惜君向前走了一步,捏了捏孩子的小脸蛋,低声说,“是我,姑姑。”
孩子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因为,听家里的人说,姑姑已经到天堂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为此,他的妈妈还高兴了好一阵子,说她离婚了,死了,不会回来吃白食。
也因为这个,惜强和赵英吵了很多次。
惜君见她没有说话,轻轻推了孩子一下,让出了一条小路,然后挤了进去,说,“带姑姑找奶奶去。”
孩子点点头,喊着,“奶奶,奶奶……”
惜君妈此时正在后院里面喂猪,听到孙子这么喊着,连忙放下手中的木勺,答道,“我在后院呢,怎么了?”
“姑姑来了。”孩子说完,低着头,不敢再看惜君一眼。
计博笑了笑,把买来的东西放在了一所桌子上,蹲在了孩子的面前,说,“别怕,你姑姑没死呢?”
孩子听了,苍白的脸色才红晕了一些,然后微微抬头,看了惜君一眼,拉过她的手,“你真的没死……”
其实,他对惜君哪有什么感情?惜君失踪的那年,他才三岁,少不更事。
他之所以知道自己有一个姑姑,那是因为惜君妈经常拿着惜君的照片,痴痴地看着,有时候一看就是一个上午,连猪都忘记喂了。
令他感触最深的,就是惜君吗还会流泪,于是,他对这个不在的姑姑上心了。
“我没死,我还活着。”惜君笑着说。
孩子高兴地跳了起来,就好像一直刚出巢的小鸟一样,欢呼,“太好了,这样奶奶就不用偷偷哭了,说是她害死你的……”
童言无忌,而,惜君听着这话,内心很不好受。
她慢慢地往后院走去,看着像对面走来的母亲,蹒跚的脚步,更显苍老,她皱了皱眉头,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怔怔地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惜君妈错愕地看着她,愣住了,死死地站在原地,双手颤抖着,“你……”
(3)
“妈,是我,惜君。”惜君冲了上去,抱着她,大哭,眼泪如雨,淅淅沥沥,流个不停,“妈,我没死,我回来了……”
惜君妈闭了闭眼,良久,推开了惜君,往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两巴,很疼,火辣辣的。那么,眼前的一切就是真的,自己不是在发梦。
惜君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惜君妈摸着惜君的脸,痛苦,“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见你了。”
惜君也越哭越厉害,两人搂在一起,嚎啕大哭,就好像虾米一样,怪可怜的。
计博也感动于两母女相见的喜悦,他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树上的木棉花,慢慢地落了下来,正好飘在他的肩上。
木棉花开,红红火火。
那么,他和惜君的爱情呢?
是否,也能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惜君妈看到了计博,慢慢推开了惜君,记忆甚好的她,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叫了一声“陈先生”。
计博先是一怔,然后赔笑地说,“伯母,冒味打扰了。”
“哪有,你把全世界最好的礼物都给我带来了,我感谢你。”说完,惜君妈低了低头,在想,这次,惜君会走吗?
她,是和他在一起吗?
罢了,有关惜君的感情生活,她不想去干涉太多了,五年前的责骂,五年前的离家出走,五年前的离奇失踪,五年前的……一切一切都让自己胆战心惊。
既然,上天怜悯,大发慈悲,让惜君回来了,自己为何还要把她推往火炕?
再说了,惜君和允文早就没有夫妻关系了,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为何还要难过?想到这里,惜君妈笑了笑,拉过惜君的手,走到了厅里,坐下。
惜君花了大概三十分钟,才结束清楚自己为什么离开了五年。
当然,其中的失忆,绑架,她一一忽略,没有说起。
令惜君沉痛的事,惜君爸在三年前已经病逝,而她,却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这无疑是她生命中的一大遗憾。
惜强和赵英到深圳打工了,留下一个陪着惜君妈度日,而另外两个则送到雨梅的娘家。
他们,一个月偶尔会回来一两次。
惜君没有想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五年,却改变了这么多……
“妈,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哥怎么可以……”
未等惜君把话说话,惜君妈摆了摆手,低声说,“没事,我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着说不尽的苍凉。
这些年,就是这么孤单。
幸亏,还有一个孙子陪在身边,要不然,这些日子又怎么熬下去。
这一夜,惜君留了下来,而,计博也没有走。
当然,他们分房睡了。
大概是晚上七点的时候,惜君犯了毒瘾,偷偷摸摸吸了一包白色的粉末,这才得以解决。
只是,一直这样下去,何时才是尽头呢?
晚饭过后,外面下起了小雨,雨水滴落在瓦房上,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好像一曲动听的音乐那般,甚是好听。
收拾完碗筷了,惜君妈以闪着腰为由,把洗碗的“重任”交了自己的女儿,而,自己和计博坐在厅里看电视,目的,也是为了打探一些什么。
惜君都一把年纪了,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跟着他,一直漫无目的地耗下去吧?想到这里,惜君妈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往计博的身上扫了一眼,说,“计博,是吧,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一下,希望你能够别介意。”
计博也猜到了惜君妈是特意支开惜君,所以,他没有回避,低着头,然后又抬了抬头,说,“好,伯母请问。”
“你有妻室的吗?”这是惜君妈一直很关注的问题,她依稀记得,五年前的他好像有了妻子、儿子,既然如此,她希望他能够远离自己的女儿。
第三者,在农村的眼里,往往是一个让人唾弃的名字。
计博皱了皱眉头,缓缓地说,“我结过了婚,但后来,已经和妻子离婚了。伯母,我是真心喜欢惜君的,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给她一个名分,然后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惜君妈认真地说,“你真的想娶惜君?”
她的语气尽是不明的怀疑,他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如果,他真的对惜君有意的话,那么,她当然同意他们走在一起。
惜君下辈子的幸福,才是她牵肠挂肚的。
那么,他们走在一起,不解开了惜君妈的心结?
计博点点头,认真地说,“是,我真的爱她,要娶她,一辈子都对她好。”
惜君妈听了,眉宇间的皱纹舒展了不少,此时,惜君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计博一眼,然后心里明白了几分,害羞地问,“妈,你和计博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惜君妈看了计博一眼,然后站了起来,对着惜君说,“我去看一下猪,你们慢慢聊。”
惜君点头,说,“妈,要不,我陪你去。”
惜君妈有意为他们两个制造多一点的交流空间,忙说,“不用了,我就是去看一眼,然后回房间睡觉。”
话下之意是……即是,外面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她也不知道!
惜君红了红脸,叫了一声“妈”,随即,害羞地地起了头。
而,计博坐在一边得意地大笑。
惜君妈已经走远,惜君坐在了计博旁边的沙发上,看了一眼电视,是TVB的古装大戏,《金枝欲孽》。
也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看过电视了,那明天的屏幕刺得眼睛发疼,随即一大块黑色的东西遮住了眼球。
犹如一阵风似的,一闪而过。
惜君按了按太阳穴,定睛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怎么了?”计博看出了她的异状,关心地问。
“没事。”惜君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没事的,可能……是太久没有看过电视的问题,就好像蹲久了,忽然站起来,不也会眼前一黑,好像失明那样,什么也看不到吗?
“你真的没什么事?”计博依然不放心,伸出手在她的额头探了探,说,“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我渴了。”惜君笑了笑,眼角瞟了瞟不远处的饮水机。
计博笑了,说,“渴了,你自己去倒。”
“不要,我要你倒给我。”惜君耍赖,然后,在他的脸上偷偷亲了一下。
计博迎击,一把捏着她的下巴,用力地吻着她,此刻,仿佛真的日月无光也无法阻止他。
他,恨不得把她揉碎,然后放在自己的心上。
(2)
惜君推了推他,他就好像藤条纠缠着树干那般搂着她,“渴了……”
她艰难地“呜”了几下,挤出这两个字。
计博慢慢地停了下来,拨了拨她的头发,总是看不厌地盯着她,低声说,“要不,你喝我的口水解渴?”
惜君轻轻地打了他一下,别过脸,就好像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不要脸,恶心死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无脸则无敌。”计博暗暗地偷笑,然后站了起来,去帮她倒水。
惜君拿起了遥控器,双手一抖,全身忽然有很不舒服,那口东西……又想了。
没等计博拿水过来,惜君已经站了起来,往房里走去。
双脚很软,举步艰难。
计博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不解,急忙放下水,问道,“惜君,你去哪里?”
她慢慢地转过头,闭着眼睛,牙齿咬着嘴唇,身子微微哆嗦着,低声说,“没……没事,我累了,我回房休息。”
“那水……你不喝了?”计博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一下子就很异样了?
惜君摇了摇头,不行,毒瘾快发作了,要赶快回房里吸药,打针。
现在,太难受了。
“不要喝了。”说完,她匆匆离开大厅。
苍白的脸色刺痛了计博的眼睛,他快步地尾随着惜君,想追上她,只是,“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关上了。
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犯毒瘾的模样,这……太可怕了。
“惜君,怎么了,你开门啊,身体不舒服的话,我陪你去看医生。”计博压低着声音,生怕会让惜君妈知道。
“我……我没事,你去看电视吧,我累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仅此而已。”
“惜君,你开门再说,你这副样子,我怎么放心?”计博说道,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没事……”惜君有气无力地说着,翻找着自己的皮包,发现那些一包包的毒品,竟然不翼而飞。
这,是怎么回事?
谁动过了皮包?
惜君又找了一边,皮包的东西洒了一地,只是,还是找不到,忽然,她懂了,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门口,开门,深处雪白的手,面无表情地说,“给我。”
“什么?”其实,计博知道她说什么,只是,不想拿出来而已。
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沦落,看着她受折磨?
“药,给我。”简单的三个字,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了。
“惜君……”计博痛苦地看着她,沉重的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紧紧地捏紧,就好像好把骨头揉碎一样,“戒掉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