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门虚掩着一半,正想推门进去,差点吓了一跳,只见……公公穿着一条大裤衩坐在一张椅子上,双脚放在一个白色的铁盆上。染满了岁月痕迹的双手用力地搓着脚趾,洁白的自来水已经变成了灰色,很浑浊,水面上也飘着一些白色的污垢,若隐若现地传出了一股药味。
厄……是足光散,淡淡的味道,很难闻。
“怎么在里面也不关门?”秦晴皱着眉头,压低着声音抱怨着,正想收回目光,却总觉得他双脚踩着的铁盆很熟悉!
厕所里面有一个浴缸,要不在里面泡澡,要么就在花洒下面冲刷,好像……并没有专门买一个铁盆洗脚之类的呀!再说了,这个铁盆表面上的光泽已经变得暗淡,并不像是新买回来的呀!
秦晴眼珠子转了转,疑惑地看了一时半会,忽然惊叫了一声,冷着脸问,“爸,你这个铁盆是在哪里拿的?是不是厨房洗菜的那一个?”
“是呀,有什么问题么?”宇翔爸不以为然地搓着脚趾,继续手中的动作,搓呀搓呀搓脚趾。不就是一个盆子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爸,这个盆子是买来洗菜的,干不干净都是吃进肚子里面的,你怎么能拿来泡脚呢,还放了这么多药,是不是脚底长得了什么,这不是更要不得了么?被你这脚跑过了,洗出来的菜有脚气,能吃下肚子里面么?”
“够了,什么叫做我的脚有脚气!秦晴,我告诉你,我没脚气,不就是一个烂铁盆吗?用得着拿这副态度对我呵斥?在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把我们当长辈。”宇翔爸霍然站了起来,黑着脸踢翻了面前的盆子,“咚咚”作响,泡着足光散的药水溅满了一地,“不就是一个洗菜盆嘛,你有洁癖就去另外买一个洗菜,你不就是嫌弃老人家不干净么?也不瞧瞧你自己,还不是乡下的,装什么丫逼?哼,按你说的,一样一样要分开来用,那些碗碟勺子什么的,要不要拿出一个给你用,你有洁癖呀,别人都有病毒的!”
“什么叫做一样一样分开来用?这个洗菜盆专门弄吃的饿,你拿来洗脚,你还好意思拿来弄吃的?你不恶心,我还觉得恶心。再说了,讲究卫生怎么了?谁说乡下人就不能讲究卫生,你口口声声都看不起乡下的,你是城市的又有哪些突出的文明表现!”
打雷一样的声音,很快就把老太太从房间里面蹦出来,冷漠地对着秦晴溅着唾沫,“我就知道你回来了,才是一回来就吵吵闹闹的,你这个人的嘴巴怎么这么狠呀,哪天不抓一个人来咬一下,全身就皮痒是不是?早知道那天真的把你打死了,才是一了百了!!”
秦晴怔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瞪着二老,冰冷而生硬的语气,“把我打死了,你们下半辈子就在监牢里面度过吧。别以为我这么笨,上一次遍体鳞伤,没有开着一张证明?我告诉你,现在只要我一乐意,我就可以去报案,那天属于谋杀,什么叫谋杀,你懂不?”
宇翔妈吓了一跳,跺着脚,手指着秦晴,“你这个女人心怎么就这么狠,伤天害理,心如蛇蝎!人做事天在看,秦晴,我告诉你,这一切都会都报应的,难怪你现在都上不出孩子,报应呀!”
“报应也是报应在你的身上,活该你没有孙子!我不重男轻女,我生的是女儿也可以!”
“你…你…你给我滚出去,滚回你的小山沟,这里不欢迎你,从来就不欢迎你,你死赖在这里干什么?”宇翔妈咬牙切齿地骂道。
“我早就知道你这个该死的老妖不欢迎我了,但是这房子我也有份的,当初买的时候我也有出钱,房产证上写着我和宇翔的名字。要想我走,你让你的儿子把我赶走!我走也不是净身出户,我告诉你,房子,还有一半的财产我都拿走。”
“你一个月才挣几个钱,都不够自己花,凭什么拿走?”老太婆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手指横眉冷笑地指着儿媳妇,“想分一半财产,你想错了!一个月才那一千多,都不够自己花,凭什么?啊,你凭什么?”
每一句话,宇翔妈都是歇斯底里地大叫出来,声音差点这所残旧的房子都震翻了,秦晴的耳朵也听得“嗡嗡”作响。
“就凭我是宇翔的妻子,是陪着他过完下辈子的女人。”秦晴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也不想和没完没了的老太婆继续吵下去。
于是,转身只留下了一个冷漠的背影。
林宇翔下班回到了家里,宇翔妈叫住了儿子,红着眼睛声音哽咽地说,“宇翔呀,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们两个老骨头一起住,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把话说清楚,别把气往我们的身上撒。”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宇翔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家还真是“热闹非凡”,每隔两三天总能上演一台激烈的“婆媳斗争”,他想要的片刻安宁都无法得到。两个女人把他夹在中间,就好像两把锋利的菜刀乱砍着蒜蓉一样,“切切切”,干净利落。
“你问你媳妇去!”宇翔爸郁闷了许久,终于从牙缝里面挤出了这句话。
宇翔正想转身往房间走去,却被老太太一把拽住了手臂,哭诉着说,“你别给你的媳妇加油添醋,陷害我们。刚才你把不就是用了洗菜的铁盆打了一点水么?也不知道怎么得罪她了,哗啦啦地大吵大闹,泼辣得好像一只老母鸡一样,把你爸骂得无地自容。再怎么说,你爸都是长辈,怎么错了,也得给几分薄脸,可是她把你爸安置在什么地方去了?动不动就说离婚,说什么分家,要卷走一半的财产,这个是什么女人呀!心怎么这么毒?”
什么跟什么呀?这个死老太婆真会撒谎,眉头也不皱一下!秦晴在房间里听着这番话,忍着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漠然地站了起来,正想拉开门走出去当面对质,谁知道林宇翔已经好像一把利箭地冲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冷言说道,“秦晴,我告诉你,你别做得太过分,那可是我爸和我妈!”
“对啊,是你爸和你妈,所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向着她们,反过来怀疑我?他们说的话,你都信了,是不是?这件事情你都没有了解清楚,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来兴师问罪了?林宇翔呀林宇翔,其实你和你爸妈都是一样的,始终是把我当成外人,之后生你养你的爸妈才是至亲呀!”
林宇翔气得脸色苍白,“他们老了,有什么做错了,你就不能包容一下?你也是有爸妈生出来的,就不知道孝顺两个字怎么写?还是你从来就看不起我的家人,经常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为难着她们呢?”
“我为难着她们?林宇翔,你有点良心好么?我怎么为难他们了,我怕他们累着,所有的家务活儿都一手包办了,好,他们说这是做媳妇的本分,我承认是。但是,我不是你们林家的保姆,只能干活,有什么意见或者想法,就没有权利发表!”秦晴满腔悲愤,无处发泄,正好是这个男人对着枪口不怕死,“就好比今天,我亲眼目睹他用洗菜盆洗脚,我好声好气提醒他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又错了?是么?”
“老人家嘛,你为什么就不能容忍呢?爱屋及乌,可以么?”
“林宇翔,你变了,或者说,你从来都没有变,只是在你爸妈面前,你就是一个失去思想,失去判断力的小孩。在他们的面前,我永远是排最后的,永远都是……”秦晴嘴唇哆嗦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许的苍凉。
家!
这是家吗?
这是自己一直渴望拥有的温暖的家么?
若早知道是这样的,打死也不结婚了,婚姻太可怕了,比黑社会都可怕。
林宇翔怔了一下,暗暗地问自己,真的是自己变了么?也是呀,整天好像一个土豆一样,夹在两把刀子之间,怎么可能不变?!不管自己怎么动,靠近哪一边都是一个危险动作,很可能随时把自己“嚓嚓嚓”切成丝,做一碟干炒土豆丝。
“你……”宇翔张了张嘴,忽然听到了门口有轻微的动静,一下一下的,不用问了,一定是公婆在外面偷听,“隔墙有耳”这种现象,已经普遍存在婆媳之间了。
秦晴认为婆婆这样做,表面上是关心自己的儿子,其实骨子里是坏透的,秉持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思想前去刺探军情,为的就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宇翔拉开了门,瞪了外面一眼,犹豫了一下,向外走出去,才是一会儿摇摇晃晃的门又“砰”的一声关上去了。
秦晴在想,那个该死的老太太一定兴高采烈了吧,每次争吵她可以胜利的原因就是,她是宇翔的老母,切肉不理皮,谁都护着谁!在这个家里,只有她才是外人,与他们没有血缘上的联系!
是夜。
万籁此都静。
皎洁的月色透过了窗户,倾洒在陈旧的地板上,染上了几分悲凉。不安分的风摇曳着长长的窗帘,不知好歹的窗帘却好像一只大蝴蝶一样向着外面的繁华街道飞奔而去,它渴望着自由,却死死地被绑在了窗户的支架上,挣脱不了命运的枷锁。
宇翔才刚走进来,老太太便沉着脸,没好气地说,“你瞧你瞧,刚才她都说了些什么话,那张臭嘴长的就不是牙齿,完完全全是一副把人伤得遍体鳞伤的刀子。这些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宇翔,你也真是太缺乏男子汉的气概了,她这样说你爸妈,你也不扇两个耳光子上去。这种无理取闹的女人,不教训一下根本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宇翔苦不堪然,所有所有的人都对他说这样这样做不对,太不顾别人的感受了,然而,却从来没有人理会到他这个儿子、这个丈夫丈夫夹在中间有多难受,也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
“妈,生什么气呀,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包容一下,不必斤斤计较。”
宇翔妈哼了一声,狠狠地剜了儿子一眼,心里暗暗地想,真是命苦呀,他被那只母老虎骑上去了,以后就难以当家做主了!这个儿子就是外强内弱,别看在外面有头有脸,意气风发,在家里还是一个不争气怕老婆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