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已令人重拟约法,若大总统亡故,总理将自然继承大总统之位!”
就像晴天霹雳一样,袁世凯的这句话震惊了所有人,原本在居仁堂内的黎元洪、段琪瑞、梁士诒等人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惊讶的看着大总统,之前大总统可从未提过此事。
而梁士诒更是惊讶的先看着大总统,尔后再看着李诚,袁世凯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在袁世凯看来,李诚已经成为他的继承人。
没错就是继承人,虽说国现在是共和国,虽说国是共和制,可约法早就改过了,身为大总统的袁世凯有权指定继任总统。梁士诒又朝着站在一旁的大公看去,却只见大公的脸色煞白,目带怒色,是啊,在这其最为恼怒的恐怕就是大公了,大公可是……
看着袁世凯,李诚先是震惊,再是错愕,接着又是无所适从……袁世凯在想什么?面对李诚的沉默,袁世凯只是笑笑,他知道自己不能心急,这是扔给李诚的一个桃,一棵包着毒药的桃。
看着袁世凯脸上流露出的看似真诚的笑容,再品味着之前他说的那句话,李诚的脑海却不由的浮现出一个长着一副浓眉的人来。
那位从红军最年轻的军团长、红军大学校长,从隐匿行踪出国治病,到统帅百万雄师的无敌统帅;从显赫一时的“副统帅”,到声名狼藉的“林贼”,**的一生充满了大起大落,也充满了矛盾和争议。
而让李诚印象最为深刻的倒不是他一生的大起大落以及矛盾和争议,而这位“永远健康”,在成为副统帅时,名字被写入党章,以及被列为继承人之后的一幕幕,如果……
思索着**的大起大落,看着袁世凯那满面诚挚的笑容,以及眼的期待,李诚在心下微微一笑的同时,一本正经的说道。
“大总统,我想此事自当总统继任法案规定,总统一任突然离开其职务,应有专门顺序依序递补,虽大总统有意制定法案,但我认为,国当前当务之急,在于确定宪法。”
瞧着袁世凯,还了一个软钉的李诚又微微一笑。
“虽说现在国已有约法,然约法非宪法,堂堂亚洲第一共和国,立国已近四年,至今仍未制宪,实在是于法理不和,宪法更为法统之需!还望大总统同意,此次国会重开后,成立全国制宪委员会,制定根本宪法!行以宪政!”
面对袁世凯这番“诚恳”,李诚只能用“宪法”还之,在袁世凯微愣时,李诚却在心下一笑,“制宪”既是需要,也是借口,现在提及此事,不过只是提前数周而已,事实上,在原本的计划之,“制宪”就是所有工作的重之重。
现在,是发起制宪大会的最佳时机,现在的府院分治造成的形势,几乎不亚于1912年的国,可以说现在是国实施宪政的最佳时机,现在的外部环境远胜过1912年的外部环境,欧洲列强陷入混乱无法自拔,而“胶澳事变”后日本更无力干涉,至于内部环境,一方面是央权威的基本认同和内时局的稳定,可以说制宪完全是以顺乎民意的名义推行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自己同袁世凯的权力争夺战尚未展开,根据普遍原则制定宪法,此其时也。可以预见,通过制宪和随后启动批准宪法程序,不但推迟了争夺最高权力的时间,而且在全国普及了宪法思想,有利于加强宪法权威。
而且对袁世凯而言,挑战被全国人民批准的宪法,比起挑战权威性不足的所谓的《约法》,要冒大得多的风险,遇到大得多的抵制。更重要的是,制定宪法将引导人们认同宪法的权威,而不是认同袁世凯的权威。
尽管自己现在需要袁世凯的权威,但是自己更需要在制衡他的权威。保持一定的军力是前提,而利用宪法制衡却是根本。
“这个……”
被李诚用“制宪”这么一个软钉轻轻一回,袁世凯却是干笑起来,原本他说出这番话只是说出让大家听,说给国民听,可李诚的这一个软钉,却让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宪法为一国根本之法,宪法需制,不过需从长计议!”
思索片刻,袁世凯磨棱两可的说道,见袁世凯这么说,李诚也没有深究,至少现在并不是讨论制定宪法的好时机,制定宪法并不能由自己一厢情愿,还要有袁世凯的支持,同样还需要各省的支持,今天,至多也就只是透出一个风声,一个国将制定宪法的风声。
“司法!”
终于,在众人退出居仁堂,前往瀛台时,在一番客套之后,看着袁世凯,李诚道出了两个字。
“嗯……”
沉吟着,袁世凯到是没说什么,在一番客套之后,他不过只是随口一问,国务院将开展什么工作,李诚便给了他这两字,可司法部却是总统府的部门,虽说之前,他传出风声有意让王宠惠出任司法总长,可是那时财政部却不在他李致远之手,现在时不同了,势也不同了,自然,司法总长的人选也就不同了。
可现在,李诚将要开展的第一个工作却就司法!
“大总统,不知大总统以为今日国之境如何?”
“嗯,现今欧洲各国陷于战争,国所临列强之压骤减,再则日人败于国,国家地位高涨,自可谓数十未有之优境!”
面对李诚的这个问题,袁世凯到是如实的回答道。
“大总统,既然现在欧战带来外交机遇,那我国就理应抓住这一时机,争取外交突破,而外交突破,以诚看来,无非就是收回各国在华特权,而各国在华特权,又以领事裁判权、关税自主权以及在华租界为重之重!”
盯视着袁世凯,李诚毫不犹豫的道出了自己出任国务总理之后将作之事。之所以首先会提及以领事裁判权为核心的治外法权,除去其是是对国家属地优越权的例外或侵犯,是对驻在国司法主权的严重侵害,是与国家主权观念相背离的一种不对等的特权之外,更得要的一个原因,却是想以此为由,把自己的人安插到司法部,从而让司法部为自己服务,至少要让司法部保持立。
或许在历史上,对袁世凯有这样那样的形容,但是通过过去几年对袁世凯的了解,李诚却知道,袁世凯可以国近代史上的一直真正的改变革家,在后世的国很多司空见惯的事物,实际上都是在他的主持下发端的。而且,他或许是个心狠手辣政坛老手,但有一点却是不变的,他骨里同样是一个“爱国者”,当然对于爱国者,各有各的理解,至少他同样看重国的权益,这也就令他有了不愿坐失收回权益之机的心恩。
“致远,领事裁判权可以说是各国在华特权重之重,首先以此开刀,只怕……”
沉吟着看一眼李诚,袁世凯先道出了自己的担心之处。
“只怕会若各国不满,到时徒生涉外事端!”
虽谈不上恐洋,可是经“庚之祸”与“辛丑之耻”后,对于外事,国人从来都是立场谨慎,以免在自身力量不足时徒生祸害,到时害国害已。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用略微低沉的声音道出林则徐的这段名言之后,李诚有些动情的看着大总统。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有些事情总要去办,如果现在,我们不能抓住这一外交机遇,断然打开外交局面,你我皆是民族罪人!”
端起茶杯,袁世凯却是用极为平淡的口吻说道。
“可若是各国意欲行以威胁呢?”
“若到局面不可收时,大总统自然可以罢免我这个总理,重新收拾局面!”
李诚的回答,只让袁世凯心一动,他看着李诚,似乎想找出什么东西来,可在李诚的脸上,除去坦然还是坦然,如果非要找什么的话,恐怕也就只有那毫不动摇的坚毅了。
“怕到局面不可收时,已经晚了!”
喝一口茶,袁世凯依然还有些担心。
“庚年时,谁能想到局面会崩坏到那种地步,而且……”
“我不是毓贤,大总统也不是慈禧!”
声音落下之后,居仁堂内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此时,只有居仁堂内,只有那摆钟发出的哒哒声,在长达数分钟的时间内,居仁堂内的空气都静的有些诡异,终于,袁世凯发出一声干咳。
“法国公使那边,这一阵一直梁燕荪那边走动着,想游说咱们向法国派兵!”
在说话时,袁世凯作势端着茶杯,看似在喝着茶,可杯端于嘴下,右手扶着杯盖,眼睛却看着李诚,他想看李诚如何应这句话。
“派就派吧,反正都已经参战了!”
明知道这“派兵”是给自己挖的坑,可李诚却仍然跳了下去,在语气轻松的答应时,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兵要派,东西也得要,他们对咱们有所求,咱们对他们有所图,这事啊,就是一个连环套,这派兵也是外交机遇的一部分!”
李诚的回答让袁世凯点点头,喝口茶他又不露声色的说道。
“法国人可是对你的江苏陆虎视眈眈的!”
……终于,面对这句话,李诚沉默了下来,在他沉默时,袁世凯却是在心下微微一笑,你想办事,行,那就先把兵权交出来!
“大总统!”
抬起头,看着袁世凯,李诚用极为平静的态度说道。
“江苏陆军,并不是我的江苏陆军,而是国家的江苏陆军!”
一句大义凛然的话从李诚的嗓间吐出,接着他的表情又微微发生些许变化。
“在美国的时候,美国的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在出任驻法公使的的时候,曾对法国人说道,国家政治学,相较于其他科学,是我应该潜心修习的;立法学、行政学与谈判学,就某种程度而言,应被置于众学门之上。我必须修习政治学与战争学,我们的后代才能在民主之上修习数学、哲学;我们的后代必须修习数学、哲学、、博物学、造船学、航海学、商学及农学,以让他们的后代得以在科学之上学习绘画、诗歌、音乐、建筑、雕刻、绣织和瓷艺。”
在引用约翰?亚当斯的这句话后,李诚的神情变得有些黯然,他将视线投给袁世凯。
“每一个国家,都有一代人甚至几代人,他们的命运是注定为国牺牲,我想,历史会记住,正是他们的牺牲,才有了国家的强大,历史会铭记住他们的名字,他们的血汗,他们的付出!如果国家需要的话,江苏陆军可以动员二十万人开赴欧洲!”
没有任何争辩,没有任何犹豫,李诚的回答,却让袁世凯端着茶杯看着他,他想看清楚这个年青人,盯视着他的眼睛,想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他的内心,看清他在想些什么,可在看到那双眼睛的坦然时,他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正视这个年青人的眼睛。
“农林部和司法部对调吧!”
南海的瀛台。
暮春的夕阳,还在西山之腰,这里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昔日冷清的大厅,陡然摆设了盛宴的桌椅:灯红酒绿,菜香扑鼻。那些邀来作陪的大员,鱼贯而人,笑语欢声,嘹庭绕院:副总统黎元洪--这个很少在京城露面的人物,今日也春风满面,身边的几位政府大员,仿佛有说不完的军国大事;而众人这时,所谈之事,自然绕不开方才居仁堂内总统与“总理”间的对话,所有人都在揣测着,今天之后,李连云,会给这京城带来什么样的风暴。
没错!
就是风暴,虽说那欢迎仪式,看似无波无澜,可事实上的暗流涌动,却是瞒不过这些“老成人精”的人物之眼,无论是大总统的“继承”或是李连云的“制宪”,明个,都会在这国掀起一阵风波,可这现在这风波不过只是初起,真正的风波,怕还是7天之后,7天,一共只有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后,大总统就会宣布成立国务院,同时任命李诚为代总理,待国会批准后,就会去掉那个“代”字。
而这会最忙碌不定的,是总统府秘书长梁士诒。显然,他以主持人的身份在应酬八方,尤其是那些同李诚一同乘车而来的“陇海系”,相比于这些政坛老手,“陇海系”则显得太过年青了,不过也正因如此,在那些政坛老手的内心深处,才会对他们多少轻蔑之意,可他们的脸上,那却诚挚的笑容,语气更显殷切、亲近之意。
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大总统袁世凯陪着高出他近一头的李诚走了进来,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那笑容似乎是发自内心。见今天的主角到场了,所有在场的人都一齐起立欢迎。
年近十的袁世凯业经明显老态了,那略显矮胖的身躯微微有点驼背,因为最近瘦了些许的缘故,所以双眸有点内陷;唇边那抹短须却修饰得齐齐整整。此时满面笑容的他却是步履轻盈,频频向人们抱拳致意,问或寒暄几句。自然,那些目光环绕着他转动。
“大家入座吧,入座!”
梁士诒则一旁招呼着。
在间一个八仙桌上,袁世凯人了主座,李诚坐进宾席,大家依次坐定,盛宴方才开始。
袁世凯举起杯来,先看一眼李诚,而后对着大家笑笑,说:
“各位,各位!今天我们相聚,为我们国国务总理李致远洗尘。致远不辞辛苦,从黄海之滨的连云港来到京城,与大家共事,我们应为之举杯!‘
大家起立,共同举杯,齐呼:
“李总理好!”
既然这会大总统都把话说开了,称他为“国务总理”了,那众人也就没有了先前在称谓上的顾忌,纷纷照着袁世凯的方式,称李诚为总理。
“诸位年龄皆长于诚,诚年少,经验不足,还望以后各位仁兄多多提携诚,这杯酒理应诚敬诸位仁兄!”
话音一落,李诚便先干为敬。
酒过几巡了,袁世凯端起酒杯,离开座位,来到李诚面前,在李诚站起身,端起酒杯时,他才说道:
“致远,上一次,你我兄弟二人,携手赢了一着,那时,我在北京,你在连云,咱们之间,连个商量也没有,现在好了,你来北京了,就让我们再度携起手来,为这大华奋斗在一条绳上如何?‘
端起杯,李诚还是淡淡笑着。
“大总统,诚年少,只怕有负众望啊。”
“有志不在年高!国家、国民都盼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