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明当天便带着双剑回到住宅处,他之前为了复习英语,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看望兄弟们了。这一去他发现司马林脸色苍白,浑身无力,身上好像还有脓包。张敏正在旁边不断地喂药,刘佳明一问缘故才知是司马林纵欲过度,重病缠身。可惜他不通医理,这种事帮不上忙。他此刻才明白,他师父真的是把每个人的心都挖透了。雅戛婆婆正在他的房间里拆被子,一见刘佳明这次拿着双剑回来。她二话不说便直接把剑叉着挂在屋内正面墙上的凹槽内。
转天刘佳明还像往常一样在屋子里扫地,他抬眼望去,雅戛婆婆正在桌前对着一个小本儿奋笔疾书。这种状态从他入住这里第一天开始就一直持续着。三个学期过去了,没有任何外人来打搅。从过去经历的种种来看,刘佳明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她的人品。但是她悄无声息的时候,那种气场确实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这引起了他的好奇,他便想和这位老人聊聊天。
刘佳明在收拾完屋子之后,他便开始很打趣儿地问她的家人和过去,只可惜他得到的答复仅仅是摇头和叹息。一到正午和半夜,她便坐在那里奋笔疾书。得不到任何线索,他便回到学校去找张教授说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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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第一眼看见他,便很直接地问道:“哎,佳明。过几天就要选选修课了。你心里有主意么?”刘佳明回答说:“我想选一个”心理学”,另一个不知道。”张教授这时候一脸坏笑:“要不你选一个”女性身体养护”吧?”这句话吓得刘佳明赶紧低着头,噘着嘴嘟囔道:“你这个色老头,这是什么鬼主意啊,那是女孩子学的东西。”
只见张教授把脚架在桌子上,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正经。他很打趣儿地说:“哼!男孩子怎么就不能学这个啦?你看现如今世界上有多少男女一言不合就离婚,那叫什么来着?闪婚闪离是么?我都快觉得我这个糟老头子跟不上时代了。”
张教授手指着刘佳明,接着说:“男人柔情似水有什么不对的?女人婚前大姨妈,婚后坐月子。为你十月怀胎。女人本来事儿就多,当男人的还不闻不问不管!大男人倒是了不起啊,张嘴就骂,抬手就打。他们拿女人当什么?当你想和你老婆吵架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女人的这些辛苦?”刘佳明一想起自己的父亲,感同身受啊。他便缓缓点头。
紧接着刘佳明问道:“张爷爷,您认不认识一个叫做雅戛婆婆的人?”
张教授问道:“你问的是人,还是别的?”刘佳明一头雾水:“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吗?”
张教授慢悠悠地说:“有,巴巴雅戛是一个俄罗斯的传说。”
张教授递给他一杯热水,缓缓说道:“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传说有一个叫巴巴雅戛的女人,她嫁了一个负心汉。她悲愤而死,化为一个老巫婆,并且从此发誓要杀尽天下滥情男人。如果有女人想召唤她,只要对着镜子喊上三声巴巴雅戛,如果镜子碎了,就表示巫婆愿意帮她。但是代价就是那个女人将会成为她的奴隶,男人会被诅咒而死。”
这一段话吓得刘佳明仿佛掉进了冰窖里,他开始极度怀疑那个雅戛婆婆到底是什么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极其恐惧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画有图画的纸,递给教授说:“张爷爷,那您看看这是什么?”只见老爷子楞磕磕地盯着这幅图画,面部抽搐,仿佛疯了一般:“不可能!这不可能!”他说着便打开书柜,一本一本地翻,最后翻出来一本叫做《巴比伦通天论》的书。
他满脸惊恐地对刘佳明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刘佳明诚实回答:“是我的房东给我的,这是什么啊?”
张教授道:“我也只能看懂其中英语的部分,这里头有七种语言。唉,气死我了!我就是解不开这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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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教授的一番话让刘佳明内心更加怀疑,他辞别了教授。坐着校园巴士赶到杨村住宅区,一进门,他看见二人依然在亲热。他也顾不上这么多,赶紧来到雅戛婆婆的房间。他从抽屉里翻出来了那本册子,他陷入了纠结,看还是不看?他觉得翻看别人的东西是不好的行为,可是他实在是对这个人的一切感到好奇和恐惧。他的手不断地抚摸着这个册子,可就是不敢打开。这时候外面来了一个声音:“你看吧,你看不懂的。”刘佳明一回头,雅戛婆婆正从外面买菜回来。他很小心地打开了这个小册子,里面的内容让他目瞪口呆。没错!他确实看不懂。他只明白,从文体上来看,这是一篇日记。
他翻开第一页,日期是周一。以他直观的判断来看,他相信那是英文。但是这个字体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每个字母有如鬼魅,笔风极其锋利,一页文字仿佛百鬼夜行,看的他寒毛直竖。
“那是哥特体!”雅戛婆婆说道。这一句话点醒了刘佳明,他只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哥特体很少有人会。紧接着他又翻开第二页。是用日文写的,他和司马林一直在一起,日语是个二把刀,他便不再细看,又翻到第三页,又是一种文字,他就一直这样翻,一直到第八页,又变成了哥特英文,来回反复。
“恕我冒昧,您和张秀彬教授是什么关系?”刘佳明双目圆睁,呆呆地问道。
雅戛婆婆语气变得有些硬了:“哼!跟他在一起久了,越来越迟钝!”
刘佳明这时候脑子里全是问题:“可是您怎么.....”
“在这里?”雅戛婆婆怒道:“你问得好!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没脑子,相距两百米,居然都不来看我一眼。”刘佳明感觉自己好像不该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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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在秋月城皇家综合学校的校长办公室,刘彩丽教授正在满怀伤感地凝视着挂在墙上的“情剑沧海”。关着的办公室大门也掩盖不了门外的嘈杂声。一群男生手捧鲜花正在追逐一个女孩子:“清凝!清凝,求你了,你到底爱我们谁嘛?”这种情况在文科学校几乎是经常发生的事,所以她也没有在意。但是吵闹声搅得她很烦躁,突然就听见一声重重的近乎是摔门一样的声音。当刘彩丽再次回头看时,就在自己屋内,有一个面容惊艳而清秀的女孩正堵着大门,她还不断地喘着粗气。
“进门要喊报道的,难道你没学过么!”刘彩丽恶狠狠地教训那个女孩说。
那女孩支支吾吾地,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老。。。。老师。。。求求您,救救我。。。。外面。。。。的声音。。。。”
刘彩丽毫不犹豫地从自己的办公桌旁站起来,示意她爬到桌子后面去躲着。然后她一开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着学生来了一阵响彻整个楼道一样的怒吼:“大学是做学问的地方,不是谈恋爱的地方。都给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众多男生一见出来的是一张老妖婆似的脸,吓得全都没了踪影。隐约之间还有几个男生议论:
“哎,看见了吗?她是躲在那间屋吗?”
“我哪儿知道?不过据前几届的学姐说,那屋里有一个老变态!看来是真的呢!”
刘彩丽见那些学生们都跑干净了,她很严厉地命令一声:“行了,你回去吧。他们已经走了。”
那女孩极其紧张:“不,我不要回去!太吓人了!”
刘彩丽的语气冷若冰霜:“你非回去不可!”
“为什么!”小女孩哭道。
“因为你太漂亮!”刘彩丽一个猛转身,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吓得小女孩寒毛直竖。紧接着她不带好气儿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我叫李清凝,今年十八岁。家住城中区滨江道常青磨坊。”李清凝一边回答,眼睛一直往上翻。她很害怕这个人直接开窗户把她拎起来扔出去。
刘彩丽思索良久,见这女孩可怜。虽然长得不可方物,倒也不像是作恶之人。她便言道:“留下你也可以!但是你每天要负责在我的办公室打扫卫生!”
李清凝跪地下就磕头:“多谢您的呵护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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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个月,李清凝在刘彩丽教授的指点下,已经将《巴比伦通天论》学会三成。这天她问教授道:“老师,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您这人其实真的挺好的,可是为什么别人都说您是。。。。。”
“都说我是老变态。。。哼,天底下的男人,全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你不必问太多,你自己只要觉得我是好人就行。人就是这样,当所有人都说他是好人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提防!”刘彩丽望着墙上的双剑很冷淡地说道。
李清凝低着头,默不作声。
刘彩丽见她如此沉默,便想换个话题:“清凝啊,说实话,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小李清凝很疑惑地一撅嘴:“不,老师,我不知道。不过我师姐跟我说,她喜欢人中之龙。要有钱,有才,有权的。”
刘彩丽顿时就一皱眉:“哼,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抬头往上看,哪天自己失足掉河里都不一定知道。”
李清凝顺着刚才的话思索良久之后又问道:“师父,我隐约有一个想法,不知您是否认可?”
刘彩丽把身体靠着转椅:“你说?”
李清凝很含糊地说道:“我那天看书的时候,书上说女娲用泥土造人。我能不能也自己造一个人出来?”
刘彩丽被她这一问弄得有点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李清凝继续说:“我是说,这个人可能一开始是个坏人,或者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我改变他的灵魂,让他变成一个绝好的人。”
刘彩丽当时就火冒三丈:“不可能!你知不知道,控制一个人的灵魂是一件多么缺德的事情!”
李清凝眼睛睁大了:“那教师存在的目的不也是人类灵魂工程师吗?”
刘彩丽感觉自己一下子无法自圆其说了,她很尴尬地喝了一口茶,一边喝一边想词儿:“你这么说好像是没错。但是,失去自我意识终归是很可怕啊。”
李清凝道:“导人向善怎么会是错误呢?而且,我并没有说要控制灵魂啊。我说的是,我要那个男孩子自己心甘情愿地把灵魂交给我。而我也会把他的灵魂永远捧在手心善待。”
刘彩丽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最后不属于你?”
李清凝一撅嘴:“一幅名画,我欣赏,我喜欢,并不一定要占有啊。再说了,您。。。。。”
刘彩丽一瞪眼:“我什么?”
李清凝很小心地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我不敢说。”
刘彩丽一拍桌子:“说!”
李清凝道:“五十年以后,我也许也会变得像您现在一样,又老,又丑,脾气暴躁。我爹常说,钱财生不带来 死不带去。依我看,这世间的除了情之外,一切都不是永恒的。即便是爱情,也是缘来了聚,缘尽了散。到死是要分开的。所以爱情当中,有很多东西比占有更重要。”
刘彩丽很认真地问道:“你是怎么懂这些的?”
李清凝很诚实地回答说:“您知道,一碗豆腐脑儿现在外面卖四分钱。我在家里推一上午的大磨,生意好的时候,加在一起的减除成本的盈利也就三块多钱。中午的午饭,全家买三个贴饽饽,再去街上买点葱姜蒜和大白菜,这就花了八毛钱。午后买花生红枣大杏仁熬汤喝,爹爹出门扛一袋大米回来,这又花了一块二。晚上要不就吃中午剩的,要不就再花八毛钱。这一整天下来,当天的钱当天就基本花完了。就算有钱存下,也就一两毛。我家就这样循环了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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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三年,李清凝临毕业之时,她最后一次来到校长办公室。她毕恭毕敬地跪坐在教授面前:“您还有什么最后的交代么?”
刘彩丽摘下了挂在墙上的“情剑沧海”,而后很和蔼地对她说:“这对剑跟了我四十年了,你拿去吧。”
李清凝吓得一低头,推辞说:“不,这是您最珍贵的东西,我不能。。。。。”
刘彩丽一笑:“嗨,与其说最珍贵,倒不如说这是最引我心烦的东西。你我师徒四年,我觉得我应该谢谢你,你解开了我的心结。现在这对剑是你的了。善待你周围的一切人。即便有人负了你,也不要像我一样念着别人的恶,因为这样受折磨的只是自己。我想我也是时候退休,好好看看人生百态了。你走吧,希望你能找到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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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戛婆婆说:“从你第一天来我这里,我就知道你是谁了。我那天给你的,是我当初教你师父的时候用的手稿。当时我就在纳闷,传人理应有双剑,但是你为什么只有一把。”刘佳明问道:“那我师父那天来看我?”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他可以问一下。
雅戛婆婆解释说:“你师父当年可是万人迷啊。将心比心,小女生二十几岁正是不把追求者当人看的年纪。她们自以为自己很漂亮,但绝大多数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点她很明白!你能力超群,遇到这种危险,是早在她预料之中的事。”
刘佳明接着说:“她说她有一个师姐....”
雅戛婆婆怒了:“不要跟我提起她的事,小三上位,勾引权贵,是我识人不明,收这种人做徒弟!”刘佳明赶紧低头道歉。雅戛婆婆接着说:“你师父知道此事,所以她从不轻易认人。我也反复品过你,确实不错。你愿不愿意跟我学?”刘佳明当然一口答应。雅戛婆婆便首先传了他哥特英语的写法作为拜师礼。
他如今一下课就陪着雅戛婆婆练字体,由于有圆体的基础,所以理解起来不是很吃力。当他把哥特体练得纯熟之后,这天他便问雅戛婆婆道:“我朋友司马林,怎么办?”雅戛婆婆道:“别人我不管,我现在要你答应,如果我不允许,不准将我教你的东西教给别人。”刘佳明道:“可他是我的好朋友。”
雅戛婆婆慢悠悠地说:“你师父倒是对谁都好,可是她对每一个人都好到几分,她心里明白的很。也许我这话说出来你不爱听,但是我还是要说。有时候男人就是傻,被女人的浓妆艳抹蒙上了眼睛,被女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心灵,被女人的身体夺了性命。他的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