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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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海和朱佩佩在驾驶舱里,这是另一艘渔船,大小格局与丁梦梦和姚小贝那艘一模一样。胡海操纵着方向舵,前方是怒吼的海面。朱佩佩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抓着手机看,手机上是丁梦梦那艘渔船的各个舱室的监控画面。丁梦梦正在从驾驶舱下楼,只见她下到一楼,拉开底舱盖,钻了进去。

朱佩佩说:“她下去了!”

胡海:“好!现在我们去和他们会合。”

胡海操纵着方向舵,乘风破浪。船向前疾驰,几乎是须臾间,从驾驶舱可以看到前面海面上的怒涛中,摇曳着一艘灯光点点的渔船。胡海说:“是他们!”

朱佩佩:“我相信丁梦梦现在被激活了,她将启动每一颗细胞来应对现在这个生死倏关的局面。”

胡海:“她会赢得爱情,我相信你!”

朱佩佩:“这样赢得的爱情,才是最天衣无缝的。”

胡海调整着速度和方向,前面那艘渔船也在行驶,胡海从前面那艘渔船的船尾追赶过去,离前面那艘渔船越来越近,接近并排了。

胡海往楼下走去:“我去抓他们!”

朱佩佩看着胡海身上绑着一根绳子出了一楼舱,来到甲板上,手里抓着一个绑着绳子的钢锚,伏身右边的船舷跃跃欲试,当渔船追上前船,与之并排时,胡海甩出钢锚抓在另一艘船的船舷,把两艘船扯的并排一起,胡海迅速把两艘船的船舷绑在一起,向朱佩佩做了个Ok的手势,跳到另一艘船上。

丁梦梦顺着舷梯下到底舱。底舱是储物室,狭窄而昏暗,亮着桔黄色的壁灯。姚小贝坐在地上,抓着壁上的抓手。对丁梦梦笑:“你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你表哥告诉你坏消息了?”

丁梦梦:“他说,我赶不过风暴的速度,我们真的要经历一场暴风雨了。”

姚小贝:“这不是我们正在期盼的吗?你不是本来就要带我经历这场暴风雨吗?”

丁梦梦:“我的本意是赶在暴风雨前回港,我没有真的想拿你我的生命冒险。”

姚小贝:“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值得信任。不是任性。”

丁梦梦:“但是现在我们真的要面对危险。”

姚小贝耸耸肩:“这对我不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再说,我也不相信我们的命这么背。我们会回港。如果风暴真的大到你的表哥救不了我,你表哥也会联系我爸救我。”

丁梦梦惨笑:“就怕你的身份再显赫,在脆弱的生命面前也不堪一击。”

丁梦梦拿起舱角的绳子,开始把自己和姚小贝绑在一起,固定在一隅。(2020/1/26)

胡海把绳子在船舷上再次打个结,这根绳子绑在他身上,扶着扶舷,走到横穿甲板最近的位置,在一个风浪稍小的间隙,松开紧抓扶舷的手,快速穿过甲板,来到船右舷,紧抓着右舷的扶手,来到一楼舱室的门前,打开门,闪身入内。室内屋角有一个抽水泵,胡海把那个抽水泵搬到门外,他尽量轻手轻脚,风浪的颠簸很难使他维持平衡,他抱着抽水泵,靠在舱壁,在几个风浪稍小的间隙,冲出门外。把抽水泵的抽水管扔到海里,关了舷门,开了舷窗,把抽水管的另一端伸进舷窗,打开抽水泵的马达,抽水泵带着轻快的马达声开始工作,水从管口汹涌流出,向室内灌去。

丁梦梦惊讶地望着顶舱盖,那里正在往下渗水,水从缝隙中像几注喷泉急急喷出。姚小贝发现丁梦梦惊讶的表情,顺着丁梦梦的目光看过去,吓了一跳。

姚小贝:“怎么回事?”

丁梦梦:“可能是海水灌进舱了。”

姚小贝看着顶舱盖缝隙中急急的喷流:“这得多大的水压,让渗水这么急?海水怎么会灌进舱呢?这得灌多少水才会渗成这样啊!”

丁梦梦急着解身上的绳子:“我们得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能坐以待毙!”

姚小贝:“你想干什么!”

丁梦梦也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顶舱盖,不能开吗?”

姚小贝:“舱里肯定都是水,你一开盖,马上海水倒灌。”

丁梦梦:“那怎么办?”

姚小贝:“你说,我们的船,不是已经沉了吧。”

丁梦梦看着姚小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姚小贝:“对不起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们的船没有沉,你看,我们的船还在晃。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屋子,也仍然是垂直的。说明我们的船,基本上是正常的。”

丁梦梦:“我的脑子有点乱,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水渗下来?”

姚小贝想了想,想到了什么,脸也白了:“好像不是很妙,你发现没有,我们的船,好像没有以前晃得厉害了。”

丁梦梦大声地:“说结果!”

姚小贝:“我们的船,可能沉了一半,我们的甲板,可能在海平面以下,才能解释船晃的不太厉害了,而水渗得这么厉害。”

丁梦梦:“你分析的对不对?要是你分析的对,我们还能打开盖逃出去,哪怕对一艘抛锚的船,再想办法,我们可以用电台向我表哥呼救。”

姚小贝看着仍然亮着的壁灯:“船上的电力系统还是正常的,我想我是对的。但是船沉了一半,甲板沉到海平面下多少?要是沉的多,船上的电力会短路,灯会熄,要是沉的少,渗水不会这么急。我怕我猜错,你把盖打开,海水倒灌,加剧船沉没。”

姚小贝说完话,壁灯闪了两下,熄了。黑暗中,丁梦梦啜泣起来。

姚小贝:“你不是说,你表哥正在赶来吗?我们别放弃。”/

胡海站在甲板上,风正在平息,浪也没有刚才那么大了。曙光从东方亮起,胡海看着东方日出处。朱佩佩正在从另一艘渔船上攀过船舷爬过来。

胡海:“今夜好漫长。”

朱佩佩站到胡海身边,和他一起看日出:“万万没想到我第一次海中看日出,是这么一种情况。”

胡海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片黑暗,但在黑暗中,响着姚小贝和丁梦梦的声音。

姚小贝:“你说,你表哥还有多久能赶到?”

丁梦梦:“我没有信心等得到他来,我怀疑我们的船已经沉了。我甚至感觉不到船的晃动了。”

姚小贝:“还在晃,我能感觉到。”

丁梦梦:“那么大的风浪,这么小的晃动,我们一定沉得很深了吧。也许还露着一根桅杆和天线在外面,就算我表哥现在赶到,也救不出我们了。”

姚小贝:“你头晕吗?”

丁梦梦:“是的,我胸闷。”

黑暗中无声了,过了会儿,传来一个人的啜泣。丁梦梦带着抽泣说:“对不起!”

胡海:“我要把他们放出来了,他们快没氧气了。”

朱佩佩:“但是丁梦梦内心深处的表白还没有压榨出来。”旭日从海平面露出一抹红,很快爬出海面。浅浅的阳光洒在胡海和朱佩佩脸上身上。

胡海:“我第一回觉得,日出原来这么美。丁梦梦爱姚小贝吗?”

朱佩佩:“必须爱!”

胡海:“可我不能冒让他们憋死在地下舱的风险。为什么丁梦梦现在还不表白?你对你这个闺蜜的判断是不是出现了失误?”

朱佩佩:“我和她聊过爱情,她的爱情经验很纯情,是她高二那年她们班的体育委员,她带着象牙塔的爱情观,一直没有遇到符合这个定义的男人。从丁梦梦对我的描述,姚小贝是个单纯的人,她告诉我,他,这是指的姚小贝,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指的是像我和丁梦梦这样有过社会阅历的人,她说姚小贝在夜店想装逢场作戏,可又装不出来,老是露出自己的底细,归根结底就是社会阅历太少,有了点钱,跑到花花世界一看,见到什么都陶醉。这是她的原话。姚小贝在夜店为丁梦梦一掷千金,丁梦梦知道这是一个纯情的男生的拙劣的表达。在丁梦梦内心关着一扇门,如果把这扇门打开,可以看到她的象牙塔里关着的白马王子,和姚小贝有异曲同工之妙。脆弱会让她开门。”

在手机的灯光下,这是一个积满水的密闭的舱室。姚小贝正在灯光的映照下,用衣服扯下来的碎布条塞进顶舱盖漏水的缝隙中去。

姚小贝:“好像水压没有那么大了,漏水没有一开始那么急。”

丁梦梦:“小贝,你还记得我们的相亲吗?”

姚小贝看了丁梦梦一眼,丁梦梦一半身子没在水中,举着手机,帮姚小贝掌着灯。灯光的映照下,丁梦梦的笑容有些迷离。

姚小贝放弃了补漏:“可能我们屋子的内压也比较大,水不太容易漏进来了。”

丁梦梦:“我记得你那天有点傻。”

姚小贝:“是在泰达广场的‘时光’咖啡厅吗?”

丁梦梦笑得很诡异:“是在泰达广场的大转门。”

姚小贝:“是的,我那天的表现像个傻子。”

丁梦梦:“你那天的表现像个君子。”

姚小贝:“我记得你那天不是这么评价的。”

丁梦梦:“你让我看到了一个男孩,他很傻很天真,但是与众不同。”

姚小贝:“其实我一直懊恼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的失礼,我那时真的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让我犯傻的女孩子,你在人群中像一束光,总是那么轻易地让别人发现你。看到你以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你。”

丁梦梦:“姚小贝,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其实只有一个人这样对我,那就是你。”

姚小贝:“没有啊。你那么漂亮,不是一直是众星捧月的对象吗?”

丁梦梦:“别人不是的,别人喜欢的是我的身体。”

姚小贝:“难道我不喜欢吗?”

丁梦梦:“在太子港有一个男孩,他很傻很天真,他为了给我2000块钱的提成买了一万块钱的玛歌古堡干红。在我们夜店有一款十万块钱的XO,我跟他开玩笑说你买啊!他当时带了5万块钱,跟我说他买半瓶。我以为这是他的调笑。后来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姚小贝:“那是因为我真的还有钱,要是我没有遇见我爸,我爸没有找到我,我是消费不起的。”

丁梦梦:“我一直不敢接受一个男人过分的馈赠,因为这必然包含着一种投桃报李的规则,唯独在你这里,我忽然发现,这种规则没有了。你知道吗?姚小贝,你是我心里很重要的人。”

姚小贝默然地站了会儿,说:“丁梦梦,我一直出于本能喜欢你,以为喜欢的是你的漂亮,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的爱情好像变崇高了。”

丁梦梦:“吻我,好不好?”

姚小贝:“但是我不想把我们的爱情搞的好像临别赠言。”

丁梦梦:“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很市侩,很羞耻,我对你的每一个认为,事后都证明是我的错判。你像一个披着狼皮的羊,吸引了太多敌视,却又没有力量应对。你把你的保护摘下来,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姚小贝卟哧一声哭了:“我想保护你!”

丁梦梦把姚小贝的头抱在怀里,姚小贝哭得像个孩子。

甲板上,胡海和朱佩佩看着手机屏幕丁梦梦把姚小贝抱在怀里,姚小贝哭得泣不成声的情景,两人面面相觑。

胡海关了手机:“我去放他们出来。”胡海走到舱门边,舱门缝中正往外渗水,舱里的水已经渗的差不多了。胡海推开舱门,屋里的水哗地流出来。胡海踏水进屋,水已经露出了舱盖,胡海抓着舱盖柄,拉开舱盖,朝里面声嘶力竭地喊着:“丁梦梦——丁梦梦——”

朱佩佩泣不成声地奔过来,扑到舱盖口:“丁梦梦——丁梦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