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号”回到母港的时候已经腊月十五了,本次航行别说奖项,就是发现新西兰的功劳都丢了,可以说是三艘船里最苦逼的一艘。
“慢着,慢着,一个一个来……”潘学忠一过海关大楼就被人围得尺寸难进,本来他还想先去督军院报告莫迪亚洛克人占据奥克兰港的事,现在看来恐怕船上的鲸油不卖掉人根本走不开。
“悉尼洗化厂,现钱,鲸脑油我们全要了,鲸脂两千斤。”
“不行,我们是三厂的,工业需要润滑油,鲸油有多少我们需要多少,你们谁都别抢!”
“醉仙楼要一千斤,给我们留点,现钱现钱。”
潘学忠帽子都被碰掉在地上,他连忙躲到人群后方,“大家别围在这里,去督军院后勤署,那里有人负责买卖。”买卖人一哄而散,连忙乘上马车去后勤署的办事处占位置。
“他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潘学忠吹了吹帽子上的灰,“这可挤死我了。”
“海关每天都会发布入港货物信息,所有商人刚报关,他们就全知道了,我们先去报告新西兰的情况吧,货物自然有后勤署的人来交接。”张铁蛋刚刚去报关,因此对程序很熟悉。
因为是最后一名,督军院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迎接“悉尼号”归来,潘学忠也不以为意,在海关找了匹快马直奔陈偲办公室。
“陈总制在吗?”潘学忠将马交给卫兵,“告诉他就说我有紧急军情通报。”
“陈总制正在接见琉球蔡使臣,商讨琉球出兵事务,我要不要先去通报一声?”
潘学忠揉了揉腿,想到反正路上已经耽搁了一个多月,似乎也不急于这一时,便没有让卫兵去打扰,自己一个人在等候室坐着。
“总制大人,萨摩倭寇已经控制了王宫守卫,如果强行入城的话,我王可能会有危险。”蔡翀忧虑地说道,“我们的军队切莫让人知晓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不会鲁莽进攻的,琉球王的安危我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到达首里城后,我们的兵船会停在外海,使节团队先入城,你到时候跟尚按司一定要先安抚好倭寇,就说我们是大明朝廷派过来册封的使臣,等确认好城内布防全局后,我们再进行快速突击。”
“大人,进了城后消息可就再也难以送出去了啊。”蔡翀果然是不信任这个计划的,日本人每晚都会给琉球王尚志质换房间,消息如果这么容易就传出来,他们早就派人营救了。
“这个你放心,我们有的是法子,技术上的事我们来操办,到时候你们务必安抚好国王,可能手段会有些激烈。”陈偲笑了笑,几百个冷兵器鬼子,怕不是只够打牙祭。
“那我等就等待天兵集结了,统摄厅暂定出航日期在二十五日,二十四日晚上我便入驻开拔的军营充当联络使,大人,其他我就不叨扰了。”蔡翀唱了个喏,就要告辞。
“让潘船长进来吧。”陈偲知道潘学忠等在外边。
“悉尼号捕鲸船船长潘学忠有紧急军情相报。”潘学忠一进门就敬了个军礼,身上穿着白色的海军常服,白盔白靴子,跟陆军灰不拉几的衣服比起来果然洋气很多。
“什么军情?”陈偲命人给他搬了把椅子,“你们不是出去捕鲸去了吗?徐致远跟我说捕鲸海域都在南极圈附近,那里出现英国人还是西班牙人了?”
“确实在靠近南极海域,我们捕鲸时航向了新西兰北岛海域,本来想在奥克兰港附近停留补充淡水……”潘学忠顿了一下,“结果发现那里已经被莫迪亚洛克人占领了,他们对我舰宣告了整个新西兰主权,我认为这个行为是无法接受的,是挑衅。”
陈偲皱着眉头,怎么是莫迪亚洛克人?要是西班牙人跟英国人就好办了,他们投射能力不足,占了也无法保持,等下次直接收割人头就行了,关键是莫迪亚洛克就在附近,那投射能力可能比悉尼还要高啊,毕竟人家的船更先进。
“等等,他们有多少人?占了新西兰多少地方我需要详细的信息。”陈偲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
潘学忠回忆道,“他们一共就两艘船,一艘武装盖伦三桅帆船,一艘运输船,离开奥克兰后,我们又环岛勘探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其他殖民地的痕迹,他们应该也是刚过去没多久,城寨还没有建完。”
“他们有没有对你进行敌对行为?”
“那倒没有,他们允许我们无害进港,但是被我拒绝了,如果同意了他们的要求,那不就是承认他们的主权了吗?”
“做得好!”陈偲给潘学忠递了根烟,“今天时间还早,咱们还可以去统摄厅,这件事必须要召见他们的大使解释清楚。先前的条约尼玛白纸黑字写好了,澳洲土地主权不进行分割,这么快他们就犯浑了?”
“那我们赶紧去吧,我也想看看他们是什么嘴脸。”潘学忠义愤填膺,被人追着屁股威胁可不好受。
王仁东那边接到信息后也是一脸疑惑,按道理来说,悉尼跟莫迪亚洛克现在还处在蜜月期,双方约定的各项合作很多还没有展开来,这时候闹出外交风波,大家还怎么合作下去?新西兰那点利益跟实实在在的人口黄金想比,实在不值一提啊!不过想不通归想不通,尽管大家都不希望合作就此中断,但是此事必须要问询的,莫迪亚洛克必须解释清楚,统摄厅当即便下达了统摄令,紧急约见莫迪亚洛克驻悉尼大使克莱蒙特。
“大使先生,我们就贵方单方面宣誓新西兰主权表示不满,对贵方的主权也将不会予以承认。”王仁东一脸不开心,克莱蒙特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活儿,同样也是一脸懵逼,他甚至连自己国家占据了奥克兰港都不知情,还是在副手的提示之下才勉强状态在线。
“统摄大人……我方对新西兰当然有无可辩驳的主权,在大灾难之前,我们便是一体的国家,我们拥有一个元首,在法理上英王治下的领土便为莫迪亚洛克所拥有。”克莱蒙特开始胡编乱造了。
“无耻!”陈偲拍案而起,“你这是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啊!在大灾难前悉尼同样是英王治下的领土,是不是我国主权也归莫迪亚洛克?”
“是啊,我原本以为《明莫同盟同盟条约》已经把话都讲清楚了,如果大使先生你讲不清楚,找个能讲清楚的来,谁都讲不清楚,我亲自去问阿尔伯特!”王仁东是真动了肝火,同盟条约里已经讲明了大灾难之前的边境全部作废,两国之间边境模糊处理,没想到一年没到就出了这幺蛾子。
“额……”克莱蒙特虽然心虚,但是也不能示弱,他跟副手耳语了几句,副手赶忙回大使馆取双方的同盟条约。
“统摄大人,我相信我方不会违背条约内容的,一定是你们对条约的理解有误。”克莱蒙特耸了耸肩,然后就坐在那边不说话了,这时候多说一句就是给人口舌。
“把咱们的条约副本拿过来,今日我就要跟你们一条一条核对!”王仁东简直怒不可遏,这不明摆着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双方工作人员都取来了同盟条约的副本,克莱蒙特打开副本仔细看了一下,条约本身内容又不多,他之前又是干律师出身的,这样读下来,心里便有了数。“统摄大人,我仍然认为我方没有违反同盟条约,对新西兰宣誓主权的行为如同你们对马来霹雳州宣誓主权一样,你不能对我国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只允许你们自己占有殖民地。”
“荒谬,简直就是巧言令色。”王仁东都被气笑了,“我们约定澳洲土地进行主权模糊处理,新西兰跟霹雳能一样吗?新西兰处于澳洲之内,霹雳远在亚洲,如果你们也去亚洲占领土地,我们同样予以承认。”
“总制大人,条约上可不是这么讲的。”克莱蒙特拿出副本,指向第十二条,“我们仔细看,对澳洲土地主权进行模糊处理,任何一方都不得进行单方面宣誓主权,统摄先生,请看这里的澳洲,我方有权认为澳洲指的是澳大利亚。”
王仁东仔细一看,尼玛确实写的是澳洲,当时是为了跟大明澳洲宣慰司地名一致特地写的澳洲,“可是英文是大洋洲,我不想跟你绕文字游戏,中文版本有问题,英文版总没问题了吧, Oceania,想必大洋洲的界线你比我更清楚。”
“这一点我也是不认同的。”克莱蒙特摇了摇头,“我不管这个条约是谁签订的,当时又承诺了什么,现在我只认条约,条约第二条里说了,大灾难之前的所有边境线都失效了,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在没有补充说明的情况下,边境线包括了洲际线。”
克莱蒙特走到统摄厅的大地图之前,“贵国的地图上,中国用红色标出,天下辅以蓝色,其中朝鲜、琉球、皆在中国边境线之内,我国什么也没有说过,因为就是遵循了这第二条,统摄大人,我拒绝贵国无端的指控。”
“哼!克莱蒙特先生,请你不要忘记这本条约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它只是给了你长袖善舞的资本,那么,我们不介意用自己的枪与炮去争取,大不了大家再次回到一年前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我希望你能把这话告诉阿尔伯特首相以及查理二世陛下。”王仁东不想跟这个律师抠字眼,既然对方不讲人话,那么咱们也不必做人事了。
克莱蒙特尽管知道这么操作会惹内阁不高兴,但是放这位置上又能怎么办,当面承认自己国家违背条约?还是当面放弃主权?他也就一个传声筒,放阿尔伯特过来也不一定做得比他更好。
“总制,咱们现在怎么办,马上要执行琉球任务了,咱们跟莫迪亚洛克对着干,海军舰艇数量不够。”陈偲没想到克莱蒙特是这样一个硬骨头。
潘学忠补充道,“而且他们的帆船技术要比我们厉害,我在海上一直被他们尾随,现阶段打仗的话,单单为一个新西兰不值得。”
“肯定不能走到这个地步,大陆局势窗口期机不可失,要是耗在新西兰岛上就太不值得了,我们必须让莫迪亚洛克人就范,这样,陈偲,你们赶紧拉一船人去北岛,有港口的地方就先占下来,给毛利人武器该卖的卖,该送的的送,总之不能让他们好过。”
“那要是他们攻击了怎么办,我方要不要回应。”陈偲请示道。
“不必了,在新西兰不要投入很多,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如果莫迪亚洛克人真动手,我们便攻击他们印度移民航线以及补给站,他们承受不住的。”王仁东望向窗外正在等车的克莱蒙特,“如果实在不行,不是还有诺伍德吗?咱们这两个国家早就骨头连着筋了,真想为了一个新西兰同归于尽,阿尔伯特不是这种傻子。”
“行,那外交上的事务我就不操心了。”陈偲戴上帽子,“军事行动上一切听统摄厅吩咐,我们先把琉球行动执行完毕,如果有其他任务,我们再进行安排。潘船长,我们就先走吧。”
“请等一等……”潘学忠一直有话憋着没说,“能不能把新西兰任务交给我,我愿意去跟莫迪亚洛克人以及毛利人斡旋。”
王仁东看着潘学忠,“你可要想清楚了,新西兰孤悬海外,补给困难,如果遭受莫迪亚洛克人攻击,我们来不及救援,这个任务你还是交给白牙吧。”
潘学忠坚定地敬了一个礼,“我坚决要求执行新西兰任务,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果我们自己都不敢冲在最前面,谁还愿意给我们卖命。王总,你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事情是我发现的,应当由我结束。”
王仁东拗不过他,想想也没有再好的人选,便答应了潘学忠的请求,任命他为新西兰事务全权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