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天猛公北上后,整个马来半岛中部形成了一个权力真空地带,鉴于这里还有不少物产,留下来也是资助敌人,联军便经常组织人马过去挨个村庄搜刮水牛、香料、木材以及大象。为了防止英国人和亚奇苏丹国狗急跳墙,北上的队伍便由林宇带队,徐致远坐镇威廉姆斯堡,沈泉长期驻扎在马六甲伊米莉亚堡里。
林宇骑在一头大象北上,前面的象夫控制着大象,在雨林里大象比马好用太多,遇到水坑可以直接趟过去,遇到倒地的树枝,大象自己就用鼻子卷走了,不少英国人和荷兰人就专门在马来亚做大象贩卖生意。
“陈麻子,前边的那个村愿意交出多少水牛?”林宇一边喝着椰子一边问道,他可不敢喝这边的生水,开水又索然无味。
“大人,前边的村子已经过了参谋们设的警戒线,咱们还是回去吧,队伍里现在水牛和大象很多,带不了多少东西了。”陈麻子劝谏道,“要是大人实在想多征收点物资,咱们可以发信号给大部队,直接把这村子南迁得了”。
“不许南迁!”林宇扔掉手中的椰子壳,“我们又不是来帮荷兰人做善事的,他们都南迁后仗怎么打?我们的物资从哪里获得?跟他们讲,有五十头水牛咱们就绕过去去别家。”
陈麻子摇了摇头,这年头在哪里当老百姓都难呐,不过乱世人命贱如草,他也没多少感慨,便带着几个人去村子里传话。
象队缓慢地向前走着,忽然最前边一头大象嘶鸣起来,其他大象跟着也骚动不堪。
“怎么了,前边出了什么事?”林宇连忙问道。
一个小个子象夫跑了过来,“大人,可能是村中的猎户挖的陷阱,有一头大象脚被铁矛头扎了,快要控制不住了。”
林宇连忙掏出手枪,“两个棚(班)的人跟我走,其他人就地警戒。”这大象体型巨大,不制服的话会对周边人员造成巨大伤亡,要是象夫控制不住的话,他便准备让士兵们集火打死这头象。
大象由于脚疼在原地直跳脚,不时地用鼻子乱打周边的植被,它背上的象夫早就被甩了下来,要不是眼疾手快早就跑了,现在非得被踩成肉泥不可。
“所有人瞄准大象,长矛手过来,堵住后边的路,别让它窜到后边去伤人!”林宇见状态已经不可控,连忙给征收队下命令。
两个棚(班)一共28人,所有枪口全都对准了大象的脑袋。“放!”林宇吼道,大象长鸣一声,还没有死透,在这种潮湿的环境里,尽管是燧发枪发火率也不高,再加上它神奇的准头,根本没几发子弹打在大象的要害上,林宇失策了,这头疯狂的大象朝人群中冲去。
队伍中还有七只象、三十几头水牛,一时间这些庞然大物全部闹腾起来,不管象夫怎么抽打,都不能使他们安静下来。
陈麻子刚刚还没走出去多远,密集的枪声让他浑身一哆嗦,他再看周围这地形,暗道不妙,连忙往回奔跑,“林大人快撤,贼人恐有埋伏。”
可是征收队中所有人都忙着躲避大象,动物们又吼叫不止,哪里听得到陈麻子的声音,林宇拿着一把燧发枪刚打死一头水牛,忽然听到“哐”的一声。这是马来亚特有的铜锣声。
“所有人快撤!”林宇现在不用想也知道这次根本不是意外,是有土著在这里故意埋伏,然而现在撤怎么可能来得及,牛和象在小道上乱奔,货物洒了一地,路上根本没有下得去脚的地方。
“别撤了,所有人就地组织防御。”林宇急红了眼,刚刚的撤退命令下早了,讨逆军序列的人还好,知道进退有序,新附军一听到撤退,连忙撒手向四周丛林里跑去,根本无法再次集结。
两边的丛林里马来人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周围便全是戴着红白条纹布巾裹头的人,他们不仅仅拿着波纹剑和盾牌,不少人还拥有火枪,他们遇上了四处逃逸的新附军,顿时新附军被打得哭爹喊娘,不过这也正好给了讨逆军重新整顿的机会,所有人全部按序列找到掩体,底下有发疯的大象和水牛,马来人也不敢硬闯。
新附军很快便被杀的干干净净,战场上叫喊声和枪声此起彼伏,林宇趴在一头大象身后,他已经打光了一轮子弹,“草!咱们今天怕是走不掉了!”
王有财一枪撂倒了一个马来人,将他的尸体拖了过来,“我舅还在前边呐,大人,现在不能撤啊!”林宇也不听他废话,眼疾手快抓起一根长矛捅进了一个从右边冲过来的敌人。
“别管你舅啦,咱们今天能出去一个是一个。”林宇躲在大象尸体背后给手枪装子弹,委员会给每个外出的穿越众就配给了20发,再打几个人他就只能用大刀长矛了,这种近战模式根本没时间给燧发枪装子弹。
“这边离河边不远,河里有咱们的运输船。所有人有序向河边撤退”林宇刚下完命令,一个讨逆军士兵的头颅就飞到他的脚下,鲜血洒了他一裤子。
“娘的,逃不掉了,王有财,你跟我去车上拿手雷!我们来掩护大部队撤离。”士兵们嫌弃手雷笨重,没人愿意佩戴在身上,因此全放在车里,两人一路向辎重车摸了过去,辎重车边有两个棚的土著工兵在看守,他们的工兵铲和喷子在近战中反而占尽优势,以辎重车为中心搭上了一圈马来人的尸体,天空中箭飞过的声音嗖嗖地响着,不时有人中箭倒地。
那奥莫尼正在轮番装火,见林宇过来,连忙跑过去把他拉到掩体中,“大人,敌人的火力太猛了,他们的箭像蝗虫一样。”箭打到钢盔上叮叮当当作响,教导营的讨逆军是有半身胸甲的,伤亡率不是很高,但是土著工兵们完全不着甲,伤亡现在已经有一半之多。”
林宇捡起一个讨逆军尸体旁的燧发枪,拿起枪便用枪托砸起了辎重车,“我们这边的人等会儿留下,其他人有序向后撤退。”
那奥莫尼楞了一下,部落里作战没这么多进退章法,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留下来掩护后撤,不过长官林宇愿意留下来,他也没有想太多,立马对手下的人吩咐了一番,然后拿起铜哨子吹了起来,铜哨子声尖啸而锐利,所有人都听到了撤退的命令。
林宇砸开了辎重车的木箱,把手雷给搬了出来,“所有人全部往他们人群里扔!”留下来的士兵们除了手执工兵铲的还在跟敌人们近战厮杀,其他人纷纷过来领手雷。
血水顺着林宇的手臂积聚在他的手上,滑腻腻地让拧开旋盖特别困难。“草!要死在这里了!”恼怒至极的他顺手拿起手雷就往一个马来人脑袋上敲了过去,手雷前边的铸铁球有苹果那么大,这一下子直接将来人脑袋砸开了花,不过这一受力,后边的盖子正好松了,林宇连忙拉下拉环,在手里停了三秒钟,然后朝敌军最密集的地方扔了过去。
这种手雷破片能打死打伤方圆五米的范围,马来人不知道谁的脑袋被天上飞过来的手雷砸了一下,顿时被砸的头晕眼花,“兄弟们,继续冲,敌人们溃败了!”一个长满络腮胡满脸黝黑的大汉怒吼着,他一脚踢开脚下这个冒烟带木柄的铁球。
“轰!”一声巨响,络腮胡感觉自己胸口被重重地打了一拳,他整个人身体向后倒了下去,视野里白茫茫地一片火药烟雾,尖锐的耳鸣让他头胀欲裂,只仿佛看到自己的兄弟们躺在地上哀嚎。络腮胡穿了一件从葡萄牙人手里买来的板甲,他忍着剧痛用手摸了摸,板甲上凹进去一大块,一个破铁片正嵌在正中央,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可能断了几根,其他没有着甲的兄弟们几乎没有幸免。
“娘的!手雷有效!大家快朝他们的人群中扔手雷,数三个数再扔。”林宇看到这个效果欣喜不已,连忙让王有财继续从车上往下搬手雷。
“首领,敌军有炮!他们肯定在河边有炮兵阵地。”一个马来士兵扶起了络腮胡,络腮胡连忙捡了个头盔扣在头上。
“狗屎英国人!他们给的什么情报,不是说没有重武器吗?”络腮胡大汉扶住手下,“咱们快撤吧,再这么炸下去,兄弟们都吃不消,敌军大部队已经跑了,就为了这么几个人在这边挨炮击,咱们会死很多人。”
络腮胡子捂着胸口,骨折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弯着腰,战场上全部弥漫着手雷炸出来的烟雾,根本看不清这些炸弹是不是敌军手里扔出来的,按照他们的思维,肯定是有人在远处开炮,而且这种开花弹他们也没见过。
“撤!”络腮胡子大叫一声,断掉的肋骨似乎因为肌肉的牵引又扯到了痛觉神经,他几乎要疼到晕过去,余下的马来人见首领伤成这样子,也不愿意恋战,立马边打边退,刚刚还枪炮震天的战场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
林宇抬了抬头上的钢盔,“他们这就撤退了?王有财,你快去河边叫些人过来,赶紧把咱们人的尸体和伤兵运走,不能让他们杀个回马枪。”
“是!”王有财领命道,他忍不住四处张望,他多希望自己舅舅陈麻子也还站在这里,但是雨林里风小,硝烟根本没法散去,王有财自知军令重要,头也不回地跑向刚刚讨逆军撤退的河边。
林宇站了起来,刚刚一直蹲着,他的腿早麻了,“我回去可怎么交代啊!”这一仗怕是讨逆军有史以来伤亡最多的一次,光两个土著工兵棚(班)能站着的也就十一二个人了,不算新附军,其他最起码也有两个棚(班)的人折在这里,他们有些人被大象和水牛踩死,有些人被弓箭射穿了喉咙,有些人则被砍下了脑袋……
林宇哽咽起来,他一个个翻起倒地的士兵,看还有没有能喘着气的,每翻出一个断气的,心里就凉一分,都是自己太过大意,行军不规范,征收物资又贪多,队伍里养着这么多大象和水牛,不出事才怪。
王有财叫过来的人马上就到了,“大人,咱们的运输船马上就到,我们已经发了信号了。”
“所有人立马抢救伤员,尸体务必全部带走!”林宇擦了擦眼泪,“马来匪帮还有活着的全送他们上路,王有财,前边的村子名给我记下,我不把他从地图上夷平我就不姓林。”
余下的人立马加入紧张地救治工作,所有新附军就不算了,正规讨逆军此次一共出动了六个棚(班)八十四人,现在还能全须全尾的站着的不过三十六人,受伤的十七人,直接就战死了三十一人。士兵们将伤员用简易担架抬到河边,尸体也用征收来的棉布裹上,王有财一个一个地查找是不是自己舅舅,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堆尸体下边发现了陈麻子,陈麻子被打晕了,倒没大碍。
“所有人务必把遗落战场的武器带走,哪怕是零件也不行!”林宇在战场四处巡视,“把敌人的头巾带走,我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干的!”他眼睛涨得通红,让人解头巾还不解气,直接找了个尸体,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运输队收到信号后立马赶了过来,看到这支讨逆军的惨象也是吃惊不已,船队也不敢多问,连忙派水手过来帮忙运送伤员和尸体。
“哐当!”徐致远猛地把木门甩了上去,在场的人忍不住都抖了一下,“林宇,我他娘的让你不要贪心,你为什么要越过警戒线?这四五十个人你赔我吗?”徐致远得到消息后也是怒火攻心,这些教导营的兵不比二级部队,当年梧州大战,陈偲跟马骥两千人作战也没伤亡多多少,按照这种消耗率,委员会拿金子砸出来的教导营也禁不起消耗啊。
他现在恨不得上去就是一脚,在场的沈泉和马蛟麟连忙抱住徐致远.
“将军消消气,这次也不能全怪小林将军,这些伏兵是马尼加保匪帮,他们和英国人关系不浅,肯定是亚奇的英国人搞鬼来了。”马蛟麟劝慰道,“他们的村子还在这里,我立马带人去夷为平地。”
“我去!你们谁都别跟我抢!”林宇红着眼吼道。
徐致远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还有军权吗?根据监察委和所有人一致意见,本次你有失职之罪,代理副管带直接取消!”
林宇当场愣住,“徐将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消灭马尼加保匪帮就自己辞职,我不杀了他们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徐致远指着他鼻子骂道:“你现在知道可惜人命了?行军条例你为什么不遵守?你为什么不听命令非得越过警戒线?你这几天好好给我在禁闭室里反思。哼!”
徐致远看着大厅里满地盖着白布的尸体,手都在颤抖,“狗娘养的英国佬,咱们之间没完!”他可能不知道这次马尼加保袭击只是个前兆,北大年暹罗霹雳联军正在南进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