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除夕之夜,山崎玉选择留在医院里,当晚的永定医院除了他和李山,再没有其他人,就算是住院的病人,也选择在这天晚上回去和家人团聚,他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沉浸在内心的失落中。
尽管收到了陈菲菲给他送来的结婚请柬,可他一点也不想去,他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决定了自己的人生归宿,这速度让他无法接受,他还记得陈菲菲在他脑子里说过要和他一起度过难关,只是难关已过,佳人归去,带给他的只是淡淡的忧伤。
他来到李山的病房里,手里提着一壶酒,此时也只有李山还呆坐在床上,眼睛盯着窗外发呆,他重重把酒壶放在桌子上,拿出两个杯子,酒倒满。
“今天晚上只能找你说说话了。”山崎玉说。
李山傻笑着不住地摇晃着脑袋,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话。
“咱俩其实一样,都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山崎玉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满上。
“只不过你的女人张秋芳不在了...”山崎玉酒量不大,一杯酒下肚头就晕乎乎的。
“可陈菲菲注定应属于我,她怎么能和高副官结婚!”山崎玉不住地嘟囔着,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李山突然很认真地看着他,看了半天兀自笑起来,莫名其妙地说道:“秋芳,你看山崎大夫正常了!”
此时窗外鞭炮声大作,山崎玉知道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这是辞旧迎新的炮声,他揉了揉眼睛,感觉酒精正在涌向大脑,他看了看手中的酒壶,里面已经空了。
“陈菲菲,我不想让你只在梦中...”山崎玉歪了歪嘴,觉得四处都是酒的味道,他头晕眩得厉害,很快就趴在李山床边,一动不动了。
除夕之夜,送走所有宾客后,陈菲菲回味着自己的婚礼,她对整个过程很满意,也没想到自己的能量竟然这么大,县里的各色人物都来给自己捧场,她也知道这些人很多其实并不是冲她的面子,而是冲着田中小尾来的,这也是她特意邀请田中给她主持婚礼的原因,她一定要让全县的人都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只要结了婚,就算第二天她就挺着大肚子出门,别人也只能说她是奉子成婚,这听起来总比未婚先孕要好听得多。
婚礼结束后,她来到自己的“婚房”,这是庞家最大的一间卧房,是一个大套间,外面是一个小厅,里面是一间大卧室,卧室里一张大床,床上红绸缎的被子煞是喜庆,按理说今晚耿长乐应该和她共度良宵,不过此时耿长乐已经很识趣地搬起被褥,到外面那间小厅里睡躺椅去了,把整间卧室都留给了她。
此时院落里外都已经收拾停当,老长工们都到大门口去放炮了,他们也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都很自觉地在今晚和这间屋子保持着距离。
陈菲菲坐在床上,山崎玉的缺席让她心里感到一丝失落,她想找个机会向他解释一下,可这种事,哪能解释清楚?有时候,解释反而是对人的伤害,她心里越来越乱,呆呆看着对面的桌子,任由困惑占据自己的心灵。
在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玻璃的鱼缸,缸里养了五条锦鲤,五条鱼五种颜色,分别是红、绿、蓝、紫、白,陈菲菲对养鱼没有研究,但也知道这五种颜色的锦鲤凑在一起,配着绿色的水草,款款游动起来煞是好看,她估计这五条鱼的价格一定不便宜,据家里的长工们说,这五条鱼是个贵客送给庞越的,以庞越县长的身份,能把这五条鱼放在自己的卧室里,这些鱼一定是珍贵的品种。
这五条鱼里面,就属那条红色的锦鲤个头最大,也最漂亮,它的尾巴修长,拖在后面好似长裙的裙摆,转身的时候长尾挥动,好似青衣舞起水袖。
陈菲菲坐在床上发呆,凝视着鱼缸想着自己的心事,此时她突然感觉五条鱼游动的轨迹开始变得怪异起来,本来鱼在水里游都是顺着一个方向的,可眼前这五条鱼似乎不遵从常规,它们中有的沿着水平的方向游动,有的从缸底向上游动,还有的从上面往下冲,五条鱼的运动方向各不相同,而那条最大的红色锦鲤此时悬停在鱼缸正中间,它的脑袋正冲着陈菲菲,似乎也在盯着她看。
她坐在床上兀自哼了一声,心想这鱼也真通人性,知道自己心绪不佳,就在鱼缸里变换着队形逗自己开心,想到这儿她跳下床,从桌子上抓起一把鱼食,正要投撒到鱼缸里,却发现这些鱼突然全部悬停在水中,此时它们的位置刚好构成端端正正一个“中”字。
陈菲菲使劲眨眨眼,以为自己刚才看花了,等到她凝神观看的还是,鲤鱼们又恢复了慢悠悠地游动,她把鱼食撒下去,可五条鱼没有一条上来吃,依然自顾自地按照刚才的轨迹在鱼缸里游动,她心想可能是白天有人喂过了,也没当回事。
可就在几条鱼又凑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又摆出一个“日”字,陈菲菲这次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这几条鱼好像要告诉自己什么东西,一个中和一个日,难道代表了中国和日本?她还没想明白这五条鱼到底是什么来历,突然听到外面大声喊道:“着火了!”
听到发生火灾的消息,她飞速地跑出卧房,顺带着叫醒了外面已经睡着的耿长乐,两人披着衣服来到院子里,只见祠堂方向火光冲天,长工们都拎着水桶,急匆匆地跑过去救火。
一见是祠堂方向着火,陈菲菲急得差点跺脚,自从搬到庞家以后,她还没来得及到祠堂去看一看,因为她在山崎玉的意识里,发现庞家祠堂下面还藏着一间密室,本来她想明天一早就去祠堂证实一下,她觉得兴许能从那里找到些别的东西,不成想祠堂却着了火。
“祠堂怎么着的火?”她拉住一个人问道。
那人挠挠头,也不知道起火的原因是什么,“兴许是有人放炮给点着了吧?”他胡乱猜测道。
“祠堂在最里面的位置,谁会去那放炮?”她不太相信。
那人摇摇头,再也说不出其他理由。
看着冲天火光,她没别的办法,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大火才渐渐熄灭,可此时的祠堂早已化成一片灰烬,她站在还冒着青烟的废墟里,再也找不到密室的入口。
长工们聚在废墟边悄悄议论着,有人说是老东家还魂了,知道祖宅易主,就显灵一把火烧了自家的祠堂,免得让外人拆了牌位,还有人说灭火的时候听到祠堂里似乎有人在哭,那声音和老东家的声音完全一样,人们一边议论着,同时摇头叹气,说在新东家新婚大喜的日子,还是除夕夜,祠堂竟然无缘无故起火烧毁,这是件很不吉利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庞家祠堂隐藏的所有谜团都随着这团大火消失在漫天烟雾中,这座深宅大院似乎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她心情沉重地回到卧房,五条鱼还在缸里游动,只是它们此刻就像普通的鱼一样,再没有摆出奇怪的队列,那条大红锦鲤经常一动不动地悬停在水中央,两只眼睛似乎在盯着她看。
除夕的夜里竟然经历了两件怪事,她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何关联,心中的谜团仍未消失,她闭上眼睛,张秋芳的声音就在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她心里很清楚,不找到张秋芳,她今后将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