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爬上二层阁楼,这层的地板都是用那种脚一踩上去就会嘎吱乱响的木头铺成的,陈菲菲站在上面,总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在上楼的时候,她每迈一步都小心翼翼,为了肚里的孩子,她不容自己有任何闪失,眼神顾盼中,余光却感觉身后除了耿长乐,好像隐约还跟着另一个人,这种感觉很奇怪,她知道自己精神紧张的时候,就会疑神疑鬼,可这次,感觉尤其严重。
而且她发现这上面的潮气反而更重了,潮气中伴随着一股腥臭的味道,这味道就好像从水里打捞上来的腐尸,而且和臭鱼烂虾混合在一起,刚一上来,这股“浓郁”的味道险些把陈菲菲熏得摔跟头。
“我想吐!”此时的陈菲菲脸色煞白,用袖子使劲盖着鼻子,感觉喉咙痉挛地厉害,她使劲压住自己的舌头根,才把这股劲给憋回去。
耿长乐看她眼圈通红的样子,知道她此时很难受,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女人怀孕到这个阶段,本来就容易恶心,呕吐,可她为了救出薛半仙,还要强忍着身体不适,拖着沉重的身子到这是非之地犯险,耿长乐是真心疼了,自从结婚那天起,他内心深处就把陈菲菲当成了自己的媳妇,不管她心里是不是有同样的想法。
崔应麟解释说由于鱼妖在阁楼上被困了一百多年,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它把压鱼观周遭的阴湿之气全都吸附到了这间小小的阁楼里,因而这里的味道非常难闻,陈菲菲注意到他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不光是空气里弥漫着恶臭的味道,她发现脚下的木板也很湿滑,怀孕后她出门都是穿布鞋,就是那种鞋底也是用粗布衲成的黑色布鞋,脚底的布面在地板上一蹭,就能感觉底下好像抹了油一样,她心想地板上那层黏腻腻的东西绝对不是水汽凝结而成的,总感觉那鱼妖浑身滑腻腻的,整天在这上面蹭来蹭去,一想到这些,她的胃连同喉咙就又开始抽搐,她想极力回避这些令人作呕的画面,可却抵挡不住自己的脑袋总是拼命去想这场景。
二层阁楼没有门,只是一些细长的木片扎成的类似门帘一样的东西,挂在大门口晃晃悠悠,风一吹,木片就开始摇晃起来,崔应麟站在门口,从石狗嘴里拔出一只手,在推开木片之前又看了看陈菲菲,见她强打精神摆出无所谓的架势,便毫不犹豫一把推开了木片门帘。
门帘刚一被推开,陈菲菲就把脑袋探进去,耿长乐也把手电的光柱投射进去,他们发现这个小房间的地上空荡荡的,并没看到崔应麟所说的鱼妖。
崔应麟似乎又读懂了她的心思,也不说话,只是用力仰起了脖子,把下巴颏朝天花板上努了两下,耿长乐的手电光柱也随即转移到了屋顶上。
陈菲菲顺着他所示的方向往上看去,只见屋顶上蜷缩着一条约两米长的大红色鲤鱼,这条鲤鱼身上被一团淡蓝色的云雾所笼罩着,它把身体窝成一个弓形,趴在天花板上一动不动,在它旁边,还有两团蓝色的云雾,云雾里困着两个人,陈菲菲认出其中一个正是薛半仙,他正对着自己的方向,双眼紧闭,但脸上的皮肉一直在微微抖动,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看到他这样,陈菲菲反而松了一口气,这说明薛半仙至少还活着,在他旁边还蜷缩着一个人,这人背对着他们的方向,被一股淡蓝色云雾死死吸附在头顶,一动不动,陈菲菲心说这应该就是顶上飞了,瞧他的状况,生死不明。
“看到了吗?这就是鱼妖!”崔应麟小声说道。
盘踞在天花板上的鱼妖被手电的光柱惊扰,突然绷直了身子,掉转头来直视着他们,有那么一两秒钟,三个人和一条鱼就这样僵持着,突然鱼妖张开嘴,陈菲菲刚瞧见它嘴里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东西的轮廓形状,就见从鱼嘴里又喷出一大团蓝幽幽的雾气,直奔举着手电筒的耿长乐而去。
耿长乐刚才一直举着手电,他手里那道惨白色的光柱就照射在鱼妖的身上,由于有这道强光照射,他根本就没看清鱼妖张嘴的时候喷出的是什么东西,直到这股雾气冲到身前才反应过来,他虽然身手敏捷,可此时也没有时间再去躲闪,因而被这雾气包裹了全身,刹那间他感觉一阵恶心,因为恶臭的味道更加浓烈,他本来张开嘴想喊一声,可随即被这味道呛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挥了挥胳膊,想驱走这团古怪的雾气,可没想到这玩意儿就像黏在了身上,任凭他怎么甩,都挥之不去,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被这团气体带着飘飘悠悠浮在空中。
手电筒落地,发出一声脆响,白色光柱在屋子里到处滚动,照得鱼妖忽明忽暗,陈菲菲浑身一哆嗦,她最信任的耿长乐竟然一下就被吸住,就好像突然抽走了她的主心骨。
鱼妖在喷完耿长乐后,又朝崔应麟和陈菲菲所在的方向喷出同样的雾气,崔应麟大叫一声不好有妖气,把双手都插进石狗的嘴里,陈菲菲已经听到吸吮的声音,同时感觉一股强大的热力瞬间从崔应麟双手之间爆发出来。
在这股热力的催动之下,他们身前的空气被迅速加热膨胀,形成了一道屏障,借着手电筒的余光,她能清楚地看到从鱼嘴里喷出来的雾气到了他们跟前就好像遇到了一面无形的墙,纷纷四散开去,她暗自庆幸自己正好站在崔应麟后面,才得以不被这怪雾所笼罩。
“你不是说石狗能镇住鱼妖吗?”她大声质问道。
“以前的确能镇住,现在它不知道吸了多少人的精气,这石狗都快制不住它了!”崔应麟说话有些吃力。
陈菲菲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经过自己身旁的怪雾中沾了一下,感觉手指一下变得湿漉漉的,然后把指尖凑到鼻孔仔细闻了闻,感觉这就是刚才在门口闻到的那股腐尸的味儿,然而仔细分析这味道,就会发现在腐臭的味道下面,还隐藏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儿,不是中药味儿,而是纯粹的化学试剂味道。
“我快顶不住了!”崔应麟突然大声喊起来。
“不是有石狗吗?这东西再不济,也应该能和鱼妖战个平手吧?”陈菲菲实在没想到,崔应麟刚才还一脸自信地要带自己来看鱼妖,结果见到鱼妖后,这才交手不到两分钟,就一副被动挨打的倒霉相,陈菲菲虽然站在他身后,也能从侧面看到他已经脸色惨白,额头上开始往外渗出豆大的汗珠儿,最令她惊诧的是刚才进门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的耳朵还是红扑扑的,可现在也变得颜色苍白如纸。
“石狗是没问题,我快撑不住了!”崔应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话,“你又不是不知道,石狗要靠吸我的血来发出热量,可我有多少血够它吸的?熬不过多久,我就被吸干了!”
陈菲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同时心里开始嘀咕:照他这样的降妖法,再过不了几分钟,都不用鱼妖动手,崔应麟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了。
“赶紧停手!”她冲着崔应麟大喊道,“除了石狗,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她看到崔应麟自己也的确撑不住了,他一个侧身拉着陈菲菲向后一跳,然后从小屋里退出来。
“鱼妖没追出来?”陈菲菲心有余悸。
“放心,有石狗在我手里,它不敢出来。”崔应麟胸口剧烈起伏着。
“对,石狗在你手里,鱼妖都不用出来你就快完了!”陈菲菲对他刚才“降妖”的手段实在不能理解,“有没有管用的招儿?”
“倒是有一个。”由于失血严重,他一说话就气喘得厉害,脸色也很难看。
“急死我了,你倒是快说啊!”陈菲菲此刻非常担心困在屋里的耿长乐,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崔应麟告诉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用自己的血画道镇妖符贴到鱼妖身上,因为先前崔应龙捉妖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一招,这镇妖符他们兄弟俩都会画,他说用这个配上石狗的热力,就能把鱼妖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既然有这么好的办法,你为什么不早用?”陈菲菲越来越觉得崔应麟很古怪,按照正常人的理解,简直就是自虐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