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中午,陈菲菲才从昏沉的睡梦中醒来,由于受到惊吓,在她频繁的梦境中,不时闪现出各种诡异的场景,醒来后,她感觉嘴里发苦,头也昏昏沉沉,很不舒服。
一个小时之后,她和那盆怪花都出现在山崎玉的办公室里,对她来说,山崎玉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依靠,这种依靠是很隐晦的,在心理上呈现出来的,她自身可能并没有意识到,骄傲的内心也不会承认,正如耿长乐对她那种不可言说的依靠一样,真要一层层推导下来,耿长乐其实是在依赖于一个日本医生,他如果能想到这些,不知内心会作何感想。
在来之前,陈菲菲也曾回到自己的房间,想再看看那盆狰狞的美丽花朵,中午的屋子里很亮堂,空气也很新鲜,她没有闻到昨晚那股甜腻逼人的香味,而且在灿烂的阳光下,这盆“红盏琉璃钟”也似乎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夜幕下的戾气,重新变回它晶莹剔透的面孔,只是看起来,似乎并不像昨晚拿回时那样通透,花瓣和叶子瞧上去似乎有些浑浊。
山崎玉上下打量着这盆花,嘴里不断地发出啧啧声,还不是赞叹道:“这是怎么种出来的?真是好看!”
陈菲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是喜欢,今天晚上就让它陪你睡吧!”
山崎玉笑道:“我只是说,从审美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一盆难得一见的佳作,只不过这种植物类型我以前从没有见过,不知道是怎么培育出来的?”
陈菲菲撅着嘴:“我也想知道,我还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东西。”
山崎玉问道:“你说这盆花昨晚袭击了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菲菲简单将夜里发生的情况向他讲述了一遍,并给他看了小腿上的伤口,她讲完后,山崎玉很关切地站起身来,表示还要检查她胸口上的伤口。
陈菲菲瞪了他一眼:“山崎玉你怎么回事?还想趁人之危不成?”
山崎玉笑了笑,说道:“在这里,我是医生,你是病人,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是纯粹科学的,无瑕的,我需要检查你的伤口,确定你是否中毒或者有别的什么危险,是你自己想多了。”
陈菲菲张了张嘴还想争辩,山崎玉满面微笑地来到她身边,轻轻按住她的胳膊,将她的半边旗袍拉下一半,她有点生气,但又不想真的发作,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山崎玉拿着放大镜观察自己的前胸。
山崎玉一边看,一边点着头,嘴里又发出啧啧的声音,陈菲菲知道这是他表示赞赏时,所特有的习惯,只是不知道他赞赏的是什么。
山崎玉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然后取来一支玻璃吸管,在她的伤口上轻沾了一下,吸出一点淤血,然后放到另一个试管里,取来一些药剂,做了一个简单的化验,最后点点头,说:“伤口的问题不大,并没有中毒,但是我很疑惑,你的胸前位置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片红斑?”
陈菲菲不快地说:“我自己挠的,昨晚回来以后,这里就一直发痒,我怀疑过敏了,本来想让你看看的,谁想到我还没说啥,你自己倒先动手了!”
山崎玉听罢,伸手示意她不要动,接着又取来一块胶布,贴在她皮肤发红的地方,然后又使劲按了一下,再揭下胶布,放到显微镜下面。
“但凡过敏,总要有过敏源的,皮肤上过敏最可能的就是微小粉尘的刺激,比如花粉之类的,可现在是秋天,没有花粉的。”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眯起一直眼睛,在显微镜上仔细观察起来。
半分钟后,他又开始嘀咕:“还真是微小粉尘,这么细的玻璃粉,我的显微镜差点就不够用了!”
陈菲菲很不解:“我身上哪来的玻璃粉,你眼睛没病吧?”
山崎玉自信地说:“你看这些颗粒反光的样子,不是玻璃就是石英,这么细的粉尘附着在皮肤上,你不痒才怪!”
陈菲菲说:“可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呢?昨天只吃了一顿饭而已。”
山崎玉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陈菲菲努力回想着昨晚饭局上的每一个细节,突然她拍了一下大腿:“我想起来啦,是马丽!她把红酒洒在上面,之后用手帕帮我擦拭来着!”接着她一下子站起来,自己跑到山崎玉的办公桌旁边,又取来一大块胶布,在自己旗袍的衣领下面粘了一下,然后把胶布放到显微镜下,把一只眼睛凑到目镜前,轻轻转动调焦按钮,无数菱形的微小颗粒反射着五彩的光线,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还真是那个贱人!”她愤愤地骂道,“她是故意的,和程云彪合伙来害我!”
山崎玉现在可以分析出她胸口红肿的原因了:就是由于马丽故意用玻璃粉抹在她胸前,这些细微的粉末引起她皮肤发痒,导致她不停地去挠,时间长了,被挠的地方自然也就红肿起来,而且会产生很多细小的难以察觉的伤口。
陈菲菲说:“他们机关算尽,就是为了在我身上做出伤口,好让那怪花乘虚而入,可有一点我不明白,一盆挺好看的花,怎么就能动呢?他们都说黑仙会有各种邪恶法术,那些玩意儿吓唬老百姓可以,可你相信吗?”
山崎玉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这盆花显然也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为了搞明白这件事,两个人抱着大花盆,来到医院一楼的化验室,这里的设备要更多,显微镜,手术刀具,各种化学试剂一应俱全。
他们用手术刀切下一片叶子和一朵花,将花朵摊开,夹在两片玻璃片之间,放到显微镜下观察,可是花朵的组织很纤薄,就算他们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也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些长条状的细胞排列,这种排列对于植物来说,不过是平淡无奇而已。
“来染点颜色再看吧!”山崎玉说着话,拿过一瓶棕黄色的液体,上面贴着标签,写着三氯化铁的字样,他一手拿着滴管,一面缓缓地将溶液滴入玻璃板之间,眼睛则一直透过显微镜,观测着花朵组织的变化。
突然,他开始呼唤陈菲菲的名字,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快来看,发生变化了,这太神奇了!”
陈菲菲就站在他旁边,不用通过显微镜,单凭肉眼就能看出,玻璃片里的花朵在加入了三氯化铁溶液后,形态开始发生急剧的变化,花朵的组织开始改变颜色,变成一种类似于皮革一样的质感,而花蕊则抽动起来,即使被两片薄玻璃夹在中间,依然扭动着,寻找着滴管最初始的方向。
“昨晚就是这样的!这花变了!”陈菲菲心有余悸地说着,同时往山崎玉身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