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菲菲站在屋里,耿长乐躺在对面椅子上,已经昏昏睡去,喝多了酒,鼾声如雷。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微波发射器里面灌满了糖浆,而银碟此时已经在红美子公寓上空悬浮。
站在窗口,她仰头望着天空,向上看不到明月朗星,只有墨色雾气笼罩在头顶,暮春时节,即将迎来仲夏夜之梦,却不想碰到最后一股寒流。
她披散开头发,身穿白色长裙,面沉似水,阁楼里没灯,只有冰冷坚硬的机器陪伴在身边,没有开动,糖浆数量有限,不到关键时刻,她绝不浪费分毫。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就不会有丝毫犹豫,对方已经几次出手,必欲致自己于死地而后快,她能忍到这会儿才动手,已经太晚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并不是此时她站在这里的理由,毒针并不可怕,针对的只是她个人,但是红美子已经在掌握分裂药水的配制技术并逃去外地,这才是最可怕的,如果说药水通过加速细胞分裂而在人体内制造癌细胞的话,那么此时的红美子就是潜藏在人群中的癌变细胞,她躲到哪儿,就会在那儿制造毒瘤,毒害中国人。
所以今晚她必须死,白天山崎玉透露出他晚上的行踪,一定会到红美子的公寓里去,她就在等一个机会,一击致命的机会。
红美子的公寓距离庞家阁楼约有一里地,而且两者之间还隔着大片树木,站在阁楼里,根本看不到公寓的窗户,在永定城里,除了高精度专用步枪,再没有其他武器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内击中远方目标,除了阁楼里这台微波发射器,它的杀伤原理不是直接打击,而是空中接力。
夜深人静,雾蒙蒙的空气中,湿润的风轻轻吹拂,她迎风而立,好似一根高度敏感的接收天线,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周围意识的流动。
这就是崔应麟植入她体内那根白色细线所发挥的作用,平日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上各个器官发出的信号,这种感觉很奇妙,比如肚子疼,旁人只知道肚子中间疼得难受,解决办法是去找个郎中给瞧瞧病,可她能知晓是肠子哪一节出了问题,然后用暖水袋热敷一下相应位置,就能化解疼痛,要是问她怎么算得这么准,她只能说是直觉。
虽然如此,可毕竟是外来之物,她没法像张排梦那样猜测别人心中所想之事,只能感知到外来意识的流动,闭上眼睛,摒弃心中杂念,耳畔就能听到轻微的叹息,或者恣意地嬉笑,其实这些都是人的脑电波,每个人频段不同,各自的脑波都能在空间中形成微弱的电磁场。
她试图在脑海中所浮现出的各种声音里,找出属于红美子的那个声音,不同的声音就意味着频段,就好似人的嗓音,就算不看长相,光凭声音就能辨识出一个人的身份,在感知过程中,她听到了很多不同声音,可当她挨个排查一遍后,也没找到最关键的那个人。
这说明她没有感知到红美子的脑电波,她猜测原因可能是公寓的门窗紧锁,红美子的脑电波信号只能通过墙壁传导出来,在穿墙过程中,本来就很微弱的脑电波基本衰减为零,因而无法感知。
要想感知到她的情况,就必须要有一条直接通道,由于公寓和阁楼之间两扇窗户正好相对,只要红美子开窗,她就能立刻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依靠这个信号,对红美子进行位置锁定,然后开动微波发射器,利用公寓上方银碟的反射,把她击毙。
这也是她早就设定好的方案,看似简单,其实每个环节都极难实现,首先因为天空雾霾沉郁,银碟先前一直隐藏在雾气中,在这种情况下,微波发射器根本就是失效的,红美子何时会开窗,为何要开窗,这根本就是未知数,也许她开窗后,天空依然雾气沉沉,那先前工作就变成无用功。
这时候,崔应麟刚教授给她的观天术就派上了用场,坐地观天,凭着自己超灵敏的感觉,探查这空气温度纤毫间的变化,同时伸出一只胳膊,用皮肤去感受雾气中湿度的流动,有段时间,她就盘腿而坐,闭着眼睛,好似三国时候,诸葛亮借东风的架势,给人感觉神秘莫测,就好像她正在施法,摆弄巫术一般。
其实白天她就观测过天气,看太阳四周被光晕笼罩,就知道晚上要下雾,但暮春时节,雾气不会持续很久,她就在等那个时刻,浓雾初消的那一瞬间。
闭着眼,不觉开始走神,她心想崔应麟那天出现还真及时,要不是他给自己传授了这几项特殊技能,想要对付红美子,恐怕还没别的办法,从手上感知到的信息正在表明,空中的湿度在减少,说明浓雾很快就要消散。
她看看腕上时间,指针指向了九点半,按照山崎玉白天所说的约定,这会儿他应该站在红的屋门口,正准备敲门,尽管这声音她听不到,但应该不会错。
时间一分分过去,现在她要等待山崎玉开始抽烟,之前说过,红美子对烟味很敏感,也很讨厌,如果山崎玉抽烟的话,她一定会走到窗前,然后开窗,这时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雾必须散去,银碟突然出现在窗口上方,由于雾气消散,她必须马上感知到红美子站在窗前的信号,然后启动微波发射器,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这中间不能有任何停顿,她估计了一下这其中所需要的时间,从红美子开窗到她被微波击中,前后不会超过三秒钟。
再说山崎玉,当天晚上果真按照约定,准时来到红美子寓所,由于所处地位不同,他作为一名普通军医,地位肯定在红美子之下,按照日本军方等级森严的规矩,上峰的命令,下属是不能抗拒的,就算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得乖乖认命,站在门口,手指碰到门上的金属把手,他还犹豫了一下,在他腋下夹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面装着的就是研制过程中所有过程的笔记,还有最终的配方,作为心血结晶,转手交给别人,心绪自然复杂。
尽管不甘心,可上级命令不能违,他还是叩响了大门,此时显示时间正好是九点三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