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脑组织植入到怪物头颅里,在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大脑和其他皮肉一样,加速分裂,并能占满颅腔,两者具有一样的脑子,所以怪物和他心意相通,所有指令无需灌输,怪物自然知晓,而且怪物无眼无嘴,只能凭借触觉去感知,所以它每到一处,屋里都会被翻得天翻地覆。
这也同样解释了他为何刚才要吃下那么多药片,常规注射的剂量不足以完成这规模的自残,细胞分裂的速度没有破坏的速度快,过长的愈合时间会导致伤口在空气中长期暴露,会感染细菌,特别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他大剂量地吞服药片,身体细胞会在短期内疯狂分裂,平常状态下显现不出来,一旦遇到外界刺激,如身受重伤,伤口愈合会非常迅速,但这种不受控的细胞分裂,同样极其危险,只是后果不会当场显现,她还不明白胡魁为什么要这么干,不过想想他的目的,恐怕也很简单,之前他一直坚持搜查医院,只怕就为了找到解药,如果找不到,他就这么一直干下去,直到医院被流言包围,无法继续下去,到时候,日本人会命令他封锁医院,把全部药品都检查一遍,他自然会如愿。
他自信能找到解药,因此肆无忌惮地吞食药片,她心知此时他体内的剂量已经到了临界点,再多吃一点,体细胞分裂会彻底失控,后果是什么?她也不敢多想。
时间分秒而过,胡魁逐渐恢复元气,从地上爬起来,蹲在地上,他口袋里有块白纱布,就是用这个缠住脑袋,然后依然摆弄起白毛怪物,她这才知道其身上的白毛原来就是胡魁的头发,以前他头发是黑的,估计也是这段日子为自己身体状况发愁,愁白了头发,从住进医院的第一天,她就发现了这点,只是没联系到怪物身上,也难怪他一直声称头上的伤是被门框撞的,不过掩人耳目罢了。
刚才一幕,看的她血脉喷张,胆战心惊,怪物的幕后操控者找到了,她盘算着如何脱身,本打算不留痕迹从原路返回,越是关键时刻,她的心脏在胸口跳得厉害,那劲头仿佛要蹦出来,强劲的频率连脚底板都能感觉到,胡魁好像也察觉出什么,突然站起来,手里握着锉刀,她刚转身想走,此人纵身一跃,挡在她跟前。
“往哪儿去啊?陈小姐?”他眼珠子通红,不怀好意笑着逼近过来。
陈菲菲心里骂了一句,最近自己倒霉,都是最后关头掉链子,让他封住退路,她没说话,慢慢后退两步,打算找机会逃走。
“你说你怎么老跟我过不去?我都跑了你还要追,死命追,知道真相对你有什么好处?”他自说自话,手里的钢锉突然顶到她下巴上,冰凉的感觉让她满腔热血顿时冷却下来。
刚才后退的时候,她偷眼瞅见墙角上面有块砖头已经活动了,于是瞅冷子往后一蹲,同时胳膊猛击胡魁拿刀的手,他确实没防备,这下手里的锉刀被打飞,正好撞到砖头上面,砖头原本半截搭在墙头,被撞后掉下来,不偏不倚,砸中他刚包扎好的伤口。
胡魁顿时发出狼嚎一般的叫声,砖头落地的时候,还带下来几片脑花,他疼得浑身肌肉绷直,像根棍子一样扎在那儿,毛发耸立,她趁这个机会,转身就往回跑。
可她还是低估了胡魁的抗击打能力,此人受到如此伤害,脑子都掉了半边,可依然能判断局势,砖头砸下的瞬间,那疼痛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但一秒钟后,他就恢复过来,马上捡起锉刀,对着她的小腿扔出去,力道很大。
她正往前跑,突然感觉小腿发凉,然后使不上劲,蹲下摸了摸,手上全是血,心说这下糟了,伤势虽说不重,但她一时没法跑了,只能等着对方慢慢过来。
“你看我吓人吗?哈哈哈!”胡魁嗓子沙哑,声音直接从喉咙里冒出来,此时她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因为看到了真正地狱里的东西:他跛着一只脚,一点点往前挪着身体,同侧的胳膊还耷拉着,半张脸笑,半张脸哭,声音含糊不清,脑壳豁亮,里面的东西掉出来一半,因为脑子丢了半边,所以他半个身体不听使唤了,好似行尸走肉,再加上两只通红的眼球,陈菲菲心说他这模样要是出门去,能把半条街的老百姓都给吓尿了。
虽然他动作极为缓慢,要是搁刚才,自己早就跑出去了,可此刻纵然想使劲儿,小腿肚子疼得厉害,她要是站起来,得跛得比胡魁还厉害,倒是可以上演一出僵尸追赶的滑稽戏,想到这些,她打了个寒颤,过程滑稽,结果血腥。
胡魁一直很清醒,也很疯狂,装神弄鬼是刻意为之,他以为在防空洞里,他就是主宰,陈菲菲一个弱女子,只能接受他一切行为,所以他想把气氛弄得恐怖些,越吓人越好,最好把她吓傻,他早就垂涎于她的身体,就算是怀孕了,他也要探究花蕊的滋味。
可她不想原地等死,生命宝贵,不能浪费在这种人渣身上,可自己还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呢?地上有把钢锉,刚才他扔过来的,但是对他却没效果,脑子洒出来都不怕的人,会怕刀子?陈菲菲自己都不信,但是锉刀落到他手里,自己就危险了,于是她又把锉刀扔到更远的地方,免得被他捡到。
扔刀子的时候,手碰到裤兜,感觉那里面硬邦邦藏着东西,她摸了摸,笑了,幸好刚才遇到耿长乐,幸好他去过隧道上面的铁皮屋,幸好他在里面发现了缓释药水,耿长乐刚才把药水交到自己手里,她本以为没啥用,顺手放到裤兜里,这会儿正好派上大用场。
胡魁之所以得意,正因为他能迅速愈合伤口,脑子刚才还暴露在空气里,转眼间疯长的皮肉已经包裹住了大半,只是骨缝闭合要慢一些,她瞅准这个时间差,蹲在那儿不动声色地摸出药剂,还是玻璃管封装的,平时注射的时候,要用刻刀划开,她没那条件,只能硬掰,手指被玻璃碴割破,硬生生忍住。
胡魁一步三摇,沉浸在自己塑造的僵尸造型里,等他走到陈菲菲身旁,却发现对方突然眯着眼,给自己来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没想到这小妮子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也的确不好转,因为缺的太多了,他还没意识到,真正死到临头的,其实就是自己。
陈菲菲笑颜如花,与此同时,手里紧握的玻璃管却狠狠插进他的大腿里,胡魁一愣,感觉到一丝凉凉的液体正流进自己大腿动脉里,他一直苦苦追寻的解药,在这一刻抵达,可它实在来得不是时候。
药水很快生效,正在愈合的伤口骤然停止,本来他头上一直痒痒的,此刻突然感觉锥心的剧痛,这疼痛是以前从来没体验过的,疼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然后就是眩晕,视线模糊,他伸手摸了摸头顶,没摸到血,只摸到脑髓,白花花的,沾满手掌,他看了看这些,一声没吭,朝后面跌下去,这次再也醒不过来了。
看他倒地而亡,她松了口气,吃力地站起来,环顾四周,刚才他手里摆弄的怪物,又不见了,“不管怎样,主谋已死,怪物逃不出手心!”她淡然一笑,抹去头上汗渍,自己总能大难不死,这也助长了她愈发狂野的性格。
看着胡魁的尸体,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倒不是胡魁有问题,而是自己的处境,她疑惑为何每次自己找到线索的时候,总会被发现,对方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可按照山崎玉的说法,自己在幻境中,应该是纯粹的旁观者才对,怎么三番两次,都会被人追杀呢?谜团依旧,疑云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