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芳说:“在加入八路军县大队以前,我就是北岗医院里一个普通的护士,和八路军根本没有一点关系,那我是怎么当上县大队的交通员的,你知道吗?”
陈菲菲摇摇头,这个问题她还真没仔细想过,听说张秋芳当上交通员后,李山就往城里跑得很勤了,至于为什么要让她来当交通员,陈菲菲还真是不知道。
张秋芳说:“也许认识李山就是个错误,那天天李山来北岗医院看病,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扭过头不再搭理我,当时我就看出来他心里对我有意思,其实我也挺中意他的,我就默默在心里念叨了几遍,他当时就很吃惊地抬头看着我,我冲他笑了笑,他的脸一下就红了,我也没想到我俩竟然能心意相通,当时我根本没当回事,只觉得老天爷乱点鸳鸯谱罢了,从那以后,他就经常来医院看病,我早就看出他的心思,说是看病,每次看的都是同一科,就是为了见到我,时间久了我们就开始聊天,因为北岗医院日本人往来频繁,很多日本军官都在这里看病,所以他很想发展我做永定地区的交通员。”
“最开始的时候,我对这项工作不太感兴趣,不过李山经常来找我,给我讲抗日民族大义,给我讲抗日英雄的故事,慢慢地,我发现自己的觉悟提高了,我告诉他,愿意接受这项任务,因为这种获取情报的方法对我来说毫无危险,我只要照例给那些日本人打针吃药,顺便偷听下他们说话的内容,很多情报就产生了。”
“也就是说,你和李山互相能知道对方想什么,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陈菲菲的声音里有些嫉妒,心里暗想:看来你们的脑波还是同频率的,这样的两个人还真是很难找,难怪李山对她一往情深,这也就解释了刚见到李山时,他的种种反应。
“所以我能进入他的脑袋里,”张秋芳说,“而且我知道你就是陈菲菲,尽管李山认不出来,但是我能,而且这次我就是专门找你来的。”
陈菲菲听了一愣:“找我,你到他的脑袋里找我?你算得可真够准的。”
张秋芳苦笑了一声:“我不会算命,而且我宁愿自己没有猜中他心思这样的本事,我是个命薄的人,命里不配有这样的本事,结果弄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管是身体还是意念,全都受制于人,整天如同工具般被人玩弄...”
陈菲菲打断了她:“等等,你说‘受制于人’,那个人是谁?”
张秋芳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他盯上了你,从很早就开始盯上你了,如果你不能很快找到我的话,我就一直会作为他的帮凶,你的对手而存在。”她说着偷偷向外张望了一下,“我的意识都随时被人监视着,知道刚才为什么我要跳进水池里吗?”
陈菲菲同情地看着她:“你现在比活着的时候都累,我真有点于心不忍,要夺去一个人的生命,真的是必须的吗?”
张秋芳幽幽地说:“时时都被摆布,事事都被摆布,还不如死掉的好,死了就是重生,就像刚才我做的那样,还能对你说些自己的话,但是时间不多了,他会察觉到这里的异常,还好我给李山用了麻药,没有多余的人来干扰,也没有多余的耳朵监听,太平间是个好地方,意识在这里都会绕道而行,内心唯一干净的地方。”
陈菲菲问道:“你对李山也不放心吗?你觉得他也在监视你?”
张秋芳冷冷一笑:“你刚才不是偷听我们说话了吗?难道你就不觉得,一个被惊吓到神志不清的人怎么头脑一下子变得这么清楚?你觉得他说话的腔调像谁?”
陈菲菲说:“真的李山在你们颠鸾倒凤之后就被麻醉了,对吧?你自己躺在床上跟我玩双簧,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程云彪难道早就知道李克虎有千斤黄金的线索?”
张秋芳说:“你真的很聪明,看来我没有找错人,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是那件事我又不得不做,因为在这里,监视的眼睛会化身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那些话我不想让他知道,但又必须让你知道,人一旦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我但愿他什么都不知道才好,对他自己好,也对别人好,至于我说过的话,信不信随你,我只想说,那么多的金子,给谁用不好啊?如果你有机会把它找到并交给组织,也能给前线的战士们多换几颗子弹...”说到这儿她哽咽了一下。
“对了,你到他的脑袋里来,是想要什么东西?”
陈菲菲说:“我想找到那天给你放黄磷的人,看到他的样子,给你报仇,也给其他被他所害的人报仇。”
张秋芳幽然一笑:“我不想报仇了,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不过也许找到他你就能找到我,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你不是想让李山回忆那件事情吗?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我吓成神志不清,就像上次一样。”
陈菲菲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你知道那事儿是我干的?既然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早做准备?”
张秋芳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的脑袋已经脱离了身体,从那时候开始,他不知道对我的头做了什么手脚,我开始能感觉到其他人内心的活动,不过这种能力也是有限制的,距离远了就感受不到,但是我不怪你们,我们都犯了大错,害死了好多同志,对李山来说,也许变傻是最好的解脱,好了,时间不多了,赶紧动手吧,注意李山房间里的座钟,当指针指到十点的时候他就会醒过来,只要醒来后他一看到我的样子,我本人就会立刻离开他的头脑,之后我的样子就完全是他自己的想象了,你要做的就是把我吓得昏死过去后,把我的身体放到他旁边那张床上,等他醒来就会强迫自己回忆那天的细节,但要记住,我的身体必须和那天的情况完全相同才行,而且之后无论你看到什么情况,切记不要做出任何举动。”
陈菲菲点头应允,可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在大白天把张秋芳吓昏倒,因此她想出了一个等效的办法,她从太平间里找到一根拖把棍子,然后脱下自己的白大褂把棍子包裹好,接着举起棍子,对着张秋芳的脑袋,冲着她挥了挥手。张秋芳看到这根大棍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但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打闷棍的事儿陈菲菲以前还从来没干过,但这次不得不如此了,她咬紧牙关,大棍带着风声呼啸而过,不轻不重地打在张秋芳的头上,张秋芳应声跌倒,陈菲菲赶紧过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幸好没有出现损伤,一个女人的力气总不会很大,所以这一棍子刚好把她打昏过去。
她记得那天张秋芳跳楼的时候,双腿膝盖全都破损了,要做得完全逼真,就得让自己变得暴力嗜血,她按照自己记忆里的情况把张秋芳的身体“全面加工”了一番,最后感觉和那个记忆里的形象完全吻合了,就双手插进她的腋下,一直拖着她往病房走去。
病房里李山还在熟睡,陈菲菲不想惊动他,便悄悄把张秋芳放在旁边的病床上,她躺在那里,神情好似睡着了一般,倒是很平静安宁,陈菲菲给她盖好被子,看看病房里的情景,就和那天见到的一模一样,看看床头的座钟,眼看着快要指向十点钟。
“现在可以等待李山醒过来了!”她心里兴奋地想,接着一步一步慢慢退到病房外面,轻轻关上房门,透过门玻璃窥探着里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