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龙泉镇上的匠人是现成的。卢智还是同卢俊在外面忙了一下午,才将建房前的手续和人手都找好,至少要先起一座外墙把那块地势给围了,同时把靠着那泉眼的地方挖口储水的泉才行。
当晚卢智并没走,而是约了马车改到明天早上再离开。宅子早晚都是要建的,虽建这宅子要花不少钱,可在卢智的讲解下知道了温泉的好处后,一家人却是高兴的。
夜里母女俩躺在床上聊天,卢氏问到了遗玉是为谁准备的那盒子点心时,到让她想起一件事情来。
“娘,我新交了两个朋友,是京都程大人家的子女,听说那程大人是管外公喊义父的?”
卢氏认真想了想,问道:“你说的程大人,是程知节?”
“对,就是他,娘您认得?”
卢氏笑道:“认得,他的确是你外公早年认下的义子。”
小心不让脸上的药膏蹭到枕头上,遗玉微微偏过脑袋,一脸好奇道:“娘您跟我讲讲,他怎么成了外公的义子,我怎么听外面人都说。程大人原先是、是——”
“是土匪?哈哈,那些民间谣传是不可信的,他原名唤作程咬金,比娘大上七岁,当年我尚未出阁之时,你外公就从外面领了他回家,又改了名字,娘那时候岁数小,只记得你外公教过他几年武艺,他就离开了,后来听说他投了义军,先帝建国后封他做了太子府的统军——对了,你可莫要同他们相认啊。”
“嗯,女儿哪有那么笨啊,咱们同外公的关系是个秘密,认了不就露馅了。”
卢氏侧过身子轻轻在她身上拍着,“玉儿,这么瞒着,你可是会觉得委屈?”
“当然不。”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亲戚,有什么好委屈的。
“唉,看来娘还没你想得开,这人要是没个念想也就罢了,一旦有了就总想着见上一面,娘和你外婆都好些年没见了,还有你舅舅和姨妈......”
她尚且不知三兄妹外婆眼瞎的事情,卢中植没有说,卢智则是让遗玉不要讲。这件事就这么瞒了下来,这会儿听着卢氏念叨那些经年未见的亲人,遗玉心中难免有些不自在,好在她也没说多大会儿,就困了,娘俩挤在一张床上,心中各有所念,迷迷糊糊地睡去。
许是到了家中身心放松,遗玉一连三日早上都睡了懒觉,鸡鸣也只是在枕头上蹭蹭小脑袋,起身喝下杯清水后继续赖床。
卢氏自然巴不得她在床上多休息几天,也不喊她,每天早起醒了就轻手轻脚地下床去做早饭,等她醒了再热给她吃。
遗玉脸上的伤口这三四日已经愈合,只剩下数条淡淡的白色疤痕,也在逐渐淡化成原先皮肤的颜色,但她仍坚持不照镜子,每天梳头都是闭着眼睛在妆台前面打瞌睡,任陈曲或是小满摆弄。
这天上午遗玉又睡到自然醒,喊了陈曲进来梳头后,搬了小案到院子里练字顺便也晒晒太阳。
卢氏从外面逛回来。进门就道:“这多大太阳你还在外头晒,回屋去。”
“嗯嗯。”
见她应声,卢氏回身去关门,门阖到一半时从缝中伸出一只手来,吓了她一跳,忙又把门拉开来,见到门前一高一低两道人影,后退了两步才打量起来。
门口站着的两人像是一对父子,个子高的那个看着年近四十,上唇留了两撇短须,眉眼倒是精神,衣着却潦倒的很,边上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肤白面秀,只是唇上起了薄薄一层干皮,模样有些落魄。
卢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开口问道:“呃,二位这是?”
那中年男子拿一双眼睛上下在卢氏身上瞄了一遍,直把她看的皱起眉头,才道:“夫人,你今日可是早起之后,后脑都会有些闷沉?”
卢氏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中年男子轻咳两声,闭上眼睛并不答话,而是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少年,那少年遂将手中的幡杆朝地上一敲,有些意兴阑珊地念叨:“有病若无知,自会误大事,上门我懒理,神医姚不治。”
陈曲早在卢氏一旁站了,听见这少年的打油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遗玉仍是垂头写着字,两耳不闻外事。
卢氏眉头一皱,刚才被那中年男子一语说中了身上的不妥之处,还有些惊讶,现下却是全当这两人是江湖骗子了,伸手就要去关门。
“唉、唉,夫人莫急、夫人莫急——您右手腕处一寸下方是否在提物之时有些钝痛?”那中年男子刚才还在假仙,见到卢氏打算关门撵人,忙一脚插进门缝里,伸手撑着门板。
卢氏眉头一皱,又重新把门拉开,“你不是骗子?”也亏得她脑袋直,才能想出这么问话,哪个骗子又会承认自己是骗子。
中年男子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但还是脸色一板,佯装生气道:“夫人,你只说,我刚才指出那两处,可是有误?”
“呃,确实无误。”眼前的男子虽明显是江湖上的游方郎中,但看着也是有些本事的,卢氏便老实地答道。
“你可知这两处病痛若是不治,那三个月后。夫人的脖子可就再也不能转动,左手也无法再提物。”
卢氏面色一惊,忙问道:“真的?”
遗玉刚放下笔,听见卢氏的问话,嘴角一撇,没等那中年男子继续忽悠,便插嘴道:“娘,正好我手臂也有些痛,让这位大夫先给我看看先。”
说完便起身绕到门前,待看清门外站着的两人后,“啊”了一声。冲着那个少年道:“你是姚子期?”
她还清楚记得上个月聚德楼外,险被人骗去了翡玉的那个布衣少年,在他们身后高喊着自己的姓名。
姚子期见到遗玉一愣之后,一张白脸上顿时浮起淡淡的红云,精神也不似刚才那样奄奄的,“呃、嗯,你、你是那天的小姐。”
“呵呵,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位是?”遗玉伸手比了一下姚子期身边的中年人,问道。
对方有些结结巴巴地答道:“这是、是我爹,姚晃,他是个大夫,我们、父子俩四处行医,路经此地想顺便赚些盘缠。”
“哦。”遗玉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对一旁疑惑不解的卢氏道:“娘,上次二哥不是与你讲了我们在聚德楼外面管了桩骗人财物的事情么,这就是那位姚、姚公子。”
卢氏点点头,脸上的戒备收去了一半,迟疑了片刻后,将大门打开,对着两父子道:“二位先进来吧。”
姚子期在门外磨蹭了会才抬脚,姚晃却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还左右将这院子打量了一圈,扭头对卢氏道:“夫人,您这院子风水不好啊,儿女若是在外,易遇灾祸。”
“啊?”卢氏大惊,连忙问道:“你——先生所说可是真的?”
“自然,夫人您来看,这墙角放了一只桶,桶中是水,堵住了......”
两人立在院子一侧墙下说话,遗玉走到姚子期身边,低声道:“你爹还懂这个?”若是放在以前她是不信的,可这辈子见得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加上他们兄妹在外的确是倒霉的很,因此莫说是已经信了大半的卢氏了,就连她都半信半疑的。
姚子期正在偷偷打量着院落,被她凑过来一问,脸上一红,“嗯,我爹是知晓些五行之术,你别担心,有我在,他不敢骗你们。”
遗玉呵呵一笑,“上次在长安见你,怎么是独自一人?”
“我爹去给人看病,我肚子饿就出来吃饭,然后就遇到那骗子,多亏你、还有那位公子,你放心,我爹治病很是在行,你母亲身体的确是有些问题。”
听到后半句,遗玉心中一揪,忙问道:“我娘身体无大碍吧?”
姚子期摇头,脸上的局促少了几分,“我爹只要能看出来的病,他便有把握治好。”
这话说的太满,但遗玉却奇怪地发现自己竟然没多少怀疑,反倒是略微放心了一些,不由侧头去寻人,见到仍立在墙角有些摇头晃脑地指着一处墙头在忽悠卢氏的姚晃,心中怀疑顿时大增。
姚子期见到她脸上的疑色也不生气,提声道:“爹!您先给这位夫人看病吧。”
姚晃立马收了话头,伸手对着卢氏一笔,“夫人,咱们屋里说。”而后就大步走在前头掀起帘子进了客厅,卢氏有些晕乎地跟在他后面。
遗玉看着两人主客颠倒的模样,摇摇头,同一旁脸色发窘的姚子期一同也进了屋去。
几人在屋中坐下,许是先前被忽悠的厉害了,卢氏被姚晃一口一个动作,伸手晃脑的,检查了一遍,一旁的遗玉看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先生,我这病能治么?”这会儿她干脆连自己是什么病都不问了,只关心对方是否能治。
姚晃伸手撇了一下短须,“当然能治,不过这药材可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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