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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思索遗玉的话时。一脸迷茫的邱唯诚被几名同院的学生拉走了,遗玉收回双手,低头看着上面的墨迹。
东方佑亦是因着遗玉那墨汁和清水的言论,微愣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卢公子将你那木刻收好吧,这东西虽小,所涉却是我国子监的声名,莫要再随便说什么退还的话,卢小姐,你上来领木刻吧。”
卢智恭声应下,将捏在手上的金色画卷在衣袖中放好,对着正在思索的遗玉,低声唤道:
“小玉,先去领了东西,众人都在等着呢。”
遗玉不领木刻,艺比就没办法继续下去,因着卢智的打岔众人皆当她是因为被泼墨一事不愿接受木刻,并不知她另有原因,但眼下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她拒绝木刻时固然打定了注意,到底是因着一份冲动在。这会儿理智又重新占到上风,那念头便被压下。
“嗯。”
卢智看着她应下后,走进梅楼,在两边学生的侧目下,掀了门帘出去,这才暗松一口气。
遗玉绕到梅楼外的楼梯下,加快脚步走上去,一进到宽敞的香廊上,就两丈远外的七八名论判齐齐盯住。
书学院晋博士尽管表情严肃,可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往年的书艺比试都是他最风光的时候,可这次却差点马失前蹄,若不是遗玉压住阵脚,拔得头筹的不是书学院的申公子,而是太学院的高子健,那他们书学院这次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遗玉朝前走了几步,对着九人一个统礼,对特别对晋博士点点头,便朝站在楼栏处的东方佑走去。
“先生。”
东方佑的表情很是和蔼,“这次比试,你表现的很好。”
“多谢先生夸奖。”
东方佑伸手取过一旁童子捧着的托盘上,放着的木刻,在围楼观比众人的注视下,双手将木刻递过,在遗玉伸手去接时,瞄到她指间和腕处的红肿和黑乌,表情又软和了三分。
遗玉看着手中之物。同她巴掌大小、边缘无规状的金色砚台上,搁放着一只毛笔,砚中似有墨在流动,木质的笔锋就像真的毫毛,这生动又逼真的工艺品,一看便是出自名匠之手,也就是这么一小块东西,让整座国子监的学生们都趋之若鹜。
“好好收着,日后会有用处的。”东方佑意义不明地轻声道。
遗玉听出他话里明显的暗指,心里想着回去定要找卢智问个清楚。她对东方佑点点头,在他的提醒下,正面站在低浅的栏杆边,目光向着远处楼上楼下模糊的人影扫去。
如同昨日卢智般,对着竹楼方向躬身一拜,停顿片刻才直起身来,单手将木刻扣在手中,探出楼外示以众人,临近正午的阳光斜打在上面,折射出煌煌的光彩。
“哗”地一声,君子楼内各处的书学院学生皆发出欢呼声,这块木刻的意义。对他们来说,便是这次艺比不用垫底的保障,是在外院人中的底气,固然比不上已经得了两块木刻的太学院,可在其他三院学生面前,却是能挺起胸膛来。
遗玉在向竹楼鞠躬时,身后席位上的论判们,便开始低语起来:
“这卢小姐的父母也来了吧,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老夫做了几年论判,鲜少见过在这时还能记起父母来的,那孝经真是白念了。”说这话的是四门的严博士。
查继文不满了,“你眼睛是有毛病怎地,昨日我们院的卢智不也对着竹楼上行礼啦!”
晋启德轻哼一声,“你连这都要争,卢智和卢遗玉是兄妹俩,一个爹娘生的,有什么好争。”
因儿子没能得胜,话很少的申大人,这时惊讶地插话,“哦!昨日那个和今天这个,是兄妹?”
“我不是同你说过了么。”
申大人这才合了下两掌,叹道,“卢智是平民出身吧,想不到寻常人家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来,他们双亲,必也不是愚顽之人。”
晋启德捋着胡子,道:“正让你说着了,那位卢夫人我见过一次。气度修养皆佳,且她能独自将孩子养育成人,实是不易啊。”
“嗯?晋老的意思是?”
“呃、他人家是,不便外道,是我多嘴了。”
几人说话的时候,静静坐在他们之间听着的房乔,视线没有从遗玉身上移开过,眼中闪过隐晦的挣扎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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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玉等了半天也不见楼中静下,还是东方佑伸手对着外面虚压之后,人语声才渐小,她将木刻收起,往边上站了站,按照惯例,听他宣布最差。
“有最优,便有最差者,此次书艺四十五人中,我等九人以为,最差者......”
遗玉听着东方佑道出一个名字,楼中刚才善意和欢喜的声音,瞬间被讥讽和嗤笑所遮掩,她眉头紧了紧,抿着唇没有出声,撇过头。不去看楼下被人推到场地中的一道佝偻身影。
“墨汁...清水,呵呵,看这卢小姐年岁不大,却是个有心思的。”李恪整理着衣裳,站起身来,“夕儿,同我一道去天霭楼吗?”
长孙夕伸手扯了扯从刚才起,就没有出过声的长孙娴,虽她脸上是带笑的,她却能感觉到,她心情不好。
“大姐。咱们去天霭楼,好吗?”
长孙娴轻“嗯”一声,对正望着对面楼上咬牙的高阳道,“玲,同去。”
一直忍怒的高阳“腾”地一下站起身,一脚踢翻旁边的茶案,拎着裙摆大步离开,案上的东西滚撒了一地,被波及到的那名官员却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长孙娴本来还能维持笑容的脸瞬间拉下,被好友使了这么个难堪,心气极高且心情不佳的她,怎么受得了,当下轻推开长孙夕的手,亦独自离开。
长孙夕为难地看看她的背影,看看李恪,又看看李泰,嘟囔了一句“这是怎么了”,便一跺脚追了上去。
李泰目中映着远处那少女手举金色木刻的模样,轻抬了一下左手,身后一名侍卫弯着腰凑过来,他侧头动了动嘴唇,侍卫便也跟在长孙夕身后离开。
李恪抚着前襟,向李泰道了个别后,带着人走了。
长安城天霭阁
雅间中,程家母子三人同卢家母子三人围在一张圆桌旁边,等着上菜,笑语声不断。
程夫人正叨叨地询问着卢智,卢家三兄妹一些儿时的小事,程小虎坐在她娘边上,夹着盘中的小豆子,边吃边听她俩讲。
遗玉身上的衣裳已经在学宿馆换过,是去年一件带些墨绿小花的襦裙,她坐在卢氏的一旁,被她抓着左手轻拍。
程小凤来回翻看着手里的书艺木刻,嘴里发出稀罕的声音,“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书艺的呢,阿智。比你得的那些可是漂亮多了。”
“我倒是觉得画艺的木刻,简单可爱一些。”
笔墨砚台外观的木刻的确精致,遗玉在路上仔细看过,背后角落处,用着米粒大小的字体,镂着“贞观九年十月”六个字,代表着这是那次艺比所得。
卢智喝着茶,见遗玉面上的精神还算不错,心里却在担忧之前见到她红肿的手,可为了不让卢氏担心,他又不能多问。
“叩、叩”,门被人从外敲响。
程夫人一声“进来”后,两名衣着偏素的使女端着托盘,绕过屏风走到桌前摆菜,一名小二侯在一旁规规矩矩地站着,看了一眼程小凤手中把玩的木刻,轻声道:
“几位客官,这几日是国子监的五院艺比,凡是当日赢得比试的,拿着木刻同本店掌柜一见,都能获赠一块‘四字牌’,小的看这位小姐手上,可是一块木刻?”
程小凤一听他说那“四字牌”,既面露喜色,“还有这等好事?”
“小的怎敢哄骗小姐。”
卢智也是头次听说这事,稍一疑惑,便拿过程小凤手里的木刻,“那我同你去见一见你们掌柜的。”
小二声音微顿,“公子可是今日拔得头筹之人?需赢得比试的客人,劳驾亲去一趟才可。”
这天霭阁可不比别的地方,生意好得不得了的鸿悦楼也比不上,这地方的掌柜,在长安城中都算的上是有名号的,可不是外头那些小店小铺的掌柜。
程夫人同卢氏解释着什么叫做‘四字牌’,程小凤又从卢智手里夺过木刻放在遗玉面前的桌上,道:
“小玉,你就去一趟吧,那可是好东西。”
遗玉见卢智稍加思索点头之后,才一抖衣袖,从桌上捡了木刻,同程夫人和卢氏道:
“娘,云姨,你们先趁热吃,我去去就来。”
小二将遗玉从二楼领到四楼走廊最靠里的一间屋外,敲了两下门,便对她道:
“小姐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候着。”
遗玉心觉古怪,但还是伸手推开眼前轻掩的屋门,她刚犹豫着迈入屋中,门便被小二从身后“咔嗒”一声关上。
心头一跳,遗玉来不及看清屋内,便猛地转身欲拉开门扉,就在她指尖将要碰到门闩时,突然从身后探出一只大手,牢牢地将她的小手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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