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加更)
“此二为下品。”
这一句话,便给遗玉下了定断,仿佛一脚踩下去,将这场本算干净漂亮的及笄礼毁去,盖上了一个刺目泥印子,人性本是记坏不记好,今日过后,谁管这尔容诗社的评是否公正,谁管遗玉本人如何,再提起来,怕只记得长孙娴手中的那根莠草,记得卢家的二小姐是个六等的下品
清楚这个中的门道,最先出声的不是脸色难看的程夫人,不是气地咬牙的程小凤,也不是目中暗隐厉色的遗玉。
“是哪个给你的权,来置评我儿?”
遗玉侧头,就见卢氏不知何时已离席走了过来,在长孙娴面前三步处站定,面沉如水地问道。
长孙娴没见过卢氏,听她说话,猜出她身份来,不但不惧她脸色,反而仰起下巴,道:“这位应是卢夫人了,前些年听说你是被乱党掳去,原已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这下子,本不记得卢氏曾经失踪的女宾们,多少都想起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再看向卢氏的眼神,都变了起来,一个妇人,被乱党掳去,如今毫发无伤地回来,这话里的味道,谁都听得出来。
“腾”地一下,遗玉站起了身,神情转冷,正待出声,卢氏又是一问:
“你且答我话。”
长孙娴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环扫女宾们一眼,同行的另外七个的**人,纷纷起身,“并非是我一人之言,对卢小姐的评价,是我们尔容诗社的夫人们共同商议的结果,论出身、品行、才学,我们都是这长安城里上等的女子,难道加起来,还不足以品评一人吗?”
长孙娴这招,打的是闷拳,利用尽了人的心态,当真不给对方还手的余地,为什么要添莠草,她根本就不用说原由只将她们一干人的身份地位和才名摆在那里,便是这评价本身的分量,便是那莠草的答案,另外十几名宾客再这么一想,先前看到遗玉的种种表现,忽就被淡化了,心里多出的怀疑,便是猜想这卢小姐必是有哪里不妥的。
开礼前,遗玉便预料到要出岔子,可没想到长孙娴为了羞辱她,会这般大费周章,特意折腾出了这花草评人的名堂,但更叫她意想不到的,还在后头。
“卢夫人,我本不想在这里多说别的,”长孙娴扭头看着遗玉,笑中暗藏着讥讽和阴狠,又忆起三年前的那场礼艺比试,君子楼中,千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那淡淡一声彻底毁了她清高和尊严——
长孙小姐,你无礼了。
那环绕在围楼中,从各个方向传来的哗然声,嫌鄙的目光,还有论判席上一声声怒斥的“无礼”,是她挥之不去的恶梦
“你这女儿,在她祖父故后,于服丧期间,就出没青楼,勾引皇子,贪慕虚荣,用尽下作手段,蒙骗魏王求指侧妃,她三月刚刚满丧期,便迫不及待地同魏王离京,两年未归,实借巡游之名,行厮混之实,你那儿子卢智,因曾被误伤一回,便怀恨在心,行凶杀人,心胸狭窄,残忍至极”
整个祠堂前被惊的静悄悄的,就只剩下她一人的声音回响,没人察觉,遗玉白皙的脸上正慢慢现出一抹惊人的戾气,就见长孙娴一侧头,对向浑身僵硬的卢氏,面上冷笑,两眼中却泛着一丝兴奋的鲜红,轻轻开口,用着仅有身边几人才能听到声音,轻轻道:
“卢夫人,你教出的这一对儿女,当真是男盗女娼,狗彘不若。”
“长孙娴”
“啪”
“啪”
遗玉一手扬起,未及落下,程小凤怒喝一声,便作哑然,程夫人惊地瞪大了眼,目光从被两记耳光扇地偏过头去,钗髻散落的长孙娴身上,移到还举着手掌,怒地发抖的卢氏身上。
“混账东西我的儿女,你也配置评”
“你、你敢打我?”
长孙娴捂着烧的火辣辣的脸颊,扭过头,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卢氏,含糊不清的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不光是她不信,这满场的宾客也都被惊呆了,有些人甚至怀疑,卢氏知不知道她打的人是谁,那是皇子公主都要给三分颜面的长孙家大小姐,高家的长孙儿媳
卢氏当真是不知道吗,不,她打的是谁,她清清楚楚
“长孙无忌有你这么个女儿,真乃他此生之耻,你若不服,就回去找你爹说,你且告诉他,打你的人叫卢景岚,这两耳光,便算是代他,打你目无尊长,打你恶嘴毒舌。”
卢氏声音低沉冷冽,眼中厉色逼人,再没平日的一点儿温和,遗玉看了,心中一涩,眼眶略湿,恍而记起,当初在小山村时那个带着子女独自过活的寡妇,那个爽辣又厉害妇人。
自从离开蜀中后,她便极少见卢氏这般模样,原来并不是她娘改了性子,而是没有能有惹她娘如此动怒的事情,作为一个母亲,再没有比她爱惜如命的孩子,更禁忌不能惹的事了。
快要习惯了一个人面对,竟忘了她娘一直都在默默地守着她。
这两巴掌下去,是打蒙了一群人,等回神过后,卢荣远他们便慌忙跑了过来,赵氏一把扯住卢氏的手臂,低斥道:
“你这是做什么,她一个晚辈,又是客人,你还要和她计较不成”
卢荣远在一旁欲言又止,卢荣和放轻了声音询问长孙娴可否要紧,长孙娴还有些发蒙,脑袋里回荡着卢氏的狠话。
这一会儿的功夫,长孙娴带来的那群**人,也都围了上来,左右站在长孙娴身边,怒视着卢氏,七嘴八舌道:
“卢家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你这老妇真是太无礼了”
“做过的事,还害怕人家说吗,娴姐可是半句都没冤屈你们”
卢荣和同赵氏在一旁陪着不是,卢荣远阴晴不定地干站在那里,程夫人强拉着没让程小凤上前,遗玉看着眼前一双双指点向卢氏的纤指玉手,仿佛又回到靠山村,被一块玉佩冤枉的那日,卢氏昏倒在她面前。
不知不觉,美目之中,戾气再现,捏在袖中的十指紧扣,不愿再忍,一个使劲儿,便将脚边的小案踢飞出去
“嘭”地一声巨响,狠狠砸在那群**面前,案上的东西“噼啪”摔了一地,水盆里的水将几人衣裙溅湿,惹得一阵惊叫,下面看热闹的十几个女宾,又是傻眼。
“小玉,你这是干什么”
遗玉冷眼看了一下赵氏,几步走上前去,在那群怒气冲冲的**跟前站定,下颔微挑,有些骇人的目光一个个扫过。
“今日是我成年的大礼,是应邀来观礼祝福的客人,我欢迎,”说到这里,她抬起手,直直地指着眼前几人,目中戾气一闪,“像你们这种故意上门捣乱,同地痞混混无二的女流氓——”声音一顿,手指猛地划向南边出口,寒声道:
“于通,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声音坠地,就听有人朗声应“是”,宾客惊动,余光中,便见两边道旁,蹿出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跑上前来,个个手持着五尺长棍,怒目白牙,好一副恶奴模样
一群娇滴滴的女子,哪里受过这种威胁,顿时惊作一团,卢荣远总算是出声,喝道:
“大胆刁奴,下去”
遗玉冷笑,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赶出去。”
两道命令,这五个壮丁却清楚地知道该听谁的,他们可不是长安城卢家的下人,他们是遗玉特意从璞真园带来,以防万一的护院,是当年卢智精心挑选的,不光个个都有真功夫在,还被管家调教的胆大忠心
“走出去、出去”
“快走”
“卢遗玉”长孙娴一边被往前撵,一边回过头,咬牙切齿地冲遗玉他们喊道:“你们卢家今日敢如此对待我等,就莫要后悔”
眼瞅一群娇客被几个粗汉用棍子比划着朝外赶,听着长孙娴的威胁,卢荣和急的脸白,便伸手指着两旁的卢家下人,叫他们上前阻拦,那些下人踟蹰地看向卢荣远,卢荣远正待开口,就听遗玉在一旁凉凉地出声道:
“若是祖父还在,怎容人这般欺辱我们母女,卢家的架子是倒了,可卢家的骨头也软了么。”
这一句话,便准确无误地踩到了卢荣远的痛脚,他面色几经变化,一转头,终是忍住没有出声阻拦。而看热闹的客人,也知道这事是闹大了,便三五结伴,上前告辞。
“卢大人,夫人,我们还是先告辞吧。”
“赵夫人,郑夫人,你们先别走啊,这还没添笄呢。”赵氏急忙道。
“这、这,你们瞧这事儿闹的,我们再留,也不好看。”
遗玉看着这些怕事的妇人们急着要走,并没半点留意,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已没有奢望这场及笄礼还能正常收场,正要出声送客,前头赶人的骚动,却是停了下来,扭头一看,就见小拱桥上,又有来人。
那是几名年近花甲的老妇人,穿着打扮都很朴素,各自都有侍女在旁边搀扶着,遗玉疑惑地看着他们,就听程夫人一声惊疑:
“这几位老夫人,怎么来了”
(今天是母亲节,特加一更,卢氏发飙了一把,为了她的儿女,可怜天下父母心,祝福所有的妈妈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不在家里的亲们,有记得给妈妈打个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