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帅营前,两方人马正在僵持中,这里毕竟是太子内营,
就算对方持有军令,李泰的部下怎么也不可能轻易就让他们闯进去抓人。
,“我等是奉了长别大人和李将军的军令来拿人的,军令在此,还不快让开!”
“大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大督军的营中,也是你们说闯就闯的?”
,“太子领兵在外,圣上有诏,现在营中事务全由长别大人代管,你们不让开,是不是想违抗军令!”
遗玉坐在帐中看书,听到外面的吵吵声,便抬头对守在门口的阿生道:,“去看看外面怎么了,是谁在大声喧哗。”
,“是。”
阿毕去了一会儿,便匆匆回来了,进门便道:,“不好了,出事了,外头有一群人正持了长别大人的军令,要捉拿您到大营去问话。”
,“捉拿我?”遗玉大惑不解,“他们凭什么捉我?”
阿生一脸着急,简明扼要地解释了缘由:,“今天上午两军在安市城外东南半坡上交兵,是把那剩下的一缸唛草汁用了,到了战场上,这东西没有像以前那样让战士们以一敌三,对方占尽地势之利,大败我军,三千人马伤亡过半,回来后就有人告到李将军面前,查出那份唛草汁有问题,李将军就把负责调配唛草汁的萧汉几人抓了起来,一问之下,就有人将您供了出来,说是受您指使勾兑了一份假的唛草汁,长别无忌得知这件事,便下了令派人来抓您过去问罪。”
遗玉闻言,既惊又怒:,“荒唐!没有太子首肯,谁准许他们私自取用唛草汁的?”
唛草杀伤力极大,为了合理分配,用到刀刃上,统一都由李泰下达指令后,才可调配,没有李泰的命令,就是李世绩的手都够不着那些唛草。
她同李泰商量后,做出那份假的唛草”本来是用在关键时候助涨士气的,可不是为了让将士们靠着这东西去拼命的!
阿生气道:“还能有谁,长别无忌手握兵权,暂代帅位,没有他的首肯,谁能瞒着咱们帅营动用那些唛草,现在捅了篓子,又要抓人来顶罪,主子煞费苦心营造的局势”全被他们搅和了!”
遗玉也是被气得火冒三丈,可当务之急,是要先想办法应对这场变故,在李泰回来之前,不让事态恶化。
两军头广回正面交锋”便死伤过千,这可不是件小事,遗玉让萧汉带人去勾兑假唛草汁,初衷是好的,现在却因为这一场战败,成了心怀不轨,没准还要牵扯上李泰。
遗玉和阿生正在两头为难的时候,外面突然想起了兵戈交错声,遗玉心里一个咯噔,就知道外头打起来了。
,“您待在这里别出去,属下到外头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帅营前放肆!”
阿生走动了真怒,没等遗玉应声,便握紧了腰上的长剑大步走出去。
遗玉叫不住他,心烦意乱地来回在帐中走动,听见外头打闹声越来越响”终是忍不住沉着脸走到门口,借着营中的火光”一眼就望见几层栅栏包围外,打作一团的两拨人,正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李泰领着四万兵马前去赴险,生死不知,安市城久攻不下,粮草急缺,他们这些人还却在这儿窝里斗!
可恶!
遗玉一步跨出营帐,青着脸拔了门口木柱上插的两支火把,几步上前,一前一后,用力掷到那群人堆里。
火星四溅,两拨人跳着分开来,有人骂了两句,各自扭头寻找火把来的方向,很快便在栅栏那头,发现一道低矮的人影。
“我是唐大夫,谁要抓我,我跟你们走。”
森森火光下,遗玉的眼神明明灭灭,阴晴不定。
遗玉被关起来了,她甚至连长别无忌的面前没见着,被人带走,在大营前面晃了一圈,长别无忌和李世绩正在和众将议事,没时间审问她。
“进去。”长别无忌的部下想当然不会对太子营里的人客气,一手就将被绑的遗玉推进了东营后头一座拿来关押犯人的破营帐里。
,“1卜、小哥!?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同样是被关在一座破帐中,被反绑了手脚的萧汉见到遗玉,分外惊奇,但稍后他自己就想到了〖答〗案,一脸凶恶地去骂另外两个被反绑的学徒:,“老子千,丁咛万嘱咐,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说!是谁把唐小哥招出去的?”
身后头押送她的士兵还举着火把没走,遗玉得以看清楚里头几个人都是面有紫青,一昏挨过刑问的模样,在萧汉的质问下,有两个遗玉、
曾经见过的学徒都低着头挨骂,看来是都有份。
她倒是不如萧汉义愤,不用身后的士兵催促,便自觉走过去,在萧汉身边的草堆上坐下,叹道:,“萧大哥别生气,此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
“你别管!”
萧汉手被绑着,伸长了腿就往两个学徒背上踹,他们这一行学医,当师父的就相当于是半个爹,两人挨打,算不敢吭声,只能缩在一起,任由萧汉发脾气。
看门的士兵也不管他们私斗,扯了帘子,火光一弱,只能凑合看清楚个人影,还能听到萧汉踹人的声音。
“好了好了,别打了,这黑灯瞎火的,咱们坐得又近,你别再踢错了人,我可经不起你一脚踹的。”遗玉道。
萧汉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半晌才同声道:,“现在怎么办,太子爷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要是胡乱给咱们定了罪,连个帮忙说话的都没。”
“放心,不会到那一步的。”
遗玉炎慰他她来之前已经交待过再生去李世绩大营中找卢俊,真有个不对劲,他们会第一时间曝了她身份,一个唐大夫他们敢不分青红皂白就拉去顶罪,换成是一个太子妃,借他们十个胆子。
长驹无忌为什么借题发挥抓了她,见都不见她一面就把她关起来,不就是想逼她出头么,他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会如他的意。
将要入秋晚上已有些凉了,这破烂帐屋透风,遗玉坐了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晚上没人来送饭,萧汉饿的肚子咕咕直叫,骂了几句,见没人理,就消停下去。
夜里遗玉正枕着膝盖打瞌睡,忽然被撞了下肩膀惊髅过来,就听萧汉在旁边低声道:“你快听,外头。”
遗玉竖起了耳朵果然听到外头阵阵沉闷的号角声,心中一凌,脱口道:,“敌袭?”
,“嗯”萧汉站起来,踩着草走到门口猫着腰往外瞧,遗玉在草堆上坐的太久,两腿发麻站不起来,只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边侧耳听着外面动静,一边背着手摸索裤腰里藏着的小银刀。
就这样大概过去半盏茶的工夫,外头的喧哗声渐渐作响遗玉总算把绳子割开,摇摇晃晃站起来,刚走到萧汉后头,便听他沉声道:,“他们打到这边来了。”
遗玉凑到门边往外一看果然见到不远处火光攒动,乒乒乓乓的武器碰撞声叱喊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显然唐军没有防备安市城的守备军会在今晚夜袭较远的东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能再待在这儿了”遗玉压低了声音,拿着刀子去给萧汉松绑,“等下门口的守卫过去帮忙,咱们便趁乱往西边跑,那里是李世绩的大营,守备森严,比这边安全,我认得路。”
绳子落地,萧汉活动着手脚,似是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了句,“行”帐里另外几个人也醒了,知道外头来了敌军,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遗玉肯定是不会丢下这几个人独跑,便让萧汉在门口看着,扭头去给他们松绑。
“你们别慌,先别出声,等下守卫走了,咱们一起出去往东跑,去李世绩大营,等下你们跟紧我,不要乱跑。”这几个人是没什么主见,听见遗玉和萧汉说话,是都急忙应了,一个个挨着让遗玉把绳子给他们割开。
又过了一小会儿,外头突然有人大喊了几声,一直在门口盯着的动静萧汉才用肩膀顶开了帐子,扭头低叫道:,“走,快走!”
遗玉因为要领路,第一个猫腰钻了出去,辨别了方向,听到身后脚步声跟上,飞快地望了一眼东边栅栏外正在交兵的两伙人马,闻到血腥味,她心跳一急,便撤开了腿往西跑。
穿过这片营地,到处都是人影,士兵们在号角声中起了床,有的连盔甲都来不及穿上,便拿着枪矛循着火光往东边跑去迎敌。
遗玉尽量避开这些士兵,遇见栅栏,低的就翻过去,高的就爬过去,跑了一段距离,突然看到前头营帐周围有一伙穿着异族盔甲的人,地上则躺倒了七八个唐兵在血泊中,大惊,她赶忙蹲下身子躲在栅栏后,扭头想叫跟在后头的人停下来,却发现后面只剩下萧汉一个了。
她顾不上问他其他人都去了哪里,扯了他的衣摆让他蹲下来,可是就这么眨眼的工夫,两个人还是被发现了。
,“在那里!”
遗玉也不知道那伙人喊叫了什么,只从栅栏缝隙里看见他们提着武器跑向这边,沉重的脚步声让她心跳隆隆作响,捏紧了左手的小刀,右手拉住萧汉的胳膊,提了口气,就要往回跑。
然而,身边的人却没动,她在反作用力下,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
“跑啊!”遗玉气急败坏地扯着站在原地不动的萧汉,却被他一手按住了肩膀。
,“不用跑了”萧汉看着遗玉,歉然的声音中带着恳切”“唐兄弟,跟我回安市城吧。”
遗玉耳鸣了一下,她看着萧汉扭过头,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对已经跑到跟前的那几个虏人说了些什么,为首的那个便摘下了背后的长刀,恭敬地用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副城主,城主有令,让我们前来接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