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云飞救青鸾 龙女救曹雄

悟空大师收住脚转过身子,龙玉冰紧走几步,追到身侧,合掌一礼,说道:“李师妹伤势突然好转,师伯是不是觉得其中有很多可疑?”

悟空大师点头答道:“有一个人暗中替她疗伤,已无疑问,那暗中替她疗伤的,也就是点制你穴道的人,不过,那人武功极深,依据我观察所得推断,他疗治鸾儿伤势方法并非用药物,而是仗本身精深的功力,要知鸾儿伤在体内,一般的推宫过穴手法都无效用,来人必是用一种极特殊的独门手法,打通她体内脉道,迫出阴寒,第一次未竟全功,所以,她时昏时醒,天下有这等功力之人,本就不多,有这等功力,而又可能到昆仑山来的,更是绝少,据我所知,只有一人……”

龙玉冰曾听李青鸾告诉她祁连山之事,听完话,立时明白,冲口说道:“师伯所指,可是那替我师父疗治蛇毒的白云飞吗?”

她略一沉吟,继续道:“我记得她在饶州替我师父疗治蛇毒时,也是陡然就到了师父的房间中,当时我还未曾入睡,瞥眼见师父榻边人影晃动,立时由卧榻跃起,哪知脚还未站实地,已被人点中了穴,一直到现在,我还想不出她用的什么手法,真个是快速无比,刚才那点我穴道的人,身法亦是快极,我闻声转身,已自不及,说起来实在惭愧,人家点了我的穴道,我却连人家的面貌也未看清楚。”说完,粉脸上微现羞红,垂下了头。

悟空大师劝道:“她隐在门后,突然出手,你自然无法防备,不过动手点穴道的人是否就是白云飞,还有可疑之处,如果真的是她,尽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我们见面,再说鸾儿的病势第一次好转,是在五六天前,今天又突然好了许多,当中相距有数日之久,如果是白云飞,她又在什么地方藏身呢?你师伯、师父,连老衲算进去,都曾领她一份救助之情,鸾儿和她更是投机,无论从哪里想,她都无隐身的必要。”

龙玉冰哼了一声,连启两次樱唇,却未说出话来。

悟空大师看龙玉冰欲言又止,自是不便追问,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不管来人是谁,我想他还要重来,我们隐在暗处等他。”

龙玉冰仰起脸儿想一下,道:“这法子不错,我就藏在鸾师妹房间里,一则可看清他究竟是什么人,二则可相机保护。”

悟空大师点点头,道:“你留在房中的办法很好,但切记不要莽撞出手,先设法传出警讯,我好赶来接应你。”

当下两人计议停当,由悟空大师在室外附近巡视,如果发现了来人行踪,立即通知房中的龙玉冰,如果来人潜入李青鸾病室,而悟空大师尚未发现,由龙玉冰用信号通知老和尚赶来接应,约定之后,悟空大师立即退出了李青鸾卧室。

这时,风雪逐渐减小,屋外梅林,经这风雪一催,叶艳竟放,万株梅树,红白交辉,香气袭人。

悟空大师停步凝目,望着那万树盛开梅花,心底中泛起无穷感慨,如果一个人能摆脱掉尘寰间一切情爱牵缠,无忧无虑地笑傲山林,打发那悠悠岁月,既不费心机,又无烦恼。

玉真子也为爱徒心中暗自发愁,信步过峰顶。

突然间,正东方阴云下遥现一点黑影,快如破空流矢,倏忽间已到玉真子站的山峰顶上,待她看出那是白云飞养的大白鹤时,巨鹤已掠空飞过。

玉真子心中一动,暗道:这巨鹤既在此地出现,如不是白云飞遣送马君武回来,定是她亲身到此。

心里想着,不觉转脸向那巨鹤望去,只见一点黑影在空中流动,瞬息间隐没不见,低头见峰下怒放梅花,如锦如绣,风雪中越觉得缤纷耀目,傲冠百花。

忽然间一条人影,在那梅林中一闪而逝,玉真子心头一震,正想纵身跃下断崖,人林查看,心中突又一动,反而转身向后退去,然后借岩石松树隐身,复登峰顶,藏在一株巨松后面,凝神下看。

足足等了有一顿饭工夫,才见那梅林浓密之处,走出一个奇装少年,因为距离很远,又下着雪,玉真子目力虽然很好,也难看清那人形貌,但从衣着体型上看,可辨出那人既不是马君武,亦非白云飞,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那身装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只见那人借梅树掩身,向悟空大师和李青鸾的茅舍处走去。

距茅舍大约还有十几丈远,霍然纵身跃上梅树,竞施展出轻功,踏树飞渡,快到茅舍时,突然停下,一飘身,落在屋顶上面。

玉真子看得暗吃一惊,忖道:此人轻功不凡,龙玉冰绝非敌手,如不及时赶去救援,只怕要出差错,当下顾不得再隐身形,疾跃下峰,直扑茅舍。

玉真子全力急奔,快如山云飞隼,不过片刻之间,已近茅舍,只见那人微闭双目,盘膝坐在屋顶,似是正在运气调息,悟空大师已抢先一步赶到,站在屋顶一侧,手横禅杖,蓄势戒备。

两人望去,只见他面如冠玉,美如处子,手套金环,背插一柄奇形长剑,端坐雪中,神定气闲,不禁一怔,悟空大师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慢慢睁开眼睛,横扫了玉真子和悟空大师一眼后,笑道:“两位真是健忘得很,我们在祁连山中见过一面,不过才隔半年,两位怎的就忘记了呢?”

要知当时曹雄伤势正重,除了玄清道人替他推拿穴道,印象较深之外,悟空大师和玉真子都不过是一瞥而逝,如何能记得清楚,但他数度夜入三元宫,暗探茅舍,已见了昆仑三子和悟空大师数面,更从几人言词之间听得许多片段之言,联起一想,心中已了然昆仑三子在祁连山中大概经过,知玉真子和悟空大师都是当时在场之人。

玉真子想了一阵,突然忆起大师兄在祁连山一座石洞中救人之事,微微一笑,答道:

“阁下可就是天龙帮主门下弟子?

半年前得令师妹苏飞凤引带,和阁下见过一面,不过那时你正在病中……”

曹雄冷笑一声,截住了玉真子的话,道:“不错,我叫曹雄,在祁连山时,我不是生病,而是受了人家的暗算,我这次到昆仑山来,就是想找暗算我的人,清结一下旧帐。”

玉真子一皱眉头,道:“暗算你的人,在我们金顶峰吗?”

曹雄格格一阵大笑道:“起初我怀疑是你们昆仑三子之一,但现在我知道不是你们了。”

玉真子看他神态狂妄,不禁心中有气,脸色一变,微愠道:“昆仑三子非但不是暗算你的人!而且还是你救命恩人……”

曹雄又打断玉真子的话,接道:“救我也许确有其事,不过,我曹雄不领这空头人情,如单凭三清观主那几下推宫过穴手法,只怕我早已葬身在祁连山冰雪之中了。”

玉真子冷笑道:“救人性命,并不要你心存感激。我只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曹雄缓缓站起身子,暗中试行运气,只觉劲力难达四肢,心知元气未复,不宜和人动手,微微一笑,抖抖身上积雪,答道:“我来答谢祁连山相救之恩,替你门下弟子疗伤。”

玉真子微笑道:“她伤势很重,只怕你不能医得。”

曹雄道:“我要不替她疗治,只怕她早已抱恨九泉。”

悟空大师半信半疑地接口问道:“她现在尚未痊愈,你既医疗过她,为什么不把她完全医好?”

曹雄转脸望了悟空一眼,冷冷答道:“你们提杖横剑,如临大敌,我要替她疗伤,是不是先得和你们动手打个胜败出来才行?”

悟空大师收了禅杖,跃下屋顶,曹雄紧接着飘身而下。悟空大师当先领路,曹雄走在中间,玉真子走在最后,到了李青鸾卧室门口,悟空大师陡然转过身子,目注曹雄问道:“你要是信口开河,当心我的手中禅杖!”

曹雄冷笑一声,答道:“只怕你手中禅杖,未必能胜得过我一双肉掌。”

悟空大师脸色一变,呵呵大笑两声,道:“小施主好大口气。”说罢,霍然一闪身,让开去路。

金环二郎傲然一笑,大踏步直对李青鸾卧榻走去。

龙玉冰本来手横宝剑,坐在师妹床沿,见曹雄直到卧榻走来,只得站起退到一侧。

曹雄六天前替李青鸾疗治伤势,但因功力不济,只把李青鸾奇经八脉打通了三脉后,已自觉真气不继,只好暂时退走,找了一处僻静所在,养息六天后,重又寻回茅舍,他来时刚好龙玉冰返回静室,曹雄突然出手点了她的穴道,立即动手替李青鸾疗伤,他又打通了李青鸾四脉,真气已是消耗得再难支撑,心知如勉强运集功力把余下一脉打通,未必不能办到,但那样做对本身损害极大,他想了一下,停住手,又退出李青鸾卧室,不过这一次他并未走远,隐身在梅林中行功调息。

曹雄心中暗自忖道:李青鸾奇经八脉,已通七脉,只单余一脉未通,如待自己损耗功力完全恢复,势又需要数日之久,不如拼耗一点元气,把她余下的一脉打通,早点把她带走。

念头一动,转出梅林,又向茅舍中走去。

悟空大师正在茅舍外面巡查,瞥眼见梅林中人影一闪,急忙隐入暗处,曹雄刚刚飘落屋面,悟空大师也立时跃上屋顶,横禅杖拦住去路。

曹雄见形迹既露,索性盘膝在屋面上坐下,暗中运气行功,准备和悟空大师动手。

这当儿,玉真子也急奔赶到了茅舍,曹雄一见,心中暗暗打鼓,自己刚替李青鸾打通体内四脉,消耗的真气未复,如单对付老和尚一个,即使不能胜得,还可支持一段时间,现下再加上一个玉真子,已决非敌手,量敌酌情,不宜动手,他心里风车般打了几个转,故意说出为答谢玄清道人在祁连山援手之情,特来替李青鸾疗伤。

玉青子看他神态,心中半信半疑,悟空大师十余天来为李青鸾伤势已闹得心神不安,食不甘味,寝难安枕,听说曹雄能医,立时就跃下屋面,带他向李青鸾房中走去。

曹雄走近榻边,低头望了李青鸾一眼,见她沉睡未醒,心知是刚替她打通的四脉,血道初活,必需要睡一段时间,才能醒来的,转脸扫了悟空大师和玉真子一眼,说道:“她受冰雪阴寒侵伤了体内脉穴,必须打通了她奇经八脉,伤势才能转好,我已为她打通了七脉,现在仅余一脉未通,你们去准备一碗姜汤,待我把她最后一脉打通,把姜汤替她灌下后,给她盖上被子,大约沉睡一个时辰左右,清醒后就算完全好了。”

这当儿,悟空大师和王真子只得照他的吩咐去办,玉真子命龙玉冰去准备姜汤,自己却走到李青鸾床边,目注曹雄,静待他动手疗伤。

曹雄拼耗本身元气,替李青鸾打通了最后一脉,已累得轻声喘息,停住手,退两步,道:“她的奇经八脉已通,一个时辰之内,必可清醒。”说罢,缓步向外走去。

悟空大师急抢两步,挡在门口笑道:“小施主不惜耗损本身功力,舍己救人,老衲感激万分。现在风雪正大,如何能够走得?请到老衲房中,用杯清茶,俟风雪稍住时,再走不迟。”

曹雄知他并非真情留客,留客作用无非是怕自己暗中对李青鸾下了毒手。

但金环二郎心中是相当明白,李青鸾奇经八脉全通,在顿饭工夫之内,必可清醒过来,自己刚刚损耗不少元气,正好借机会调息一阵,当下微一点头,便随在悟空大师身后。进了老和尚的卧房。

悟空大师倒了一杯松子水,递给曹雄,金环二郎毫不客气地接过一饮而尽,随手把茶杯丢在桌子上,谢也不谢一声,就在悟空大师卧榻上盘膝坐下,闭上眼睛运功调息。

悟空大师大师虽然修养极高,但也受不了曹雄的冷傲神态,不禁一扬慈眉,正要发作,突的心念一转,暗道:如果他真能把李青鸾医好,我就忍点气也不要紧,如果他医治不好李青鸾,等会儿和他一起清结总账,现在还是忍一下好。他心念一转,暂压下心头一股怒火,在曹雄对面坐下。

表面上看去,两个人相对静坐,都在运气调息,进修内功,其实两人心中都在想着心事。

悟空大师担心李青鸾伤势,是否正在好转,不知何时才可清醒过来,清醒之后,是否还会昏迷过去,假如曹雄在李青鸾未醒之前要走。又用什么方法留他?

曹雄心中也在想着一件难题。他想:李青鸾奇经八脉已通,虽然元气未复,但她内功基础甚好,勉强行功,当无问题,只要一离开金顶峰,自己就可招来赤云追风驹,载美远走。

宝马有日行千里脚程,昆仑三子决难追上,问题是如何设法骗得她心甘情愿地跟自己走?以及怎样闯过悟空大师和玉真子的拦阻……

两人各想各的心事,又都在暗中留神对方的举动,这间茅舍内,表面上十分平静,但内里却剑拔弩张。

突然间,门上帘子开处,龙玉冰急奔而入,跑近悟空大师身侧,低声道:“鸾师妹已清醒过来,师父要我请悟空大师师伯即刻过去看看。”

悟空大师听得一跃而起,急向室外奔去,曹雄睁开眼睛,深注着龙玉冰微微一笑,双目倏然复合。

这一笑,十分动人,只笑得龙玉冰心中卜卜乱跳,她急奔两步,抢到门口,却忍不住又回头望了金环二郎一眼。

只见他盘膝闭目,静坐榻上,金环束发,肤白欺霜,嘴角间带着笑意,唇红齿白,神态极是动人,说风流明艳,比马君武尤胜一筹,看一阵,不觉心中又是一阵乱跳,慌忙闪身,退了出去。

再说悟空大师急奔到李青鸾卧室,李青鸾果然已拥被而坐,人虽比过去清瘦许多,但脸色隐泛红光,病势已大大好转。

悟空大师心头一乐。跑过去摸着李青鸾额角,嘴里呵呵笑着问道:“鸾儿!你觉得好些吗?”

李青鸾点点头道:“这病了几天,定把你和师父急坏了,我病好了,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和师父。”

悟空大师进门后,只管留心李青鸾病势,忘记了玉真子也在房中坐着,听得李青鸾一说,赶忙转身对玉真子合什一礼,笑道:“老衲失礼了。”

玉真子急忙还了一礼,道:“大师这等多礼,那就有些见外了。我心中有点疑问,百思难解,故而请你来商量一下。”

悟空大师道:“什么事尽管吩咐,老衲洗耳恭听。”

玉真子一皱眉头,道:“替鸾儿疗伤之人,可当真是我们在祁连山中所遇的曹雄?”

悟空大师道:“这倒不会错,他那身怪异装束,一见即可分辨出来。”

玉真子道:“事情难解之处,就在这里,他在祁连山受伤不轻,当时苏朋海等都已退走,苏飞凤也和我们一起离开了祁连山,什么人替他疗伤是个疑问,还有,他替鸾儿打通奇经八脉,是人身体内的经脉,这门功夫,江湖上虽有传闻,但什么人有此功夫,却未曾听人说过。海天一叟虽然名播四海,但未必就通达这门功夫,白云飞在饶州替我疗治蛇毒时,是打通我体内奇经八脉,现曹雄替鸾儿疗伤,也是打通她奇经八脉,这中间重重疑窦,好生教人费解?”

悟空大师闻说,顿时听得怔了一怔,道:“不错,不错。”

玉真子微微一笑,接道:“刚才我在后山峰上,看到了白云飞那只巨鹤,现在静心一想,其间颇多破绽。马君武半年未归,但却陡然间出现了一个曹雄,他又为什么自愿替鸾儿疗伤?鹤现人不见,更属可疑,我怀疑他是受白云飞派遣而来!”

悟空大师只听得双目圆睁,不住点头。

玉真子接道:“白云飞肯为我疗治蛇毒,又追到祁连山中助阵,施恩目的,无非为取悦马君武,我怀疑是她救了曹雄后,授以武功,派他来金顶峰有所作为,不过她准备怎么样对付鸾儿。却令人难以料想……”

一语未落,突闻半空鹤唳,玉真子、悟空大师不约而同双双跃出室外,抬头一看,漫天大雪中一只巨鹤低掠而过,鹤飞过于快速,一瞥间,隐过山峰不见。

悟空大师脸色凝重,回顾玉真子一眼,道:“一点不错,果然是白云飞那只巨鹤,这么看起来,事情确实可疑,也许你料想不差。”

玉真子正待答复,转眼见曹雄从悟空大师房中出来,漫步踏雪而去,顾不得再答悟空大师的话,一顿足,猛追过去,起落之间,就是两丈多远,三个纵跃,已赶到金环二郎前面,回身拦住去路,道:“这大风雪,如何能走?再说你不把事情办完,回去如何交差?”

曹雄听得一怔,退两步,冷笑道:“我已偿还了你们昆仑山三子在祁连山中相救之情,还有什么事情可办?”

玉真子笑道:“白云飞派你来,就只为救李青鸾吗?试问这关山万里行程,她怎会知道李青鸾被万年冰雪阴寒侵伤?”

金环二郎听得十分不解,但他却误认玉真子借故留难,不觉心头火发,脸色一变,怒道:“什么白云飞,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要借口找事,我曹雄舍命奉陪就是。”说着话,暗中一提真气,就要出手发难。

哪知他刚替李青鸾疗伤,消耗元气未复,这一提气,登时觉得眼前一黑,心知如果勉强动手,对自己损害太大,权衡利害,忍耐力上,当下一收攻势,反退三步。

玉真子双掌已相错护身,看曹雄陡然停手不攻,反退后撤,正想揉身欺进,试试他武功如何,突听李青鸾高声叫道:“师父,不要动手!他是武哥哥的朋友。”

两人转头望去,不知何时李青鸾已离了病室,而且正对两人缓步走来,白衣长发,随风飘飞,清瘦的脸上,浮现着娇凄的笑意,悟空大师紧随她身侧相护。

李青鸾先走到师父身边,问道:“他和武哥哥很好,我去和他谈谈好吗?”玉真子微一点头,李青鸾又转身到曹雄身旁,笑道:“你那天生病时,我叫你,你不理我,一定是你病得很厉害,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曹雄先是听得一楞,继而想起她是说半年前祁连山中的事,点点头,笑道:“我当时伤得很重。”

李青鸾道:“当我病时,有师父、师伯、冰姊姊等照看我,你一个人病在大山里,实在可怜。”

曹雄被她说得心中一阵怅然,淡淡笑道:“一个人总难免生死难关,这伤病之事,也没有什么可怜的。”

李青鸾睁着一双泪水莹然的大眼睛,望着曹雄道:“人病了,心里总是难过的。你的病怎么好的?在那样大的山中,又没有一个人照料你?”

金环二郎只觉她柔和的眼神中,如有无限热力,顿使人冷心一暖,纵是想说谎言,也觉难以出口,微微一笑,道:“我遇上一个老和尚,替我把伤势医好。”

玉真子淡然一笑,接道:“只怕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少女吧?

她给你疗治好伤势之后,又用灵鹤遣送你到金顶峰来了。”

曹雄听不懂话中含意,只冷笑两声,不理玉真子,却转身对李青鸾道:“你奇经八脉刚被打通,必须好好休息几天……”

金环二郎话未说完,突见李青鸾打了一个冷颤,举起右手按在额角叫道:“我头晕了,心里冷死啦。”

悟空大师吃了一惊,一个箭步,跃到李青鸾身侧,扶着她,连声叫道:“鸾儿!鸾儿!”

只见李青鸾泛红的嫩脸,霎时间变成苍白颜色,樱唇转青,全身发抖,星目轻合,摇晃欲倒,骤然的变故,使玉真子也失去冷静。

两个人只管照顾李青鸾,曹雄却乘机溜走,待玉真子想起来时,金环二郎已走得没了影儿。

玉真子气得一跺脚叹道:“果不出我意料,他明为李青鸾疗伤,暗里下了毒手,你快扶她到房中休息,我去追他算帐。”

悟空大师抱起李青鸾,站着不动,说不出他脸上神情是怒是恨,但见他双目圆睁,慈眉倒竖,全身不住轻微地颤抖。

这一瞬间,他脑际中空空洞洞,木然楞在雪中,寒风吹飘着他灰色的僧衣,宛如一尊石雕罗汉。足足有一盏茶工夫,才听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头望着怀中的李青鸾,泫然泣道:

“鸾儿!鸾儿!你当真就这样夭寿吗?天道似瞽,为什么把这诸般苦难,尽加在你这善良无邪的孩子身上……”

玉真子本想去追曹雄,但看悟空大师情伤欲绝神态,只得暂时停住,劝道:“大师不要太过伤神,现在救人要紧,先把鸾儿扶到房中看看是否有救,她既已投入我们昆仑派门下,这报仇之事,昆仑派自当全力以赴。”

悟空大师神志恢复,渐趋镇静,当下几个纵跃。已到李青鸾卧室。玉真子紧跟着他进房中,见李青鸾床上枕横被乱,这就突然使她想起龙玉冰来。

这半晌工夫,一直没见龙玉冰,不知到哪里去了。想起了她,玉真子心中又紧张起来,一翻身退出李青鸾卧室,向外寻去,出了茅舍篱笆,只见龙玉冰背靠在一株大梅树上,仰望着梅花,呆呆出神,青色的道袍上,已有不少积雪,她似乎已站在那里不短时间。

玉真子心头一震,暗道:糟,这孩子一定被人点了穴道后,放置那里……纵身一跃,直掠过去。

龙玉冰正在仰着睑想心事想得入神,玉真子飘落她身侧,她还不觉。

玉真子细看龙玉冰,不像受人点了穴道的样子,不觉心头火起,沉下脸喝道:“冰儿,你在发什么呆?你师妹病得要死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观雪赏花?”

龙玉冰回头看是师父,吓得疾退两步,拜倒雪地上,道:“弟子……弟子……”

玉真子听她“弟子”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愈发气恼,正要发作,突然发现她一脸惶恐神色,和已往受责时垂首聆教神情大不相同,不禁心生疑窦,皱皱眉头,按下怒火,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风雪之中,想的什么心事?”

龙玉冰幼失父母,三岁时即被玉真子救到金顶峰三元宫中,恩养了十八个寒暑,同门几位师姊妹中,她是受恩师培育最深之人,也是玉真子最为宠爱的弟子,平时,她总是随侍左右,名虽师徒,情似母女。

但自李青鸾投入玉真子门下之后,这情势略有转变,玉真子心寄大师兄情未断,把马君武看成了当年的玄清道人,把李青鸾当成自己的化身,不知不觉间对李青鸾宠爱日增,好在李青鸾心地纯真,根本就不懂和人争宠夺爱,龙玉冰十分清楚李青鸾的性格为人,尽管有不少不大了解李青鸾性格的同门为她叫屈,但她和李青鸾却相处得情逾姐妹。

玉真子在江湖上行道时也常常带着她走,是故,龙玉冰江湖阅历也很丰富,再加她幼年失父母的重重磨难,使她看透了人间的险恶,决心改易道装,随恩师皈依三清。

通灵道人门下首座弟子,虽对她一往情深,十年不变,但龙玉冰的一颗心坚如铁石,并不为首座师兄的挚情所动,她已下了决心,今生不委身事人。

哪知适才和曹雄匆匆一面,不自觉地为他风流明艳的神态所迷,更坏的是曹雄不应该望着她含情一笑,他笑动了龙玉冰的满怀柔情,她永不事人的意志,开始动摇……

这心事,自不能坦然对玉真子讲,没法子,只得巧言饰辩,道:“弟子不便听师父和悟空师伯谈话,因此才冒雪赏梅。”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欺骗恩师,说过话,自己脸上倒先红起来。

她这神情,如何能骗得过玉真子一双神目,不过王真子并没有当时点破,师徒相处十八年,她对龙玉冰了解极深,如非有难言苦衷,龙玉冰绝不会骗她,当下故作相信,点点头,道:“你师妹病势突然恶化,人又晕了过去,你快些回去看看。”

龙玉冰一拜起身,抖抖身上积雪,急步向茅舍中奔去,一口气跑到李青鸾房中。

只见李青鸾闭着双目,仰面卧在榻上,悟空大师急得在房中走来走去,慈眉愁锁,一脸伤感,口中哺哺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龙玉冰一下子扑到李青鸾床上,拂着她秀发叫道:“鸾师妹,鸾师妹……”

她连叫了七八声,但除了闻得李青鸾微弱的鼻息声音之外,连眼皮也未睁动一下。

突然,身后飘传来一个清脆动人的声音接道:“她害的什么病,这等厉害?”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晰。

龙玉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丰仪绝世的青衣少年,缓步对着卧榻走来,举步轻逸,恍如行云流水,绝美之中,含蕴着迫人的高华气度,耀眼生花,使人不敢仰视。

龙玉冰还未及开口,却听悟空大师怒道:“白云飞!你跑来这里作什么?”

白云飞听得一怔,停住了步,两道冷电般的眼神,迫视在悟空大师脸上,慢慢地反问道:“为什么我不能来?”声音虽然甜脆动听,但那甜脆声音中却似含着无上威力,入耳惊心,悟空大师不禁一呆。

龙玉冰在饶州客栈和她见过一面,知她出手快捷无比,心存戒惧,不自觉伸手拿起宝剑。

白云飞冷笑一声,缓步对她走去,直把那三尺霜锋当作草芥,连看也不看一眼。

悟空大师一横身拦在李青鸾卧榻前面,双掌含劲当胸,蓄势待敌。龙玉冰也一跃而起,宝剑斜垂,封住门户。

白云飞脸上微现诧异之色,眼光横掠两人一扫,投在仰卧床上的李青鸾身上,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看情形似是病得十分严重,不由一扬柳眉儿,怒道:“她病势那等沉重,你们不想办法给她医病,却横剑蓄势拦我作甚?”

悟空大师听得一怔,继而又冷笑一声,道:“她病死了,不是正称你的心吗?”

白云飞再难忍受,娇叱一声,欺身直进,右手一举,封住悟空大师当胸双掌,左手伸缩之间,已把龙玉冰手中宝剑夺下,反手一投,宝剑直向室外飞去,剑势快如电掣雷奔,正好把身后跃袭而来的玉真子攻势挡住。

她一出手,同时攻制三人,手法巧快无伦。

悟空大师被她右手一封,早就运劲待敌的双掌,不知怎的却再也无法劈出,反被她急袭双腕的指风迫退了几步。

龙玉冰更糊涂,只觉握剑手腕一麻,宝剑已被人夺了过去。

玉真子本早已到了屋外,因她心感白云飞过去疗治蛇毒之恩,不便出头当面质询,及见白云飞突然出手,不觉大吃一惊,知她武功高强,只怕他两人难以抵挡,又担心她下手伤害李青鸾,因而仗剑一跃入室。

玉真子哪知自己刚一发动,突见一道银虹电射而来,而且威势极大,玉真子只得先求自保,振腕一剑,向那飞来银虹击去,只听一阵金铁交响,火星四外迸飞,她虽然把白云飞投来一剑震斜,但右腕亦被震得一麻,不禁心头暗暗吃惊。

白云飞一招把悟空大师和龙玉冰两人迫开,一进步到了李青鸾床边,伸手摸着她额角,低唤了两声:“鸾妹妹,鸾妹妹。”

这时,悟空大师、玉真子都已跃到了李青鸾榻旁,紧靠白云飞身后站着,两人都运功蓄势,含劲掌上,只要白云飞有加害李青鸾之意,立即一齐劈出。

但白云飞却十分镇静,对悟空大师及玉真子含劲待发的掌势,浑如不觉,慢慢地转过头来,问道:“她怎么病得那么沉重,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给她医治呢?”说着话,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缓缓从玉真子等脸上扫过。

玉真子一触到她的眼光,心中骤然浮现出在饶州疗毒情景,一阵惶愧,不觉把运劲待发的掌势,缓缓垂下。

悟空大师一侧脸,避开白云飞的眼光,冷冷笑道:“她为想念马君武,冒着风雪站在一个高峰上盼望他归来,数日夜不言不食,被山中积存的万年冰雪阴寒侵伤了体内经脉……”

话到这儿,突听得白云飞啊了一声,粉脸变色,大眼睛眨两眨,神光迫人,盯在悟空大师脸上追问道:“什么?马君武还没有回到金顶峰来?”

悟空大师冷笑一声,答道:“不放马君武回来也罢了,还派遣曹雄对李青鸾暗下毒手,那才是心比蛇蝎!”

白云飞似乎没留心悟空答些什么,仰脸凝思了一阵,自言自语说道:“他送我到括苍山后,第二天就留书不辞而别,屈指已七个多月,无论如何,他也该早到家了?莫非是在路上出了事情?”

玉真子冷眼旁观,看白云飞惊愕神情,似非故意做作,正想开口把事情问清楚,悟空大师已抢先说道:“只怕他还在括苍山没有动身吧?”

白云飞只气得打了个颤抖,右手一扬,突又缓缓收下,从怀中取出一纸白笺,递到玉真子手中,冷笑一声,道:“这是他留给我的告别信,你看看是不是他的笔迹?”

玉真子展开白笺,只见上面写道:

“弟本愚质,承黛姊不弃折节下交,马君武何幸如之。本应待玉体康复再走,乃因师门正值多事之秋,弟忝为昆仑门下弟子,岂能托护黛姊,独善其身。西望师恩,归心似箭,留书依依,祈早康复。马君武手上。”下款留书日期,五月十七,距此时已半年以上。

玉真子看完信,白云飞轻轻叹息一声,道:“当时我正疗息伤势,待我伤愈后,他已走了旬日之久……”说时一顿,沉吟良久,接道:“这半年时间中,我因赶习一点武功,并未离开括苍山一步……”

玉真子看完马君武留书,又听了白云飞几句话,心中已明白确实错疑人家了。当下合掌一礼,接道:“白姑娘如果不亲身来此,我们确实难以料得出事情经过这样单纯,再加几点巧合,使我们错怪了姑娘。”说着,叹息一声,把曹雄替李青鸾疗伤的事情经过,很详尽地说了一遍。

白云飞凄惋一笑,道:“既有这些巧合,你们错疑我,自是难怪,当前最为要紧的事,是先把李妹妹的伤势医好再说。”说罢,伏下身子,很细心地查看李青鸾伤势。

悟空大师、玉真子、龙玉冰六道眼神,一齐投集在白云飞脸上,三个人心中都明白,李青鸾能否得救,在此一举。

只见白云飞脸上的神情,随着她在李青鸾身上移动的两手,逐渐紧张起来,终于她脸上变成了一种茫无所措的神色,停下手,叹口气,慢慢地转过脸,道:“她全身奇经八脉畅通无阻,实难找出伤在何处。”

两句话直如万把利剑洞穿了悟空大师的心,登时急得他头上汗水如雨,只听他长长叹息一声,合掌宣了一声佛号,吟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着相三十年,仍然积尘埃。”说完,陡然转身,大踏步向室外奔去。

玉真子吃了一惊,急起一跃,挡在门口,说道:“鸾儿并非已无救,你如何能够走得?”

悟空大师笑道:“和尚已无牵无挂,只余下搏杀胡南平一桩心事未了……”急步走入自己卧室,匆匆整理一点应用之物,提着禅杖出来。

玉真子心头一急,拔剑拦住去路,道:“大师行志既决,玉真子自是不能坚于挽留,还但望能多留半日,待我大师兄回来后,再走也不迟。”

悟空大师脸色一沉,怒道:“如果他今天不回来呢?”

玉真子大笑道:“至迟不超过今天晚上,如果,今夜我大师兄还不回来,大师明晨一早请走,玉真子绝不再挽留就是。”

悟空大师冷笑一声,道:“我恨不能生双翼飞离此地,片刻时间我也不愿多留,逞论一宵之久,你快些让开去路,免伤我们和气。”

玉真子急道:“你如这等负气而去,大师兄问我时,叫我如何回答?”

悟空大师一抡手中禅杖,历声喝道:“你如再要拦我去路,可别怪老衲翻脸不认人!”

悟空大师闻得李青鸾没救之后,心神受到极大震动,这满含悲恸一走,势必要到黔北天龙帮去找胡南平拚命,无疑投身入龙潭虎穴,后果实在可悲,想一想,还是不能放他离去,于是忍下一口气,横剑笑道:“你和我大师兄数十年相交莫逆,助他到括苍山搜寻秘笈,义薄云天;为我玉真子冒险去大觉寺求雪参果,恩义山重;承你看得起我们昆仑派,让鸾儿拜投到我的门下……”

玉真子话未说完,悟空大师已怒声接道:“她要不拜投你们昆仑门下,也许她还死不了。”

玉真子脸色一变,道:“大师怎么能这样强词夺理?昆仑派门下弟子也不止李青鸾一个,再说也不是我们昆仑派强把她收到门下。”

悟空大师憋了一肚子悲忿怒火,出言已不思索,话出口后也觉说重了一点。

玉真子心中决定不管如何,先把他留住再说,振剑一挥,大声叫道:“大师如不待我大师兄回来,只怕没有这么容易走得。”

悟空大师狂笑一声,抡起一股杖风,道:“只怕你挡不住老衲禅杖。”

玉真子心知已非言词能留得住他,扬了扬手中宝剑道:“这倒未必见得!”

悟空大师举起手中禅杖后,又缓缓放下,长叹一声,转身几个纵跃,跃到了几丈之处,他心中虽然填满着伤痛悲忿,但还能勉强维持一点理智不失,辨识大体。

但玉真子心头却大急起来,一挫腰施展“蜻蜓三点水”身法,连着几个纵跃,跃到悟空大师前面,翻身拦住去路。

悟空大师感怀李青鸾伤重难救,五内如焚,一腔怨恨之气,早就转到三清观主及玉真子等身上,持数十年佛法修行,使一点灵性未失,才勉强忍住未和玉真子动手,哪里还能再受玉真子三番五次拦路撩拨,大喝一声,挥杖抢攻,瞬息间扫击五杖。

这五杖都是他生平绝学,二十四式降龙杖法中招术,着着威猛无伦,玉真子连跳带躲,才能让开了他五杖劈扫,但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心知如再相让,不但难以挡住,只怕还要伤在他的杖下,心念一转,振腕反击,展开分光剑法,着着逼进。

老和尚怒喝一声,挥杖迎击,刹那间,剑光霍霍,杖影似山,两个人竟各出绝学,当真打起来。

缠斗到十合左右,玉真子突然施出追魂十二剑中连环三招“凤起腾蛟”、“朔风狂啸”、“雾敛云收”,剑聚一片银光,如狂飚卷而上。

悟空大师果被玉真子排山倒海般的剑势,逼退了三尺左右,这就更激得他怒火千丈,正待挥杖抢攻,突听身后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喊道:“师伯,你为什么要和我师父打架?”

悟空大师回头望去,只见李青鸾站在丈余外雪地上,白衣、长发飘拂,满脸茫然不解神色地望着两人。白云飞紧靠着她身后站着,眉宇间微泛怒意,双目中神光闪动,愈觉得威仪迫人。

老和尚楞了一楞,悲忿心情登时镇静下来,丢掉手中禅杖,一个纵跃到了李青鸾身侧,叫道:“鸾儿!你好了吗?”

李青鸾一上前投身在悟空大师怀中,仰起脸,笑道:“黛姊姊本领最大,她来了,我的病不管多厉害,她也能把我医好!你是在和我师父打着玩吗?”。

悟空大师脸一热,笑道:“不错,不错,我和你师父在切磋武功。”

白云飞嘴角一撇,冷笑一声,道:“那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是一点沉不住气,要是伤了人,怎么办呢?”

她这几句话,也不知是指哪个,反正玉真子和悟空大师,都听得脸泛红彩。

白云飞目睹两人窘态,不觉嫣然一笑,又道:“也怪我一时大意,找不出她伤在何处,才害得你两人切磋武功。”

玉真子红着脸笑道:“鸾儿自小就在他恩养之下长大,怜爱心切,自难免悲痛过深,这也是人情之常,不知鸾儿现在伤势如何?”

白云飞笑道:“鸾妹妹虽被人打通奇经八脉,但却未把经脉中侵入的阴寒迫出,反而集攻五腑,滞留不散,因而更形严重,现在我虽已把她五腑阴寒逼散,但尚未把阴寒迫出体外……”

悟空大师不待白云飞话完,就急急接口问道:“这么说来,白姑娘也无能疗治她的伤势了?”

白云飞两道清澈的眼神慢慢地移到李青鸾身上,嘴角缓缓露出笑意,答道:“为了鸾妹妹,我纵然损耗一些功力,亦无所惜,只是有一件事,需得劳动两位大驾。”

悟空大师笑道:“白姑娘但请吩咐,赴汤蹈火,老衲万死不辞。”

白云飞叹息一声道:“现下阴寒已侵入她内腑,纵有灵丹也难奏功,唯一疗救之法是把滞留在她五腑的阴寒迫出体外,我纵然不惜耗消本身真气,也非一两天时间能够收效,以她内功而论,总得五日夜工夫,在这五日疗治期间,最忌有人捣乱,一个不好,不但伤势加重,说不定还会害鸾妹妹走火入魔,就是晚辈本身,也要蒙受极大损害,所以,必须有两位武功极高之人,护守关期。”

悟空大师望了玉真子一眼,道:“这个老衲自是责无旁贷。”

玉真子一笑接道:“李青鸾是昆仑派门下弟子,昆仑派自不能袖手旁观,贫道当亲率门下弟子,布守关期。”

白云飞笑道:“人多了反易坏事,有两位已经足够,烦请准备一些食用之物,晚辈现在就动手替她疗伤。”

扶李青鸾回到静室,玉真子吩咐龙玉冰为李青鸾去准备食用之物,自己和悟空大师静坐养息。

这时,风雪已住,满天阴云随风散去,一抹夕阳返照,天色已快近黄昏。

龙玉冰准备好食用之物,送入静室。白云飞让李青鸾食用一些汤饼后,立时动手替她疗伤,她让李青鸾面壁而坐,自己也盘膝坐在李青鸾背后,口授李青鸾玄门吐纳导引口诀,伸右掌顶在李有驾后背命门穴上,默运本身真气,一股热流,缓缓攻入李青鸾体内。

李青鸾也依照白云飞传授口诀,凝神行功,两个时辰过后,五腑聚集的阴寒已逐渐散归体内经脉,阴寒循转于奇经八脉,奇冷难耐,漆黑无光的静室内,只闻得李青鸾牙齿交响之声。

功行一周,天色已到子夜,白云飞低声对李青鸾道:“你现在可以暂停行功,闭上眼睛休息一阵,千万记着,不管如何痛苦,都要忍耐着,在行功之时,不要讲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分散心神管它。”

李青鸾依言,闭上眼睛休息,过了一会之后,痛苦逐渐消减。

三天时间,匆匆过去,李青鸾的伤势虽然大为好转,但白云飞却因消耗真气过多,元气亏损很重,容颜日见憔悴。

第五天早上,李青鸾体内阴寒已大部被迫出体外,精神逐渐恢复。她在这四五天的时间中,除了行功疗伤之外,因习白云飞口授玄门吐纳导引之术,获益极大。

要知玄门吐纳导引术,是一种极高内功的修养秘诀,和一般内功进修之法大不相同,不但有助功力精进,而且体命双修,驻颜益寿,如至大成境地,更能化气成力,凝神还虚,克敌于举手投足之间,飞行于江河激流之上,飞花杀人,摘叶伤敌,李青鸾因祸得福,学得了玄门吐纳导引术真诀。

到中午时候,白云飞已替李青鸾完成了第六次治疗,停住手,笑道:“现在你的伤势,已是大致痊愈,午时过后,迫出残余阴寒,就算大功告成了。”

李青鸾笑道:“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找武哥哥啦!”说着话,慢慢地转过头来,目光一触到白云飞脸上,登时惊得她啊呀一声,呆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只见白云飞晕红的嫩脸,此刻却变成了一片苍白,倦容隐现,神态萎靡,李青鸾心头一酸,两行清泪顺腮流下,幽幽说道:“黛姊姊,我不要再治疗了。”

白云飞笑道:“哪怎么行?如果不把那残余阴寒迫出,日久难免复发。”

李青鸾泣道:“姊姊为替我疗治伤势,累得脸也变成了苍白色,一定是耗损很多元气,把我的伤医好了,可是姊姊却累伤了,我又不能给姊姊医伤,怎么办呢?”

白云飞笑道:“我不要紧,养息几天,就会复元,你如果不肯做最后一次疗治,姊姊这几天消耗的真气,不都是白白地糟蹋了吗?”

李青鸾黯然一叹,缓缓偎入白云飞怀中,泪如泉涌,但她却说不出一句感激之言。

白云飞扶正她身子,说道:“你现在伤势还未全好,不宜有所伤感的,快些坐着用功,免得功亏一篑,你要不听姊姊的话,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李青鸾勉强收泪坐好,依言行功,白云飞略一休息,又凝神运聚真气助她疗治体内残余阴寒。大约有顿饭工夫,只见李青鸾脸上汗珠如雨水一般滚滚而下,渐渐的全身各处,冷汗泉涌,透湿衣裙,有如水淋,正值这紧要当儿,突听静室外传来了悟空大师一声怒吼,接着几声金铁交鸣,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人影闪处,曹雄争执金环剑冲来。

李青鸾转脸望去,看曹雄仗剑急奔而来,心神一分,正待出言相询,却听白云飞急促低声吩咐道:“快些闭上眼睛,照常行功,不要分散心神。”

李青鸾经白云飞轻声一喝,顿时收住心猿意马,转脸面壁,重又凝神行功。

曹雄目睹一个青衣少年和李青鸾同榻而坐,不禁妒火中烧,冷笑一声,一跃近榻,振腕一剑直奔白云飞前胸点去,他含忿出手,剑势如迅雷奔电,猛快至极。

白云飞顶在李青鸾后背“命门穴”上的右手不动,左掌半屈,迎着剑势拂去,直待将要接触到金环剑时,食、中两指,突然一齐弹出。

这是武学中一种至高绝技弹指神通功夫,曹雄哪里识得,但觉握剑右腕一麻,不由自主松开五指,金环剑脱手向后飞出。

就这一挡之势,悟空大师已追踪跃入,铁禅杖一招“飞钹撞钟”猛点曹雄后背。

金环二郎一闪身,让开背后点来一杖,施出三音神尼手绘拳谱上记载身法“移形换位”,膝不弯曲,足不跨步,一晃身,已欺到悟空大师身边,右手一把抓住禅杖,左掌一招“挥麝清谈”,疾劈悟空大师握杖右腕。

悟空大师刚才在屋外和他交手几招,只觉他出手剑势怪异难测,随手两招,就把自己逼退,冲入李青鸾疗伤静室,他随后追入,心中本早已有备,哪知仍然没有看清楚人家用什么身法欺到自己身侧,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这一刹那间,曹雄右掌已切到腕上,悟空大师不松手丢杖,手腕势非受伤不可,只得一松手,让开曹雄切来一掌,左手却探臂一拳,向曹雄前胸打去。

金环二郎想不到他丢掉禅杖还能一拳打出,这一拳迫得他向后疾退三步。

悟空大师趁势抢攻,右脚飞踢小腹,左手却闪电伸出,又抓住了禅杖,用力一带。

这一着用得恰当至极,曹雄手中握着的禅杖,骤然被悟空大师一带,身子身前一栽,正好向悟空大师踢出的右脚迎来。

可是金环二郎武功实已大非昔比,侧身一让,右手不放禅杖,左手探处,抓住了悟空大师右脚,用力一抬,悟空大师重心顿失,身子向后倒去。

悟空大师大吃一惊,暗想:此人武功当真高强。心里想着,左手仍紧握禅杖不放,借力一拉,已经向后倒去的身子,突又挺起,右手一招“潮泛南海”,平推过去。

曹雄心头也是一惊,暗自忖道:这老和尚倒是难斗,左掌“迎风断草”,扫袭脉门。

悟空大师一沉掌势,让开迎击,右手施用罗汉十八掌,呼、呼、呼!抢攻三招。

曹雄让开三掌后,立即还以颜色,左手吞吐如电,还了三拳。

倏然间,两人已对拆了二十多招,悟空大师胜在功力深厚,首雄却以奇诡的手法,弥补了功力的不足。

金环二郎一面打,一面偷眼向床望上去,只见那青衣少年,右掌顶在李青鸾后背命门穴上肃容端坐,对眼前激烈无比的打斗,浑如不觉,看也不看一眼。

李青鸾神情有些激动,但还能勉强自持,不为两人打斗所乱。

这时,曹雄心中已有点明白,那青衣少年是在替李青鸾疗伤,费解的是自己已把李青鸾奇经八脉打通数日,伤势早就应该全好,难道她伤势好转之后,又突然复发不成?

他心中只管思解李青鸾伤势恶化原因,手下略慢,吃悟空大师抢了先机,呼的一掌,逼攻过来。

这一掌威势奇大,而且攻击的又是要害,曹雄警觉时,已来不及出手化解,只得一松手丢了禅杖,向旁侧一闪身,着地扫出一腿,挡了挡悟空大师攻势,探臂捡起金环剑,跃到门口,横剑而立,目光却投在木榻上白云飞和李青鸾的身上。

悟空大师夺回禅杖后,本想趁势扫攻两杖,把曹雄迫出静室,哪知曹雄松手放了禅杖后,却捡起了地上的金环剑。

悟空刚才在静室外面,已和曹雄交手过几招,知他剑招的诡异,较拳掌尤为难测,这间静室也不过一丈方圆大小,刚才两人各抓禅杖一端,近身相搏,拳掌带起的劲风,就震飘起白云飞和李青鸾身上衣服,如果在这小小房间内,再以兵刃相搏,难免要伤到两人。

悟空大师想了一想,也停手不再抢攻,横杖护守榻前,和曹雄相峙对立。

金环二郎见悟空大师守着榻前,蓄势相待,不再迫攻,已猜知他的心意,是怕伤了李青鸾,他本是极端聪明、而又城府深沉之人,心中打了几转,立时改变了主意,望着悟空大师笑道:“那位穿着青衣的书生是谁?可是在给李青鸾疗伤吗?”

悟空大师答道:“什么人你管不着,她在给驾儿疗伤倒是不错,你问这些干么?”

曹雄收了金环剑,冷笑一声,道:“我问问有什么要紧?既然有他给李青鸾疗治伤势,我倒省了不少麻烦。”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悟空大师一纵身,追到门边,叫道:“听你口气,倒好像也是在心为李青鸾疗伤来的?”

曹雄回过头,冷冷答道:“如果我存心害她,她就是有二十条命,恐怕也没有了。”

悟空大师还未答话,突闻一声娇脆的冷笑道:“嗯!如果不是你打通她奇经八脉,她还不致于阴寒攻心,伤得这样厉害。”

曹雄抬头望去,只见那青衣书生,带着一脸困倦容色,站在静室门口,两眼望着自己,眉宇间隐泛着一种不屑和鄙视的神气。

曹雄心中早就气他,听完话冷哼一声,正待出手给他点颜色看看,突然想起他刚才双指弹剑的本领,不禁一阵犹豫。

只听身后又一阵冷笑响起,转眼望去,玉真子手握宝剑挡住去路,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金环二郎目睹当前形势,心中暗自忖道:玉真子和这老和尚,已难对付,再加这个武功莫测高深的青衣书生,万一动上手,对自己大是不利,想一想,不宜久留,缓步向前走去。

玉真子见曹雄直对自己走来,一扬宝剑,还未及出口喝问,曹雄突然一挫腰,闪电般直冲过来,金环剑左刺右扫,刹那间攻出三招。

剑势怪异,似点似劈,但见寒芒流动,分袭玉真子十几处穴道。

白云飞咦了一声,顾不得损耗元气未复,纵身跃起,直向曹雄扑去。

玉真子被曹雄出手的怪异剑招,逼得倒窜疾退,白云飞却带着衣袂飘风之声,凌空落下。

曹雄反身振腕一剑,迎刺过去,白云飞皓腕疾吐,一拂衣袖,立时有一股潜力把剑逼开,左手一探,扣拿曹雄握剑右腕。

金环二郎吃了一惊,疾退三步,剑势突变,但闻剑上金环一阵铮铮急响,寒光闪动,势若狂飚卷到。

白云飞青衣飘处,投身在曹雄凌厉剑风中,左手封剑,右手攻敌,倏忽之间,两人已交拆五招。

悟空大师和玉真子只看得眼花缭乱,以两人武功之高,竟看不出白云飞和曹雄的身法和剑招。

陡然间,听得一声闷哼,曹雄倒提金环剑,跃退了一丈四五,白云飞一纵身,如影随形般追上。

曹雄反手挥剑一扫,左手伸缩间,已搭上白云飞右手小臂上。

白云飞一错步,左掌划袭曹雄左肩,曹雄力道还未运用出,左肩已被白云飞指风扫中,跄踉退后几步,转身几个纵跃而走。

白云飞不再追敌,脸上神色十分惊奇,望着曹雄背影,右臂斜垂,似是受伤。

两人几招交接,快如电光石火,悟空大师和玉真子都看得目瞪口呆,直待曹雄退走之后,两人才双双跃到白云飞跟前,问道:“白姑娘,受了伤吗?”

白云飞摇摇头笑道:“不要紧,他只拂伤我右肘间曲池穴。”说着话,潜运真气,自行活了穴道,接道:“看他几招剑势、掌法,来路颇似阿尔泰山一脉,难道那位老前辈,还有传人不成?”话说一半,倏然住口,转身向李青鸾房中缓步走去。

悟空大师、玉真子,都知道江湖上流传的《归元秘笈》一事,白云飞提起阿尔泰山一脉,两人心中都联想到三音神尼,想追问时,白云飞已转身而去了,看她脸色憔悴,和曹雄交手几招,已微微娇喘,两人也不便再多问话。

白云飞进了房门,李青鸾刚好行功完毕。

这时,她身上阴寒已完全被迫出体外,一跃下榻,迎着白云飞,笑道:“黛姊姊,刚才和我师伯打架的曹雄走了吗?”

白云飞道:“那个人最坏,你以后再遇上他时,千万可要小心,半年前在祁连山中,不是我赶到的时机凑巧,你早已……”

早已怎么样?她却是难于出口,白云飞知她心地纯洁,不知人心险恶,一时间,无法给她说得清楚,轻轻叹息一声,跃上木榻,盘膝坐下,运气调息。

她刚才在元气大损之际和曹雄交手几招,虽然胜了金环二郎,但自己也几乎被曹雄用拂穴错骨手法所伤,幸得她应变迅速,只被拂闭穴道,自己运气解穴,又耗真气不少,人已倦累难支,盘膝坐好后,立时闭目凝神,调息耗损真气。

李青鸾看她合眼端坐,知在用功,不敢再问话打扰,轻步走出房门,直往悟空大师走去。

老和尚看李青鸾脸色红润,精神充沛,伤势似已全好,心中极是高兴,呵呵大笑两声,问道:“鸾儿,你的伤全好了吗?

李青鸾点点头,答道:“我的伤是好啦,可是把黛姊姊给累坏了。”说着话,举目四外张望一阵,问道:“怎么不见我师父和龙姊姊呢,她们哪里去了?”

悟空大师叹口气,道:“你大师伯和玉箫仙子相约寻地比武,一去五六天,还没有回来,你师父为替你守护关期,这五天中就没有离开茅舍附近,刚才见你黛姊姊离开静室,逐走曹雄,知你关期已满,她才去找你大师伯去了。”

李青鸾抬头望着悟空大师,眼眶中泪水盈盈,长长地叹口气,道:“师伯,你在这里守护着黛姊姊吧,我去找大师伯和师父去。”

悟空大师道:“你伤势刚好,如何能够走得,你留在这里,陪你黛姊姊,我去找他们。”说罢,转身急步纵跃,已到十几丈外。

李青鸾追出篱笆,悟空大师已走得踪影全无,她已十余天未出篱门一步,抬头见万株梅花怒放如锦如绣,景物幽美已极。

她望着盛放的梅花,想着这次卧病之中,连续不断发生的事情,使她一向纯洁的心中,也有了很多感触,望着梅花,出神良久,才转身回到室内,静静地坐在木榻旁边,陪守着白云飞用功,同时心中在思索着一个难题,她想不出一个人学好了武功,到底是为了些什么,虽道就是专门来和人打架吗?

再说曹雄连吃白云飞两次指风扫中,已知非人敌手,再打下去,势必要伤在人家手中不可,立时见机而退,穿过梅林,直向断崖上攀去。

奔了有十余里后,突然觉得左肩、右肋,被白云飞指风拂中之处,微微作疼起来,心中吃了一惊,赶忙停下身子,试行运气,哪知不运气还好,这一运气,伤处突然一阵麻木,瞬息之间,扩及半身,一阵阵巨痛刺心,连举手也觉得十分艰难,这才知道对方已暗下了毒手。

这时,他正停身于一处断崖所在,下临千丈绝谷,深不见底,一失神滑落下去,必要摔个粉身碎骨,四周又都是连绵的山势,伤势既已发作,决难再越渡绝峰,不如暂时停下来,调息一阵再走。

想了想索性盘膝坐在地上,缓缓地运气行功。过了顿饭工夫,忽听一阵急促的步履声传入耳中,曹雄睁开眼睛望去,只见一个三十旬左右的壮汉,手持长剑,直对自己奔来。

那人到了曹雄五尺左右处停住,长剑一指曹雄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坐在这等荒凉的地方?”

曹雄仔细看了那大汉两眼,认出是自己初入山时,遇到那个和道姑比剑的大汉。这时,他已觉得伤势好了许多,冷笑一声,答道:“昆仑山又不是你们昆仑派私产,为什么我不能来?”

那大汉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礼。”说着话欠身直进,一剑刺来。

曹雄冷笑,闪身让开剑势,一晃肩,已到那大汉身侧,左手一扬,拍出一掌。

那大汉心头一震,再想闪避曹雄掌势,已退了一步,眼看这一掌就要打中,曹雄突然一沉臂,退了两步,那大汉趁势一跃,向左方让开数尺,横剑发楞。

原来曹雄掌势打出一半时,左肩伤处,突然又一阵麻木,一条左臂登时不听使唤,他怕那大汉剑势回扫,因而疾退两步。

大汉望着曹雄出了一阵子神,长剑封住门户,慢步逼来,他刚才一剑躁进,几乎吃了大亏,这次已不敢再稍存轻敌之念,全神贯注,蓄势缓进。

金环二郎刚才拍出一掌后,已知自己伤势不宜运气和人对敌,上半身算是不能用了,要想除掉眼前敌人,只有用两条腿和人一拼。

他正在思忖之间,那大汉已一剑扫过来,曹雄纵身一跃,避开剑势,右脚陡然一招“魁星踢斗”飞踢大汉右腕。

那大汉沉腕疾退,让开一脚后,施展分光剑法,剑势连绵不绝攻到,转眼间,连攻二十几招。

曹雄闪避过对方一阵连绵的剑势后,头上已见了汗水,他不但要避敌攻势,而且还得保持上半身的轻松,既不能运气,又不能用手还击。

曹雄初动手还能不使血气上达,保持着上半身的舒畅,但过了一阵工夫后,下半身加速循环的热血,逐渐难以克制,沿着体内经脉循攻上身。

这一来,立时觉得左肩、右肋,被白云飞指风拂伤之处,阵阵剧痛刺骨,极难忍受,而且不断地加重扩大,只痛得金环二郎脸色变青,汗如雨下,纵跃也逐渐缓慢下来。

这个和曹雄交手的大汉,名叫黄志英,是昆仑派掌门人通灵道人门下的首座弟子,在三清宫昆仑门下数十个男女弟子中,是武功最高的一个。

他见曹雄不用兵刃,身法渐慢,脸上也变了色,喝道:“你再不肯亮兵刃,不出十合,必伤在我的剑下。”

曹雄冷笑道:“我只要一出手,你不死即伤。”

黄志英大怒道:“好狂妄的口气,你不妨出手试试,看你能不能过得了三招。”

曹雄回头望望身后千丈绝壑,长长呼吸两口气,把翻涌的气血稳下,使上半身恢复舒畅,冷冷接口道:“你试我一招!”说着话,陡然欠身而进。

黄志英挥剑一封,哪知曹雄身形随着他剑势一闪,已滑到身侧,身法之奇,简直是闻所未闻,不觉心头一震,仰身疾退三步,扫出两剑,寒光霍霍,封住门户。

只见曹雄身子转了一转,竟从剑势空隙中直滑进去,咬牙出手,右手一伸,已扯住了黄志英握剑右肘关节。

黄志英吃了一惊,左掌疾随攻出,当胸劈去。

曹雄一侧身,黄志英掌势掠着前胸扫过,随着左手一翻,又托住黄志英左肘,如在曹雄未受伤前,黄志英双肘关节早已被他折断,但此刻情势却又不同,曹雄虽然两次擒拿住了黄志英关节,可是他左肩、右肋的伤势,使他两条臂使不出一点气力,勉强凝神运功,力量还未用出,伤势却先发作,一阵剧疼,上半身节骨如散,不自主松了黄志英的双肘。

这不过是一刹那间,黄志英双臂一分,向后跃退了五六尺远,一脸惊奇神情,望着金环二郎,他对曹雄的奇诡擒拿手法,佩服至极,但对他擒住自己双臂后的微弱力道,却又感到十分意外。

他望了金环二郎良久,才一声长叹,道:“承蒙手下留情,黄志英感愧得很。”说罢,转身疾奔而去。

曹雄脸色冷漠,一语不发,直待黄志英消失不见,他才缓缓地盘膝坐下,这时,他左肩、右肋的伤势,剧疼更烈,赶忙闭目调息。

良久之后,慢慢地站起身子,望着那绵连雄伟的山势,心中突生凄凉之感,暗自想道:

不知我还能活得多久,即让我再活数年不死,也成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了,当真如此,那还不如早些死了的好。

一幕幕的往事,展现脑际,他回想起从师学艺的诸般经过,忆及初入师门,自己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和师妹苏飞凤一起学练武功,两小无猜,玩得甚是融洽,哪知年龄增长之后,因性格不合,反而逐渐疏远,自己虽然已对她迁就很多,但仍难使她倾心相爱,而且她做事任性,处处要抢占上风,一言不合,立时就大吵起来,毫无女人的温柔情态,过去心中虽存有介蒂,还不感觉什么,自从遇到李青鸾之后,不知不觉间被李青鸾温婉柔和的性格扣紧心弦,觉得李青鸾处处都比苏飞凤好,因此不惜跋涉西域,来寻李青鸾,想不到竟遭了那青衣书生毒手,害得一身武功尽被废去。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有些恨起李青鸾来,就地一跺脚,自言自语道:“如非为她,我曹雄怎会遭人毒手。”

他这一阵急气,伤处又隐隐作疼起来,赶紧吁了两口长气,使心气平下。

说也奇怪,如果曹雄心平气和,丝毫不觉痛苦,只要心气一动,伤处立刻作疼。他呆呆地站在山峰上,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猛地心中一动,想起了怀中还带着三音神尼手绘的拳谱,上面虽然只记载一十三种武功,但却无一不是绝世奇学,包罗内、外、拳、剑,各种武功的心法真决,也许那上面能找出疗伤之法。

他心机深沉,从绝望之中寻得了希望后,人反而冷静下来,举目向四外张望一阵,不见人踪,才绕向左面一处斜度较大所在,向谷底走去。只因他心中想到,刚才在这山峰上和昆仑门下弟子动过了手,难保那姓黄的不向昆仑三子禀告,如果昆仑三子闻讯赶来,这时给昆仑三子看到了三音神尼手绘拳谱,恐将出手抢夺,自己这等重伤,自是难以和人动手,这部奇书势必为别人抢走,只有先寻一处隐蔽所在,然后再取出查阅,才保无虞。曹雄心念一转,立时向峰下深谷中走去。

曹雄随着深谷形势,向北深入,大约有五六里,转过了几个山角,眼前景物突然一变。

只见地势突然开阔,成了数十亩大小一片盆地,四周都是排天峭壁,这道深谷,似一条甬道般通入这片盆地,入口处宽仅三尺多,除此一条山谷外,四周绝壁封阻,再无可通之路。

盆地中间,有两亩地大小一片水塘,碧波无痕,水光照天,也许因四周千丈峭壁,挡住了风雪,盆地内不但不见积雪,而且温暖如春,和外面刺骨寒风仿如两个世界。

青青绿草如茵,红白山花竟艳,一阵阵袭人芳香,三五只戏水翠禽,景物幽美,如临仙境。

曹雄目睹这等清绝景物,心中十分高兴,暗道:这所在当真是好,只是不知有没有容身的山洞突岩。

当下沿着峭壁绕行寻去,不及半周,果然被他找到了一处栖身所在。

这是北、西两处峭壁交接的地方,一道宽约尺许,高可及人的石洞,深入三四尺后即向右弯去,洞口被北面延伸峭壁挡住,如不走到跟前,很难看得出来。

曹雄顺着夹道,向里面走去,深入不过十尺左右,已然转了两三个弯,前面一片漆黑,不知有多深多长,他停住脚步,定定神,又继续向前走去。

又拐了两个弯,夹道已尽,眼前是一座三间大小的石室,紧靠里面石壁,并放着两只玻璃制成巨灯,灯中清油半满,突出几条灯芯,曹雄燃起火摺子,点燃灯心,细查四壁,只见东北角处,石壁间微现裂痕外,其他处再无可疑。

他本是工于心计之人,见到石室两个玻璃灯中积存的清油,已知此处早有人先发现,那壁间微现裂痕,说不定是一道密门,只是自己武功已失,无法打开一窥究竟,着来此处也非久留之地,但现下清静无人,何不借此时机,先查阅一下三音神尼手绘拳谱,因此他很仔细翻阅,这是他唯一的生存之望,是以字字不肯放过。

聚精会神把拳谱阅读一遍,虽然又体会出不少拳、剑、身法上的窍诀,但最后两种习修内功之法,却是一点看不明白,更找不出一篇和疗伤有关的记载。

他最后的一点希望完全断绝,心头一凉,手中的拳谱掉在地上,转脸望着那莹莹灯光,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觉愚老和尚辛辛苦苦才得到这本拳谱,武功尚未完全学成,却遭自己徒弟挖目断腿,囚禁在石室之中,他把我收到门下,不惜以绝学相授,无非希望我能替他报仇,为求我武功速进,把这本珍逾他性命的拳谱,交我研读,他却死在这拳谱上所载的拂穴错骨法上。这一本盖世奇书,落在了我的手中,只望照这拳谱所载,把一十三种武功全都练好,便可纵横江湖,睥睨武林,哪知武功未成,就先遭人毒手,我要是死掉,这部奇书势将落在别人手中,那实在死也难瞑目,倒不如把它烧掉,免得再落在他人之手……

心念及此,霍然起身,举起手中拳谱,正待付之一炬,突闻一阵步履之声,自外传来。

曹雄顾不得再烧拳谱,一口气把灯吹灭,急走几步,隐在入口石壁后,探怀取出一把毒针,暗暗想道:能有人陪我葬在山洞之中,倒是不错。

只听那步履声愈来愈近,瞬息间已到入口外面,但闻一声娇脆的惊叫,一条人影飘然而入。

曹雄手举毒针,正待打出,哪知心中略一紧张,不自觉运集了控针右手的劲力,未及打出,伤疼复作,右臂登时软垂下来。

那入室之人,似已警觉,亮出宝剑,振腕回扫过来,身随剑转,目光也同时投在曹雄身上。

金环二郎向左一跃,避开一剑,已看出来人是龙玉冰。龙玉冰也看清了是曹雄,微微惊颤一声娇喝道:“是你!”倏然收剑跃退,左手探怀取出火把子,点燃玻璃灯,收了宝剑,目光盯在曹雄脸上,问道:“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曹雄赶忙把手中一把毒外收入怀中,喘了两口气,答道:“为什么我不能来,这又不是你昆仑派的地方。”

龙玉冰一扬手中宝剑,正要发作,突然软软垂下,幽幽叹道:“你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自然怪不得你。”

曹雄道:“难道这山洞之中,还住着你昆仑派的祖师爷不成?”

他这句本是气忿之言,哪知龙玉冰听了,却点点头,答道:“不错,这座石室里面,正是我们昆仑派历代师祖坐化之处,一向划为禁地,除奉掌门令谕外,任何人不能进这石室。”

曹雄道:“我又不是你们昆仑派门下弟子,自然不受你们的门规约束。”话到此处,倏然而停,放声大笑起来。

龙玉冰听他笑声特异,看他脸上汗水随着笑声直滚,心中纳闷,不觉问道:“你是在哭呢?还是在笑?”

原来曹雄放声一笑,气血浮动,伤势又疼起来,他笑得越厉害,伤处也就越疼,只疼得他满脸汗水,直向下淌。

龙玉冰看他越笑越不像样,笑到最后,意是涕泪横流,她本早对曹雄动情,此刻见他这个模样,不禁怜惜顿生。

龙玉冰丢掉手中宝剑,急奔过去,问道:“你这人究竟是怎么啦?”说着话,双手伸出欲扶曹雄身子,手快触到曹雄身上时,突然感到一阵羞赧,又把双手缩回。

就这一刹那之间,金环二郎已自不支,笑声戛然而止,人也晕倒地上。

龙玉冰看曹雄晕倒地上,再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之嫌,伏下身子,用推宫过穴之法,推拿他肺海、玄机两处要穴。

曹雄只不过闷住一口气缓不过来,经龙玉冰一阵推拿后,立时醒转。他睁眼看自己半依着龙玉平冰娇躯而坐,不禁一阵感愧,急忙挺身而起,一扬眉头,话还未说出口,右肋处又是一阵急疼,不自主双手捧着伤处蹲了下去。

龙玉冰目睹他忍受苦痛神情,心中怜惜倍增,扶着他柔声劝道:“你伤得这等严重,还逞什么强,这地方异常清静,你就在这里养息几天,等伤势好了再走。”

曹雄也觉出这短暂一两时辰之中,伤势已加重不少,不知对方用的什么手法,使自己伤得这等厉害,事已至此,再逞强好胜,徒讨苦吃,当下叹息一声,闭目静坐调息。

两盏清灯,光焰熊熊,只照得石室通明,龙玉冰望着对面闭目静坐的曹雄,心底泛上来无穷烦恼。这座石洞中,供藏着昆仑派历代师祖们的法体,派中弟子从不许擅入一步,何况对方又非昆仑门下,只此一种,已犯了武林大忌,何况他眼下还是昆仑派的仇人,依据派中的规矩,自己本应把他擒押三元宫,听候掌门师尊发落,但不知怎地,却感到无法下手。

正当她烦恼之际,曹雄已睁开眼,目光凝注在龙玉冰脸上,静静欣赏当前这道装少女的风韵:秀眉星目,嫩脸匀红,肤白如雪,低头弄衣,无限娇羞。曹雄看了一阵,觉得她秀美并不比李青鸾差,另有一种成熟少女的诱人风韵,为李青鸾身上所无。

李青鸾未入昆仑门下前,龙玉冰在数十个昆仑门下女弟子中本是最美的一个,只因她平时穿着道装,再加上幼失父母,从小就追随在玉真子身侧,在三元宫中长大,坎坷的身世,养成她一种冷若冰霜的性格。

通灵道人门下大弟子黄志英,艺冠同门,才华标逸,对这位师妹异常倾心,十余年相处中,对她爱护无微不至,龙玉冰自解人事后,黄志英从没有一次违拗过她的心意。通灵道人、玉真子又都是亲身体会到情场遗恨之苦,他们不愿下一代也尝试到情爱折磨,因而对门下约束并不严苛,只要他们能情止于礼,两人也不愿多管,这种余情甘露,普及了昆仑门下的男女弟子。

岁月匆匆,转眼数年,在这段时日中,黄志英仍然对她和过去一样,处处关怀呵护,一点不变。龙玉冰也想出一个自解之法,她想:我这一生永不嫁人,酬答他一番深情也就是了。

可是,天下事往往却非人所能预料,尤其是男女间的情爱,更是微妙难测。龙玉冰自那天在茅舍中和曹雄见了一面,被他那含情一笑,摇动了一寸芳心,数日来脑际间一直盘旋着金环二郎的音容笑貌。

她生性内向,异常拘谨矜持,平常把一腔少女热情压制心底,不肯对人稍假辞色,可是一旦被人挑开心扉,热情立时如狂流汹涌,极难自禁,何况曹雄此刻又身受极重内伤,这不禁加重了龙玉冰怜惜之心,而且还启发了她一种潜藏在女性中纯洁的母爱。

她不自主地移身到金环二郎身侧,脸上情爱横溢,眉宇间忧虑重重,四道眼光交相投注,彼此都感觉周身血流加速。

曹雄只觉小腹中一股热流,由丹田直冲上身,伤处又隐隐作痛起来,慌忙收敛绮念,调匀呼吸,叹息一声,道:“你就是不肯捉我,我也是活不久了。”

龙玉冰慢慢地伸出一双柔荑,握住曹雄两只手,无限深情地慰道:“你尽管放心在这里养息伤势,这地方只有我和大师兄能来……”

曹雄冷冷接道:“你师兄既然能来,还不是一样要发现我,那和你把我捉住送到三元宫去有什么分别?”

龙玉冰笑道:“你急什么呢?就不听别人把话说完,这座石室,现已经有掌门人指命我和大师兄轮流管理,除了我们两人外,其他人都不能擅入此室一步,这个月又正好轮到我当值,今天才十一月十二,还有十八天时问才轮换我大师兄,这十八天中你可以安心在此养息。”

曹雄看她对自己温婉慰藉,深情款款,龙玉冰娇靥生晕,半含羞态,曹雄不出脑中一荡,暗自想道:此女风韵不下苏师妹,温柔不输李青鸾,半带娇羞,更是可人!

想着想着,右臂突然探出,正想抓住龙玉冰那只纤纤玉手,突然心念一转,又想起自已奇重内伤,立时顺手一推,冷冷说道:“我伤得极重,就是有三十六天时间,也未必能养息得好。”

龙王冰看他瞬息间,变换了两种极端不同神情,不觉怔了一怔,颦起两条柳眉儿,柔声慰道:“你先养息几天看看,也许能够好转,我先去给你准备一些食用之物送来。”

曹雄听得龙玉冰一提,突然感到腹中饥肠辘辘,甚难忍受,点点头,闭上眼睛。

龙玉冰慢慢地站起身子,一声轻叹,附在曹雄耳边低声说道:“你安心在这里等我,我至迟在晚上二更天前赶到。”说罢,捡起地上宝剑,转身出了石室。

刚刚奔出山口,突听有人喊道:“龙师妹!龙师妹。”

龙玉冰停住脚步,抬头望去,只见黄志英手提着长剑,站在三丈外的山坡下,脸上带着笑意,向她走来。

龙玉冰骤见大师兄后,突党心中一阵惶愧,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不自主垂下了头,不敢再多看师兄一眼。

但听轻微的步履之声,慢慢地到了她身侧,接着一个低沉而又充满着关怀的声音,由身侧响起,问道:“龙师妹,你怎么啦?”

龙玉冰抬起头来,只见大师兄两道眼神中,无限深情地逼视在自己脸上,不禁一阵心跳,强自镇静,摇摇头答道:“我没有什么,只是刚经一阵急奔,有点儿累。”说着话,转过身子,缓步向前走去。

只听身后传来了黄志英一声悠悠长叹,龙玉冰停住步,回头望去,见黄志英已离开自己向右面山壁间攀登,举步缓慢,有气无力,充分显露出颓丧的神情。

龙玉冰心头一酸,忍不住涌出两眶泪水,她无法再控制激动的情绪,几度扬起玉腕,启动樱唇,想把大师兄黄志英叫回来,投在他怀中痛快地大哭一场。

可是曹雄俊俏的影子和那迷人的微笑不断地在她心目中扩张,瞬息间,遮掩了黄志英凄苦的形象。她伸手抹去眼眶中含蕴的泪水,转身又向前奔去。

黄志英攀登到壁间一处矮松下停住身子,回顾望时,龙玉冰已转过了一个山角不见了。

他望着被山峰遮住一半的夕阳,说不出心中是爱是恨,倚松出神,直到幕色苍茫,才带着沉重的心情,返回三元宫去。

再说龙玉冰奔回到梅林茅舍,悟空大师和玉真子寻找玄清道人尚未回来,茅舍中只余下白云飞和李青鸾两人。

这时,白云飞行功尚未完毕,李青鸾静静地坐守一侧,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黛姊姊运气调息。

一阵轻微的步履声,惊得李青鸾霍然立起,抓起宝剑,跃至门口。

待她看清楚来人后,垂下了手中宝剑,笑道:“啊!原来是冰姊姊,你看到师父没有?”

龙玉冰摇摇头,道:“没有,你的黛姊姊呢?”

李青鸾道:“黛姊姊正在运气调息,已经快三个时辰了,还没有睁开过一次眼睛,唉!

我这场病实在把黛姊姊给累坏了。”

龙平冰心中突然一动,暗自忖道:曹雄伤在白云飞手中,白云飞必知解救之法,怎生想个主意,让她说出来才好。

李青鸾看师姊不答自己的话,只管低着头沉思,心中甚觉奇怪,忍不住问道:“冰姊姊,你在想心事吗?”

龙玉冰脸一红,岔开话题,问道:“你们吃过饭没有?”

李青鸾摇摇头,答道:“我在守着黛姊姊,还没有工夫去烧饭。”

龙玉冰笑道:“我去替你们烧饭去。”

李青鸾叹道:“我虽然从小就没有了爹娘,可是有很多人都待我好,悟空师伯、师父、武哥哥、黛姊姊,还有你和武哥哥的朋友曹雄……”

李青鸾还未说完,突听一声清脆的娇笑,接口道:“那个坏蛋曹雄吗?以后他再也不能够做坏事了。”

李青鸾回头望去,只见白云飞已站在身后,望着她不断微笑。不知何时她已运功完毕,出了房门。

龙玉冰听得心中一动,故意问道:“怎么?曹雄被你杀了吗?”

白云飞笑道:“我虽没有杀他,但已废了他一身武功,今生今世,他永远不能再和人动手了。”

龙玉冰只听得心头一震,抬起头望着白云飞发呆。她本想追问她用什么功夫伤了曹雄,有没有解救之法,哪知一和白云飞目光接触,立时被她一种高贵的威仪镇住,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心虚之故,一触到白云飞那威仪逼人眼神,好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中隐秘,是以开口不得。

李青鸾却接口道:“曹雄是武哥哥的要好朋友,姊姊要是把他打死,武哥哥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白云飞笑道:“不要紧,他死不了,只是被我用天罡神功点了他右肋左肩两处经脉关节,只要他不再练武功,或是和人家打架,安安静静地养息,那就和好人无异,一运气,或是血脉流动加速,伤势就立刻发作。”

李青鸾满脸感伤,问道:“姊姊,难道就没有办法解救吗?”

白云飞叹息一声,道:“解是有法子解,只是救了他之后,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毁在他手中了。”

李青鸾道:“那么姊姊把解救的法子告诉我,好吗?”

白云飞奇道:“你要学解救的法子干什么?”

李青鸾道:“我以后要是遇上他时,就告诉他解救的办法,要不然他这一生就不能再练武功。”

白云飞两道清澈的眼神凝注李青鸾脸上,沉吟不语。

李青鸾慢慢地走到白云飞身边,拉着她一只手,说道:“姊姊不愿告诉我,那我就不学啦。”

白云飞道:“我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他的伤好。”

她整理一下李青鸾鬓边散发,接道:“姊姊很疼你,将来姊姊的本领,都要一件一件地传给你,现在你还不能学习,等到我授你的玄门吐纳导引术有了基础,我再慢慢地传你。”

李青鸾叹道:“姊姊待我好,我心里早就知道,但你不告诉我解救曹雄伤势的办法,曹雄的伤就不会好,武哥哥知道了,定会责我不好好地待他的朋友,何况他在祁连山中还救过我,我知道了这件事,怎么能不管呢?姊姊不要传我本领了,只把救曹雄方法告诉我吧?”

白云飞看她脸上满是怜惜神情,心知如不告诉她,在她纯洁善良的心中,将留下一道创痕,叹口气,道:“好吧!我告诉你就是。走!咱们到屋里去,我就教你解救曹雄的法子吧。”

龙玉冰望着两人进了房门,才转身奔到厨下,做了很多油饼,又烹任几色精美菜肴,收藏起来,然后才端着菜饭,走到李青鸾房中。

三人都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很快把一顿饭吃毕。李青鸾帮着龙玉冰收拾碗筷,送入厨下洗刷。这时龙玉冰借机问道:“鸾师妹,你说那曹雄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李青鸾笑道:“黛姊姊对我说,曹雄坏死了,不过他和武哥哥是朋友,他要是坏人,武哥哥决不会跟他要好。”

龙玉冰道:“不错,我也看那曹雄不像坏人。”

李青鸾叹口气,道:“只是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地方,没办法告诉他疗伤的法子了。”

龙玉冰心中一动,问道:“想那疗伤之法,一定是非常困难,除了你黛姊姊以外,别人就是知道了,也没有本领医得。”

李青鸾笑道:“黛姊姊说,她用天罡指神功,点伤了曹雄右肋左肩处少阳、少阴两脉,血气不能在上身运转,只要他血气一动,伤处立时就疼起来,要想疗治,必得头下脚上,阴阳倒置,使全身血气过行,俟两脉通后,再静息几天,就可以复元了。”

龙玉冰叹道:“你黛姊姊的武功,当真是高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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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鸾道:“嗯!黛姊姊说这叫透骨打脉手法,不过她在下手时,又用出天罡指功夫,用本身真气,透过肌肤,点伤了曹雄少阳、少阴两道经脉。她说曹雄的本领很大,如不用天罡指神功,单用透骨打脉手法,就是伤了他,他也能自行疗治。”

说至此一顿,突然,颦起两条秀眉,长长叹息一声,接道:“黛姊姊又告诉我说,只要过了七天,伤势就会凝结恶化,再想疗治,那就不容易了。可是我不知道曹雄现在在什么地方,没法子去对他说,那么他的伤势就没法好了。”说完,又是一声长叹,泪水盈眶,神情黯然。

龙玉冰从李青鸾口中探得曹雄疗伤方法,心中甚是高兴,但想到曹雄在石室中忍受饥饿之苦,心中又感焦急,脸上神情也随着变化不定。

她正回想玉真子十数年来之教养熏陶,恩如再生父母,而她却背弃了昆仑派门规,把曹雄隐藏在派中划为禁地的石室之内,一旦被人发觉,不但生命难保,且将大伤师父之心。

但心中又浮现曹雄的音容笑貌,于是拭去眼中泪水,笑对李青鸾说道:“你伤势刚好,不宜多劳动奔走,如果大师伯和师父今天晚上还不回来,我就去禀报掌门师伯派人寻找。”

李青鸾叹口气道:“我过去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才明白一个人活在世上,要遇上很多很多的烦恼……”说着话,缓步离去。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夜风砭骨,吹得龙玉冰有点寒意,抬头望天色已是初更,想起和曹雄之约快到,只得缓步下了山峰,忖道:我已答应给他送食用之物,如何能自食诺言,不管如何,得按时赴约,把疗伤之法转告给他,要他在伤势好转后,早些离开石室就是了。心念一决,立时加快脚步,返回茅舍,取了食用之物,向幽谷石室疾奔而去。

她一路急赶,走到石室,只不过初更稍过,曹雄正靠着石壁静坐。

龙玉冰放下手中食物,笑道:“你一定饿得很厉害吧!这些菜肴、面饼,都是我亲手制的,你吃点尝尝看,味道如何?”

曹雄道:“就是再好吃,也不能把我的伤势医好。”

龙玉冰听了一怔,垂首不语。

曹雄看她脸上满是忧伤,眼眶中泪光莹莹,紧颦柳眉,神态凄楚,心中忽觉不忍,轻声一叹,想说几句慰问之言,但转念又想到自己愈来愈重的内伤,把到了口边的话,又咽回肚里。

龙玉冰慢慢抬起头来,望着曹雄,幽幽说道:“你的伤势虽然很重,但并非无法疗治。”

曹雄冷笑一声,闭目不答。

龙玉冰看他对自己冷漠神情,不禁心头一寒,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这时,她自己也不知心中是爱是恨,只觉柔肠百结,芳心欲碎,走出石洞坐在水塘旁边出神。

突然一阵步履之声,由身后传来,回过头望去,只见曹雄踉踉跄跄地走出石洞,直向那山谷中走去。

龙玉冰忍了又忍,到最后还是忍耐不住,站起来,追上去,拦在首雄面前,说道:“山谷中有人把守,你伤势这样重,如被他们发现,非被活捉不可。”

曹雄冷冷答道:“我守在你们的石室中,也好不了。”

龙玉冰慢慢说道:“你回来,我告诉你疗治伤势的法子。”

曹雄听后微觉一惊,突然纵声大笑道:“我自己既不知疗治之法,料你们昆仑派也难知得……”他一阵狂笑,陡感伤疼复作,忍不住右手捧胸,蹲在地上。

龙玉冰看曹雄皱眉忍受痛苦神态,心中又生怜爱,黯然一叹,走近他的身侧,轻伸皓腕,扶着他的右臂,道:“你被人用天罡指点伤了少阳、少阴两脉,如不及早疗治,七日之后,伤脉凝结,永成痼疾,不但一身武功全要废去,而且今生今世,永无疗好之望。”

曹雄听得一怔,调匀呼吸,站起身子,道:“不错,少阳、少阴均属体内主要经脉……”

龙玉冰不待曹雄说完,连忙接道:“那天罡指是一种极高的内家功夫,能够透肌伤脉,所以你外面不见伤痕,其实却伤得很重,全身血气不能运转两脉,因而一身武功尽皆废去。”

曹雄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中信了一半,忍不住问道:“那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医好?”

龙玉冰听他只问疗伤之法,对自己一片怜爱之情,毫无一点感激之意,不禁伤心之至,于是不理曹雄问话一转身慢步而去。

金环二郎本是绝顶聪明之人,如何看不出龙玉冰一番怜爱之情,只是他生性阴沉,不管对什么人都存戒心,再者他伤势越转越重,自知已无复元之望,心中一股怨恨之意,无法发泄。是以龙玉冰虽对他关怀备至,却难得听他一句感激之言。

龙玉冰走入石室,收拾好残余的菜肴面饼,回头却见曹雄当门而立,脸上似笑非笑,望着她一语不发。她心中一腔委曲,此刻再也忍受不住,怒道:“你还来见我作什么?快些给我滚出去……”她口中虽在发狠,眼中泪水却夺眶而出。

曹雄脸色微变,仍是不发一语,龙玉冰一纵身跃到门边,道:“闪开路让我出去。”

曹雄充耳不闻,动也不动。

龙玉冰心头火起,右手一扬向曹雄身上推去,她只想把曹雄推到一侧,自己出去,哪知曹雄被她一掌推个仰面朝天。

曹雄伤势正重,不能运气抵御,龙玉冰又在气忿之时,这一推,用力不小,首雄哪里还能站得住脚,竟跌个皮破血流。

龙玉冰见他摔得很重,心中随又觉得不忍,立刻蹲下身子,扶他起来,一面抚摸他的伤处,一面柔声问道:“你摔得很痛吧?”

曹雄淡淡一笑,道:“你心里如果还不消气,再把我摔几跤,也没有什么。”

龙玉冰心头一酸,泪水滴在曹雄脸上,幽幽说道:“你就不知道人家费了多少心机,才探得疗治你伤势之法……”

停了一会,龙玉冰看着曹雄无限怜借地继续说道:“还不赶快起来,调匀呼吸,休息一下,让我告诉你疗伤之法。”

曹雄立起身来,依言调匀呼吸,然后两人重入石室,龙玉冰告诉他疗伤之法,曹雄听完后,依法作为,脚上头下,贴壁倒立,俟全身血脉逆行后,暗中试行运气,伤处虽仍作痛,但已不甚剧烈。

大约过有顿饭工夫,果然觉得伤处痛苦逐渐消失,随即加速运气行功,待气血过行一周,已累得全身汗水透衣,于是正身坐定,闭目养息。

龙玉冰不胜关怀,问道:“这法子可有效么?”

曹雄陪笑道:“伤处已好转许多了。”

龙玉冰放了心,起身嘱道:“既然有效,你就安心在这里疗治养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退出石室。

曹雄休息一阵,又继续依法自疗,每行一次,伤势就好转许多。

再说龙玉冰一路急奔,回到茅舍,看天色已到三更,整座屋中,一片漆黑,她走到李青鸾卧房窗外,手弹窗棂,轻呼两声李师妹,没有人答应,心中生了怀疑,绕到门口,推门而入。

那房门本是虚掩,一推而开,她在李青鸾房中住了旬日之久,各物放置之处,均甚熟悉,随手取过生火之物,燃起案上松油火烛,定神望去,只见床上被褥,折叠得十分齐整,白云飞、李青鸾早已不知去向

十四、荒峡琵琶引 禁宫翠蝶梦十七、山雨风满楼 浪诵江湖险八、云飞救青鸾 龙女救曹雄三、巧施回春手 夜传迷踪步十九、群雄争秘笈 决战白云峡十七、山雨风满楼 浪诵江湖险四、侠僧隐幽洞 神驹越千岭十九、群雄争秘笈 决战白云峡四、侠僧隐幽洞 神驹越千岭二、侠门忆情愁 深谷惊绝艺九、龙玉冰失足 苏飞凤痴情六、初试驭剑术 巧破百毒掌十、初试玉琵琶 猝见归元笈十八、逼服化骨散 苦心遭误解十八、逼服化骨散 苦心遭误解十五、蓝卫话往事 小蝶通神功七、贼子心歹毒 玉女情最痴九、龙玉冰失足 苏飞凤痴情十七、山雨风满楼 浪诵江湖险十九、群雄争秘笈 决战白云峡十三、灵龟得复失 群雄诡又诈一、秘笈现江湖 劫运揭序幕十五、蓝卫话往事 小蝶通神功一、秘笈现江湖 劫运揭序幕六、初试驭剑术 巧破百毒掌三、巧施回春手 夜传迷踪步五、明心现丽影 留字诉衷曲七、贼子心歹毒 玉女情最痴十五、蓝卫话往事 小蝶通神功一、秘笈现江湖 劫运揭序幕三、巧施回春手 夜传迷踪步十八、逼服化骨散 苦心遭误解十三、灵龟得复失 群雄诡又诈三、巧施回春手 夜传迷踪步八、云飞救青鸾 龙女救曹雄一、秘笈现江湖 劫运揭序幕二、侠门忆情愁 深谷惊绝艺十九、群雄争秘笈 决战白云峡四、侠僧隐幽洞 神驹越千岭十、初试玉琵琶 猝见归元笈十二、误入卧虎岭 株守万年龟一、秘笈现江湖 劫运揭序幕三、巧施回春手 夜传迷踪步九、龙玉冰失足 苏飞凤痴情十三、灵龟得复失 群雄诡又诈九、龙玉冰失足 苏飞凤痴情五、明心现丽影 留字诉衷曲十四、荒峡琵琶引 禁宫翠蝶梦一、秘笈现江湖 劫运揭序幕七、贼子心歹毒 玉女情最痴五、明心现丽影 留字诉衷曲十五、蓝卫话往事 小蝶通神功十九、群雄争秘笈 决战白云峡二、侠门忆情愁 深谷惊绝艺十七、山雨风满楼 浪诵江湖险八、云飞救青鸾 龙女救曹雄十二、误入卧虎岭 株守万年龟三、巧施回春手 夜传迷踪步七、贼子心歹毒 玉女情最痴十九、群雄争秘笈 决战白云峡十四、荒峡琵琶引 禁宫翠蝶梦十六、仁心蹈陷阱 歹徒盗秘笈三、巧施回春手 夜传迷踪步五、明心现丽影 留字诉衷曲十六、仁心蹈陷阱 歹徒盗秘笈一、秘笈现江湖 劫运揭序幕十六、仁心蹈陷阱 歹徒盗秘笈十、初试玉琵琶 猝见归元笈十三、灵龟得复失 群雄诡又诈三、巧施回春手 夜传迷踪步十九、群雄争秘笈 决战白云峡十四、荒峡琵琶引 禁宫翠蝶梦三、巧施回春手 夜传迷踪步八、云飞救青鸾 龙女救曹雄十七、山雨风满楼 浪诵江湖险十四、荒峡琵琶引 禁宫翠蝶梦十五、蓝卫话往事 小蝶通神功三、巧施回春手 夜传迷踪步十五、蓝卫话往事 小蝶通神功四、侠僧隐幽洞 神驹越千岭七、贼子心歹毒 玉女情最痴十七、山雨风满楼 浪诵江湖险十三、灵龟得复失 群雄诡又诈五、明心现丽影 留字诉衷曲十四、荒峡琵琶引 禁宫翠蝶梦十五、蓝卫话往事 小蝶通神功五、明心现丽影 留字诉衷曲五、明心现丽影 留字诉衷曲十二、误入卧虎岭 株守万年龟十九、群雄争秘笈 决战白云峡十二、误入卧虎岭 株守万年龟七、贼子心歹毒 玉女情最痴八、云飞救青鸾 龙女救曹雄一、秘笈现江湖 劫运揭序幕八、云飞救青鸾 龙女救曹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