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把伤员送到河床,交给军帮忙包扎一下。札比尔,这里交给你了,从现在起你就是乌兰的指挥官。”
岳震这个时候退出,不但札比尔和巴雅特颇感意外,盟军的几位首领也是惊疑不定,纷纷暗自揣测,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河道里还有大约四分之一的红驼兵呢,少说也有五六百人之多。
难道是乌兰王要放这些人一条生路?不像,那是为什么?
一阵琢磨后,达布拉结活佛斜着身子,凑到锡丹汗的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两位吐蕃领袖再看岳震的目光,就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默默观察这边的李正道,从两位吐蕃大人物的神色,看出了些许端倪。震王此举是做给这些盟军首脑们看的,这很有可能预示着乌兰部首领的交接,那位魁梧高大的鞑靼指挥官,极有可能将是乌兰部的新头人。
说走就走,岳震不但自己收刀离开了战车,而且还把车的箭手妻子一起带走。夫妻俩眨眼间就跳了河床,俯视着刚刚还属于他们的战场。
“怎么,嘿嘿···小羊倌一走,你就六神无主了?”巴雅特轻声讥笑着站在车前札比尔。
札比尔脸一热,抬手把狼牙棒扔到车,一边车,一边嘟囔道:“是啊,震头领不在的时候,心里虽说也不踏实,可是也不像现在这般慌乱。反正我觉得,在他眼前指挥战斗,心里怪怪的。”
“嘿嘿···彼此彼此,怪也得硬着头皮打呀。”巴雅特讪笑着回头大声喊道:“我们这里需要一位箭手,哪位兄弟过来支援一下。”
两边摆开阵势再战,战况也几乎就是莫贺弗在鱼儿海子全军覆没的翻版。只不过手持一丈长枪的鞑靼车兵,更具杀伤力,消灭敌人的用时更短。
当最后一个库莫奚红驼兵倒下,如释重负的札比尔和巴雅特抬头看去,两家盟军都已经撤走,空荡荡的河床,哪还有岳震夫妻的影子?这下哥俩真的有些慌神了。他们不知道是仗打得令岳震不满意,还是他们的兄弟,他们的首领,已经准备启程回南宋了。
丢下打扫战场的兄弟们,巴、札二人兴匆匆的跑回去搞清状况,等看到为铁鹞子送行的岳震夫妻,两人这才算松了口气。
就算大局已定,萌生去意的岳震再怎么归心似箭,可是眼前这个烂摊子,也不是说丢下就能丢下的。
送走急于赶回去复命的李正道,拓跋月再次吹响号角召集各部族的首领,会议的地点就在布哈峻西口。此时的布哈峻虽说火势渐小,但是滚滚的浓烟和扑面而来的热浪,还是让人无法靠近。
战争结束,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乌兰人没有时间庆祝休息,必须在入冬以前重建布哈峻,这个艰巨的任务摆在了面前。
会议的时间很短,各项任务也很快就分配下去。雪风留下来清理战场,焚化尸体。车队和红驼队带所有能够拉拽物资的车辆、牲畜,立刻返回鱼儿海子,回去后。他们可以脱下盔甲,可以放下武器,但是不能休息,他们不但要从娘图岛采伐足够多的木材,运来布哈峻。还要为灾后重建的布哈峻,运送足够的粮食。
车队、驼队离开后,大火又整整烧了三天,若不是一场及时来到的绵绵秋雨,恐怕清理火场废墟的人员,还是很难进入的。
走进变成废墟的昔日家园,岳震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满怀凄然。回纥兄弟翻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找到库莫奚王的尸体,但是岳震坚信,他已经离开个这个世界。库莫奚人用生命偿还了犯下的罪孽,他们和昔日繁华的集市一起,变成了一堆焦土,用不了多久,便会随风远去。
岳震本来打算废弃这座遗址,另选地方建造新城,但是熟悉地形的清真寺阿訇,打消了他这个念头。另寻水源,挖水淘井同样是一件巨大的工程,而且还有可能,费了很大的劲只挖出一口无水枯井。
不能废弃,只好清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清理的了,能燃烧的,都已经烧得干干净净。原本异常坚固的土墙,也在高温的折磨下歪斜干裂,只需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地。
有牦牛兵和阿柴骑兵帮忙,岳震最头疼的清理工作变得简单起来。所有能推倒的,一律推到,两家庞大的骑队再跑几圈,地就被踩得平平整整且结结实实。
能帮的都已经帮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格列头人率队离去,岳震夫妻还有汗王活佛一直把这位并肩战斗的战,送出了好远。临别之时,格列还表示回去后,一定派阿柴商人前来参与布哈峻的重建,言下之意,也就是希望在未来的市场,能有阿柴商人的一席之地。
明知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岳震当然是欣然应允,并且明确承诺,只要阿柴商人愿意来,他们将来在布哈峻的地位,与会和人是一样平等的。
由于锡丹部有自己的家族供应给养,不用消耗乌兰的粮草,所以锡丹汗和活佛商议后决定,留下一千牦牛兵随活佛帮忙重建,其余的部队跟着汗王返回。
虽然战场结下的深厚情,让岳震有些不舍,但是他也知道,像锡丹这样的大部族几乎等同于一个国家,首脑是不可能长时间脱离的。殷殷话别,又如为格列大头人送行一样,岳震夫妻陪着锡丹汗王走出了很远,正要挥手道别,却被锡丹汗叫住了。
“来人啊,把本王准备的东西拿来。”叫住岳震两口子,锡丹汗对身后的护卫摆摆手,立刻有人提这个小包裹躬身前。
“弟妹,那天多亏你眼疾手快,我才能留着这颗脑袋继续喝酒吃肉。这件东西,以后我是用不着了,就送给弟妹防身。千万不要推辞,我现在可是你男人的大哥,呵呵,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拓跋月赶忙躬身从锡丹汗手里接过小包裹,不禁有些好奇道:“汗王大哥,一定又是很珍贵的东西?”
看到岳震凑过来要拆开看,锡丹汗急忙拦住他笑说:“看不得,看不得,等大哥走远了,你们两个回去后再好好看。哈哈,什么东西也比不咱们的情珍贵。好了,回宋的时候,记得顺路去看看我这个大哥。”
目送着锡丹汗跨大牦牛扬长而去,岳震忍不住又是一番嘘唏,也不禁对这位汗王大哥的临别赠礼,倍感好奇。
回到临时搭建的家,两口子急不可耐的解开包裹,顿时里面这件金灿灿的衣服,晃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夫妻俩面面相觑,又一同把目光集中到衣服,这是一件无领无袖坎肩之类的衣服。样式平淡无奇,而且从尺寸不难看出看,应该是为体型硕大的锡丹汗,量身定做的。
一向都是大手笔的汗王,绝不会莫名其妙的拿旧衣服送人。岳震搓捻着金闪闪,却不知为何物的衣服,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兴奋地跳了起来。
“我知道了,月亮快拿你的弓箭,咱们到外边去一试便知!”
一头雾水的拓跋月,刚刚拿起弓箭就被丈夫拽出了棚帐。出去后,岳震让妻子留在原地,他自己退到了一丈开外后,把那件坎肩举到身前说:“来,月亮,用你的箭射这件衣服,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拓跋月瞪眼嗔道:“我才不陪你发疯呢,这么薄的衣服怎能挡住利箭,那还不一箭射到你肚子!”
岳震无奈的把衣服挪开,两只手捻着抖动说:“这下可以了?放心的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无论多么锋利的东西,也不能损坏这件衣服!”
“哦!怎么可能?”拓跋月不相信的一个劲的摇头,弯弓搭箭抬手就射过去。
噗!利箭被那样古怪的衣服,硬生生的挡住跌落,自信就算是半寸木板也能射穿的拓跋月,这下真的傻眼了。怎么可能?很不服气的她顺手就搭了第二支箭,再一射,弓似满月箭如流星,真的是用了十成的力道。
噗啦!力道十足的利箭向一旁滑开,反应机敏的岳震一屁股坐到地,险险的避开,也把那边的拓跋月吓出了一头冷汗,丢掉大弓箭囊跑过来。
“哈哈···宝贝呀,月亮这可真是宝贝呀。”坐在地岳震顾不起身,舞动着那件衣服欣喜万分。
把丈夫从地拉起来,拓跋月不满的撅嘴道:“吓死我了!利箭变向没个准的,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就算是件好东西,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再说,咱们的仗也打完了,它也没有什用处。”
一阵阴霾赶跑了岳震脸的欢喜,他怔了片刻低声道:“月亮你不知道,有些地方比战场还要危险,我们回家···”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破坏了丈夫的好心情,拓跋月歉然笑问:“怎么啦?回家怎么会比战场还危险呢?”
岳震不知该怎样回答妻子,因为他也不知道回到临安后,他们要面对什么。“嗨,也许是我多虑了。不过,月亮你一定要答应我,从今往后无论走到哪里,除了床睡觉,你都要穿着这件衣服好吗?”
拓跋月看着一脸凝重的丈夫,虽然心中充满了迷惑,还是乖乖的点头答应了。
锡丹汗王刚刚离去,巴雅特就和敕勒人带着第一批粮食赶回来了,看着前几天还威风凛凛的战车驭手,脱去戎装后个个一脸倦色,岳震有些歉疚却也是满心的憧憬,乌兰人的和平安详的好日子已经到来。
巴雅特还告诉岳震,西夏车队的先头部队也离开了鱼儿海子,向这里进发,据说是大国师迦蓝叶率领着一支庞大的车队,就在后面。
有了充足的粮食,布哈峻的重建正式启动,岳震首先找到了宁玛寺住持和阿訇。清真寺和宁玛寺都曾经是布哈峻的象征,是这里人们心目中的圣地,新城的建设还是要围绕着两座寺庙向外扩展。
几经堪舆,主持和阿訇选好了地址,岳震忙前忙后的找人打桩画线,只等大批鞑靼人带着材料赶到,就可以破土动工了。
这个时侯,迦蓝叶、法刀和尚带着西夏车队来到布哈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以西夏商人为主体的这支车队,确实已经庞大到令人吃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