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只有奴替主受罚, 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阿山虽然尽忠职守,依努达海的自私个性也不可能至此。如今他竟然肯,必然有猫腻。
努达海当然被拒绝了, 新月到的时候, 他正被人放在长凳上拔针, 好给他疗伤。他本来是不想叫疼的, 但是由于她来了, 他便忍不住哼了一哼,希望心爱的月牙儿,能够明白, 这是为她受的苦。
可是新月虽然也很心疼他,目光却很快因为别人转移, 不是狠心地扮演冷酷绝情, 而是这个人的分量不同一般。
跪在针团上的阿山, 被驱逐跪在墙角,由人扣住双肩, 不得起身。由于重量全压在双腿上,所有的意志都被它牢牢的牵引着,敏感的神经无法麻痹,连呼吸的细微动作都会带来灭绝一般的痛感。
垫子的四周渗出血来,细珠一样, 滚落流淌。
所谓生不如死也不过是这样吧。这时候若能晕厥, 将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阿山艰难地承受着, 直到新月到来。
新月看一眼就背过身去, 因为止不住眼泪。这不啻于在她心上狠狠砍了一刀, 她疼得受不了。有人在往阿山的腿上压砖,他的腿在抽搐中颤抖着。她一下子疯了, 若是折磨别人,还可以无视。但是那是她的阿玛,她阿玛的灵魂在里面。就算是受到一点点损伤,也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wωw◆тт kan◆c o
于是新月冲上去,拉扯那些人。嘶吼着哭叫:“住手,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主子冲上去,莽古泰和云娃也冲了上去。他们是跟着她一起来的,务必要保她周全。可惜这里不是新月的地盘,折磨的也不是她的人,因此那些侍卫们虽然需要对新月很客气,却没有必要完全听她的话。他们的行为即便迟缓了些,却没有打算停下的意思。
莽古泰帮腔道:“住手,你们没听见格格说吗!”接着,他大步上前踢飞了那些砖块,就要将人拉起。新月也跟过去,亲手相挽。
好一个“圣母心”的格格,对一个本不该熟悉的奴才如此关切,不但容易暴露隐秘,更有人要抗议的。
趴在凳上正由人拔针的努达海又哼哼起来。
他也很痛,他也很想新月过来关心他。但是看起来阿山在她心中更重要,这不禁使得努达海联想起上回在望月小筑中新月所说的那些绝情话,一时不忿,将头向上扬去,想跟她说清楚。
乱动只能是自讨苦吃。还有很多银针没有拔出来,动手的人不知道他会这样,刚刚起手,他就乱动,那些针因此更陷进皮肉里,直扎得他龇牙咧嘴,哀号连连。
一点将军的威严也无。不过成功地将新月的注意拉了过去。对着他的时候,本该面上笼罩一层寒霜的,但是那是努达海,是牵扯着她生命的男人。于是绞痛不已的新月,很快哭得梨花带雨,歇斯底里地去拉扯雁姬的袖子。
她知道这事求谁都没有用,只有雁姬停手,这事才会停下来。新月于是哀哀切切地哭着:“这是怎么回事呢?雁姬,你快说句话呀!”
雁姬回应的是冷笑一声。
很快,新月在简述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阿山和静萍是怎么落到她的手里,但是这事既然能被弄成这个结果,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
于是她怯怯地哀求说,雁姬,这是个误会吧。我和努达海之间没什么,绝不是你想的那样。至于阿山做这个木偶肯定是一时糊涂,没有那么严重。这个上面虽然有我的生辰八字,可是我不介意,也绝不会追究将军府,你就放宽心,把他放了吧。
虽然这么说,新月却没有底气。对人家多次有过铲除念头的,很难理直气壮地扔出这些圣母的言辞。况且她虽然没有和雁姬正面翻过脸,但是怨恨和憎恶已经让她的声音在发抖。她很想将眼前的女人千刀万剐,但却不能这样做。又气又苦,万千的怨恨聚集在一起,使她的脸色既白又青,有点像要晕厥的样子。
她像一株随风摇摆的小草,娇弱无比,盈盈含泪。只可惜发嗲也要看对象,在场的没一个人想怜惜她,只会对这样的做作嗤之以鼻。
她一边哭着,一边请求援助地看向四周,看见的只有厌恶和闪避的眼睛。
阿山听到动静,不禁发出闷哼。他很怕新月抵受不住心中煎熬而道出些什么,那就完了。
果然接下雁姬的套词来了。她冷淡地瞥了一眼新月。可是我介意。这个奴才差点为将军府带来灭顶之灾,还做木偶来诅咒我,我怎么能轻易饶恕?格格心善,但是请您说说看,到底凭一条我应该原谅他?
就凭他是我阿玛。新月的心里这样叫着,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裙摆,掌心湿透。她当然知道说破这件事,她和努达海乃至所有人帮助她的人都会覆灭。她不甘心搏斗还没有展开就败亡了。
不过是斗谁比谁心狠。现在的雁姬就等着她亲口把秘密说出来。
新月怯怯地转过脸,正好和阿山对望。
阿山艰难地支撑着,豆大的汗珠不时从他的颊上滚落。而与之应和的是努达海此起彼伏的怨念。眼看两个人都这么痛苦,新月忍不住对雁姬指责道:“雁姬,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呢,就算他们做错了什么,也不能这样折磨他们啊!”
在她被告知的那些句子里,并没有一个词提到是努达海的错。现在新月等于是不打自招。而且以她这样的态度,分明是说自己才是慈悲的,是宽以待人的。
于是雁姬倒要请教,她随意地抬手指挥道:“再给他加两块砖。”
新月急了,又冲上去拉扯道:“雁姬,你不能这样做啊!你怎么这样残忍呢!都跟你说了不关他们的事!”
好笑了,自己要当“圣母”,就要别人也跟着一起当么?就算新月撇清了和努达海的关系。诅咒雁姬的木偶可是确实存在,阿山也供认了,凭什么不让别人报仇。管教自家的下人了,也要外人多嘴么?
可笑新月没有想得这么深远,而且大概是恃仗身份尊贵的缘故吧,莽古泰很快地也追来为主子助威道:“夫人,你难道没有听见格格的话么,格格在叫你停下,不要辜负格格的一片好心,你这个残忍的人,格格早就受够了,快停下!”
外面死寂一片,不知道是为什么。居然没有一个人听到异声赶来相助新月,这是为什么?
里面比外面热闹多了。莽古泰要张牙舞爪地过来找雁姬的麻烦,骥远绝不会看着不管。一会儿的功夫莽古泰的双手便被拧了起来,并且用布团堵上了嘴巴,这样的“无礼”激得在旁的云娃又高声尖叫:“莽古泰!格格格格,快救他呀!”
雁姬此举,的确有点“犯上”的痕迹。不过,心虚的新月就算难以忍受也不能强辩,大家闹作一团的时候,雁姬还嫌不够火上浇油地拿出了一双红筷子。
那是驱鬼用的。看来早已准备妥当。新月虽然不怎么懂,阿山却很明白,雁姬这是欺人太甚,将他逼上梁山。阿山愤怒的面容变得狰狞,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狠狠地报复这个女人,但是雁姬的动作却不像是要夹他的手指,而是将它们攥在手里,对准他的眼睛,一步步走了过去。
新月再也顾不得什么尊贵和脸面,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撕心裂肺地吼道:“不要啊不要啊,那是我阿玛!”
所有人都听见,不走不行了。阿山想如果他走了,这笔账就没办法算在新月头上。可是阿山却走不了,扣押着他的人手很快,在他的前心和后背各贴了一道符。
这证明阿山的躯壳里,的确住着端王的魂魄。新月的胡言乱语,竟然也有歪打正着的一回。
而且她还不打自招地继续道:“雁姬,我承认,都是我不好。这都是努达海太爱我才造成的,他为了我才想和你作对,才想整倒你。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成功过,还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阿玛和额娘的在天之灵看不下去,才会附在别人身上,想要对付你。可是一次又次地失败了。雁姬,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很伤心,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努达海这么爱我,如果他没有这么爱我的话,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
哦,不错嘛,NC的智商看来提高了,只字不提自己爱努达海,这是要明哲保身对不?
放心,努达海舍不得不把她拉下水的。眼看心爱的月牙儿这么勇敢地担待一切,他自然不甘落后也表白道:“月牙儿,我就知道你明白我的一片心!你放心,我也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们的爱海枯石烂,我们是天造地设的,是任何人都击不退打不垮的!你放心,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努达海,我永远站在你那边!”
唉,阿山谆谆教导过新月要坚持自保的策略就这样被破坏了,不过这个自以为痴恋的新月也豁出去,哪恨粉身碎骨也要投入伟大的爱情里。她一直遮遮掩掩不敢和雁姬正面交锋,简直受够了,既然雁姬这么打上门来,干脆,撕破脸好了!
于是,她坚决地起身,愤意满腔地宣战道:“对,没错,我喜欢努达海,努达海也喜欢我,雁姬,你今天这样对我,我会讨回来的,我向你正式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