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好歹新月是个格格。而且人在怨恨当中的力气特别大,一下下扎下去好比锥刺,鲜血四溅的, 很像凌虐。
很有效, 新月的手很快松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淑秀被抱走。在她眼里那是同犯, 却有着迥然待遇, 这使她不可忍受, 肆意地高叫“不不不”!不过,没人理她,于是他们走了, 她还在地上泼皮无赖似的滚。
太后自然不在场,跟去看淑秀。雁姬还留在这里, 所以当她一直这样, 也还可以教训一下。
人都走了, 留下她们分明就是一种暗示。大约不把新月打死,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克善终究是小孩子, 不能再让他看这些残忍的事。苏麻将他捂着眼睛抱走。
新月捂着受伤的胳膊在地上打滚,因为压住它,血就越流越多。她不知道爱护自己,去包扎伤口,这样糟蹋难道是为了将来让努达海看见心疼么?真是NC的逻辑。雁姬不免觉得可鄙。
正常人是不能和疯子计较的。雁姬就这么站着看她出丑, 也觉得浪费时间。但是要她转身就走, 却又办不到。她终归是可怜小克善。在被苏麻抱下去的时候, 哀求地望着她, 泪光闪闪, 似乎在盼望雁姬手下留情。
纵然他的姐姐是那样的人,他也希望她能够赶快逃离痛苦。
一个小孩子尚且知道顾惜亲情, 新月却只想着自己。叫声里的反叛和报复还是那么浓。
她一直在嚷,努达海努达海努达海!
她在恨为什么努达海在最关键的时候没有在她身边,留下她孤零零地受罪。她在怨这样一来怎么能有说服力向雁姬证明他们的爱才是真正地天长地久?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还没有做成夫妻就各自飞的例子也不少,只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想都难以接受。
新月以为努达海永远不会伤害她,也不会舍得令她受到伤害。可是当危险来临时,他连个鬼影子都不见。只留下雁姬看她的笑话。
难道努达海不了解雁姬会怎样对待她么?不知道她会有多么残忍?难道他是瞎子是聋子,竟然把最心爱的月牙儿扔在这里?
也许努达海还爱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在他心里是有份量的,否则他不可能退缩至此。再不然他就是个表面伟岸实则脓包的大烂人,凡事自私自利只爱他自己。是了。就是这么回事,这个男人最爱的,其实就是他自己。凡是对自己有利的他总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这个反复无常的敏感的女孩儿啊,为脆弱的心灵深深地伤悲着。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可悯。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不至于陷得这样深,以至一败涂地,于是有点悔悟的意思,为她BLX好好地哭一哭也是理所当然。
她一边哭一边叫着:“你打死我罢!打死我罢,反正我也不要活了。努达海这个大烂人,没有良心,呜呜呜呜……”
她意识到是在为这个男人毁了自己。因为爱他,一颗心都挂在他的身上,就忽略了很多很多东西。为了得到他的爱,她可以不顾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现在满天神佛都已经得罪,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这个男人真的不如想象中的这么爱她。碰上一点点挫折就把她扔下,弃她而去。这样的人,是她曾经幻想过的天神吗?还是这个天神根本就是假相?
有人说,人的本性总是潜藏在外表下,一旦有诱因,就会被挖掘出来。而有些本不是本性的,也可以因为飞来横祸而陡然变向,从谦谦君子变作邪狞小人。
当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只看得到好的那面。丑陋的本色突然摊开,让她怎么能接受?
努达海竟然为了自保逃之夭夭,新月根本拒绝相信。剧烈的刺激令她的神智又在往老路上走,竟然滚滚爬爬去往雁姬的脚边,抬起泪眼看道:“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是不是?”
迷迷糊糊的,她的手将要扶上雁姬的鞋子。雁姬厌恶地退了一步,她依然将手抬高,企盼对方能够拉她起来。
雁姬叹了一声。她本不想管,但又想到克善可怜的样子,便心软了起来。
这一拉,新月竟虚脱得快要晕厥了。这些天来她心里有鬼,寝食难安,竟瘦得一把骨头。雁姬在拽她的时候,并没有使很大的力,只听咔嚓一声,是脱臼了。
新月痛得眼泪横飞,眉毛拧住一团,大概她仍然记得雁姬是个厉害的角色,所以并没有敢反抗。
雁姬自然仍是恨她的,这一拉又想再揍她几拳方才解恨。可是她的神智明显已经不清楚了,就是打下去也不过是在欺负一个疯子。这又何苦来呢?她便使了使力,又想给她接上。
新月胆怯地望着这动作,不停地向后缩,越躲扯得越痛。这是她自找的,雁姬也不松手,就这么随着她,但觉痛快。只是拉拉扯扯的,也费了她不少气力。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这里。身后来了谁,竟然不知。
克善踏着小小的步子来了。他终究是放心不下的。眼前雁姬拧着新月的胳膊只是不松手,他不知道这是在接骨,只觉雁姬是在欺负人。这个小孩子哪里肯依,一汪眼泪滚出来,像只小老虎般地扑向了雁姬,连撕带咬:“快放开我姐姐,不许你欺负她!快放开!”
雁姬拿住新月的胳膊绞了一阵子,已不像先前那么气了。等到克善来看时,也已准备给她接上,但是克善一无所知,反倒帮了倒忙。雁姬看他这样,索性又拖了一拖,又被他咬了两口,“服输”地松开道:“怕了你了。”
她是在助人,而非害人。但是此中的机心,却不需要克善明白。
她虽然恨新月,却也不忍心看着小克善对亲情充满仇恨。离间骨肉这种报复的法子施用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未免是太卑鄙了。克善还小,雁姬不忍让他受到伤害,她是当过娘的人,知道小孩子的心是最稚嫩的。所以若是新月见到这些情形之后,能够幡然悔悟,那就是最好了。
大概这个法子有点效果吧,新月开始变得安静,只是手臂疼得厉害,令她仍嘤嘤地哼泣着。
这苦受得差不多了,雁姬还想试试身手,才对克善道:“来,我们来帮帮你姐姐,她的胳膊脱臼了。”
克善对她正充满敌意,对此不太相信。雁姬柔柔地望着他,仍是一脸和气,不见什么记恨的意思,克善见她去捞新月的手,害怕她有心加害,急忙也跟着托住,斥道:“你不要想害我姐姐,我姐姐,我姐姐……”
克善也知道自己很没理。他是知道新月和努达海是怎么谋划着害她的,他为他们感到惭愧。话说了一半,他也再难说下去,沉默片刻,才接着道:“我姐姐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她吧!不要再打她了,她好惨呢!”
虽然善良也要分对象。不过,善良总是一件很好的品质。所以雁姬虽然听得刺心,却不妨碍她坚持克善是个好孩子。她觉得刚才的苦心并没有白费,这样很好。虽然端王府一家子都是NC,但至少克善被她挽救了,那也不错。
克善仍是很喜欢她的。雁姬是可以做他母亲的年纪,又对他这么好,他怎么能不喜欢她呢?为了新月做出那样无理取闹的事,他真是又惭愧又后悔。
雁姬却没想这么多。在她的鼓励下,他们合力将新月的臂膀送回原位,当然,大部分力气是雁姬给的。她在新月的肩上揉了又揉,细细地研磨着,才端着那胳膊往回捏。这当中既是治疗,又是折磨,也算是教新月吃尽了苦头。她像只小猫一样,不敢乱动,也不敢说什么,眼睛哀哀地望着雁姬,可怜又可笑。
抽痛不已的新月汗流浃背。由于是这两人极难想象的人在帮她,新月既惊讶又惭愧,张大了口,却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这份心情。
为了努达海那样的人,凶残地对待自己的弟弟是多么二百五的行为。新月已经深深地意识到了,在危难关头,肯为她冲出来的只有他。而她为了自以为是的爱情,竟将他全然不顾。这比禽兽还要不如。
新月一边回想,一边使力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她在想是不是被梦魇缠住了,还是良心被狗吃了,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待到克善紧张地去拉她的手,新月更是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懊悔道:“克善,是我不好,是我不对,都是我错了,我错了!”
终于肯认错了,这可真不容易,雁姬站了起来,冷眼看着她又哭又叫的,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更不知道她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
知错当然要改。要向情敌表忠心,才能证明是真的改了。
新月伸出手去,缠住雁姬的脚,眼向上望,目光坚定,声音响亮:“请相信我,我真的明白了,我做错了,我不应该去爱努达海,他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