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唐树贵妻子有些焦急地问:“你大哥他没有事吧?”郑好撒谎说:“没,没啥事。他们把他带走,让我回来取罚款。”
唐树贵妻子深深叹口气说:“看样不交一些钱是不行了。他们说要多少了吗?”
郑好想了想说:“天明哥说要交两千。”郑铁山说:“怎么这么多,不就是办个娃娃证吗,你有没有听错?”郑好说:“错不了,是天明哥说的。”
唐树贵妻子说:“没有段天明这狗日的,计生办怎么会知道我怀孕,这家伙坏的很,尽出坏水。”郑好说:“他是村长,这或许也是他的工作吧?”
唐树贵妻子说:“屁,断子绝孙的工作。老天爷怎么不天打雷劈了他们?”
唐树贵妻子站起来说:“我回去拿钱。”刚刚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住了,她用手扶着门框站住。脸色变得腊黄 ,豆大汗珠从额上纷纷滚落。表情十分痛苦。
郑好见情况不好,赶忙上前扶住了她。郑铁山过来关心地说:“让郑好拉你去镇医院吧!”
唐树贵妻子摇头说:“不行,计生办正在找我呢。”她对郑好说:“我肚子痛得厉害,你扶我去厕所。”
唐树贵妻子从厕所出来时,脸色变得稍好一些。郑好赶忙把她又扶了回去。郑铁山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说:“你脸色这么难看,让郑好去喊谢彩霞过来看看吧?”
唐树贵妻子点点头。谢彩霞过来,详细问了问情况,说:“出了这么多血,这个孩子怕有危险了,最好是赶快去煤城人民医院。”
郑好问:“怎么会这样呢?”谢彩霞说:“一方面嫂子年龄大了,又过度活动。另一方面受了惊吓,伤了胎气。”
唐树贵媳妇问:“必须去医院吗?”谢彩霞说:“对,要想保住孩子,必须去,最好现在就去。”
唐树贵妻子十分为难地说:“可是现在你哥还在计生办呢?先打个保胎针不行吗?”谢彩霞说:“行倒是行,可是你和我哥都这么大了,倘若这个孩子保不住,将来再要恐怕就很难了。”
唐树贵妻子掉下泪来,说:“家里就四千多快钱了,住院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可是还要办娃娃证。不然你哥他怎么出来啊!”郑铁山说:“钱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现在还是看病要紧。”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去煤城的公交车早就没有了。龙山没有人跑出租。现在去煤城的唯一办法就是开拖拉机去。
郑好开出了谢彩霞的拖拉机。谢彩霞说:“去煤城路途遥远,夏镇这十多里路又不好走,我也陪着你们去吧,路上好有个照应。”说完就上了拖拉机。
有谢彩霞保驾护航,郑好很高兴,他还真有些担心大嫂在路上有什么意外。拖拉机刚刚出了卫生室,刚好遇到了柱子。
柱子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去?”谢彩霞不高兴地说:“我们干什么去还要向你报告吗?”郑好把情况简单说了。
柱子说:“我陪你们去吧。谢彩霞要是走了,龙山有人看病怎么办。”说完也不等允许,直接跳上了车。
谢彩霞不情愿地下车说:“这地球离了我难道还不转了吗,龙山村离了我都不活了?”
郑好问:“路上我们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谢彩霞说:“车要开的平稳些,多带几床被子,不要冻着她。告诉医院的医生,我已经给她注射了20MG的黄体酮。”郑好点头说:“知道了。”
郑好扶着唐树贵妻子上了车,郑铁山偷偷递给他2000元钱以备急需。柱子放下离合。拖拉机迎着夕阳向煤城而去。
还没有到夏镇,天已经黑了下来。车灯照耀下,仅仅看到路两边的树在一排排闪过。
快到夏镇的时候,郑好无意间看到路边上竟然有个竹篓。
郑好说:“哎,那竹篓是谁放的。”柱子说:“那是丢的小孩。”郑好说:“哪个父母这么狠心,把自己孩子丢了?”
柱子说:“这是生女孩的,偷偷把孩子丢了,不然会被罚很多钱。自从宋大和当上计生办主任以后,可把咱夏镇搞惨了。”
郑好说:“毕竟是个生命,丢在路边,不要被野狗叼走了。停车,我们把她捡起来。”
柱子不屑一顾,说:“放在这里没有关系,一旦你捡了,宋大和他们明天下午就会找到你。”
郑好说:“总不能让她在此死了啊!”柱子说:“也许会有人捡走,这就要看她的命了。”
郑好说:“我们回去把她捡了吧。”柱子并不停车说:“路上还有呢,你捡的过来吗?”果然在夏镇路边上,郑好又陆续看到了几个竹篓。
有的干脆就没有竹篓直接放在一堆衣物上,隐约可以看到小孩粉嫩的肌肤,小胳膊和小腿在不停地抖动。
郑好喃喃自语,“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这么憎恶自己的下一代,没有了孩子,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
柱子说:“没有办法,中国人太多了。”郑好说:“难道就不可以文明一些吗,靠说服教育让人自觉生育不可以吗,为什么必须这么暴力?”
柱子说:“说教有什么用,谁不希望生个儿子,光宗耀祖,传宗接代。扒房牵牛都没有用。”
到了煤城人民医院,唐树贵妻子被搀扶到妇科。医生做了简单检查,要求病人必须住院。郑好忙着办理住院手续。
唐树贵媳妇被推进病房后,柱子对郑好说:“喂,现在没有我什么事了,我可要走了。”郑好说:“还有一件事呢?”
柱子问:“还有什么事?”郑好说:“树贵哥现在还在计生办关着呢。需要拿两千元过去。”柱子一听说计生办,赶忙说:“我可不希望和那帮孙子打交道,这件事你去吧!”
郑好问:“大嫂你看着?”柱子颇为踌躇,说:“早知道如此麻烦,还不如让谢彩霞来呢!我一个大男人在这里照顾一位孕期妇女,这也太不方便了。”
郑好说:“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这样了。”柱子说:“那你就等到天亮再走吧?”郑好说:“行。”
病房里太过憋闷,一股子消毒的来苏味道,柱子受不了就跑到外面去了。
郑好给唐树贵妻子倒来了热水。挂上吊瓶后,唐树贵妻子平稳许多。她对郑好说:“小好,我现在好多了。可是心里老是担心你哥,老是感觉心里不踏实。”
郑好安慰说:“你不要想很多,要专心养病,现在你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唐树贵妻子点点头。
这时,郑好听到外面吵嚷声。唐树贵妻子说:“好像是柱子的声音,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好走出去。见柱子正在和一位护士争吵。原来是柱子闲的无聊,随手就点了一颗烟。没想到被护士撞见了。护士让他马上把烟掐灭。
柱子刚刚把烟点燃,有些不舍得,就换了个地方偷偷地吸。结果又被对方发现,那个护士脾气大,直接把烟抢过来丢进垃圾箱。柱子不愿意,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郑好听明白了,是柱子不对。他把柱子拉开说:“医院是禁烟区。不让吸就不要吸。”接着又对那个护士道了歉。郑好和柱子正要回病房。那知道那个护士突然一把抓住了郑好。
郑好有些吃惊,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问:“你这是?”对方忽闪着大眼睛说:“嗨,你还认得我吗?”
郑好看着这双眼睛,感觉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谁。对方咯咯一笑,把脸上的口罩摘了,说:“郑好,我可是认得你。”
郑好突然想起来了,脱口而出:“你是李玉娟姐姐。”对方捶了郑好一拳说:“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你,我还因为你早把我忘了呢?”
郑好解释说:“刚才你戴着口罩,再加上这地方比较暗,就没有认出你,我说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
李玉娟热情地说:“走,到我办公室去聊聊。”说着不等郑好同意,拉着郑好就走。
柱子有些惊呆了,心说:“这家伙不光有个上大学的女朋友,竟然还认得这大医院的护士。看样子,两个人交情还不浅,他认识的人还真不少,。”
交谈中,郑好知道对方现在已经是妇科的护士长了,本来她是长白班,但是今天因为同科室的一个护士有事,就由她临时来替班。恰好遇到了郑好。
她问郑好:“考得什么大学,学得什么专业?”郑好有些尴尬,寻思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说:“没有考上大学。”
李玉娟有些吃惊,说:“这怎么可能。我们家属院有个学生,和你是一个学校的。我打听过他,他说你学习很棒,每一门学科都很优秀,一直是全校第一名,一定能考上清华北大。现在怎么没有能考上呢?”
郑好说:“考试时有些事情,没有能参加高考。”李玉娟说:“那太遗憾了,现在还在高中复读吗?”
郑好说:“没有。”李玉娟很奇怪:“学习那么好,不学习,你干什么呢?”郑好说:“我跟着爸爸回农村种地了。”
李玉娟上上下下打量了郑好一番,说:“我说你怎么变得那么黑了呢,原来是回去种地了。那就太可惜了。”
郑好解释说:“人生的路有很多条,考大学固然是一条路,可是我想尝试走走其它的路。”李玉娟说:“现在走的怎么样了?”郑好笑了笑,没有回答,其中甘苦只有自己知道了。
李玉娟说:“第一次见你就发现你是个有性格的人。不过就是没有上大学,我也看好你。”郑好说:“谢谢。”
李玉娟说:“今天晚上来,是你的亲戚病了吗?”郑好说:“是一个邻居。”接着就把唐树贵妻子的一些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
李玉娟说:“自己孩子丢了没有找到,没想到又碰上这样的事情。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她看病。”
郑好说:“那就谢谢你了。”李玉娟说:“我早就说过,有事可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