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好找到谢彩霞说:“树勇的病,很像伤寒论上面107条记载的伤寒八九日,下之,胸满烦惊……”
谢彩霞打断他的话说:“古文听不懂,你说方子吧!”郑好说:“柴胡桂枝龙骨牡蛎汤,而且医书上也记载了后世的一条医案,是一名病人受到惊吓后出现往来寒热,胸胁苦满,烦躁惊狂不安,时有谵语。就是用这个方子治好的。”
谢彩霞说:“既然是伤寒论上面的药方,那一定管用,况且这里面柴胡有去热作用,龙骨牡蛎有安神作用,你把药方开出来,我给你抓。”谢彩霞信任郑好,无原则支持他。
当郑好把开的方子交给谢彩霞时候,谢彩霞看了药方皱皱眉头说:“这里怎么有铅丹?”郑好问:“怎么,有什么不对吗”?谢彩霞说:“铅丹是有毒的,我这里根本没有。可以不不用吗?”
郑好想了想说:“治非常之病必用非常之药,即便有毒,可以减量,少用一些吧?”
谢彩霞说:“有道理,这味药必须去镇上买了。”郑好说:“没问题,我马上去。”
镇上找了好几家药店都没有铅丹。最后在镇医院才买到。药房工作人员挺负责任,还让郑好留下了名字与身份证号。
郑好特地多买了一些铅丹,按照给段树勇的剂量,他自己先服用了。半天后没有任何感觉,这才给段树勇熬药。
段树勇喝药倒也痛快,一口气把药全部喝下去。郑好还是不放心,临走叮嘱段天明,说:“天明哥,这药有毒,一定要注意观察树勇变化情况。”
一听有毒,段天明妻子开始担心起来,说:“小好,有毒为什么还要用这样药啊。”郑好还没有回答。
段天明说了:“妇人之见,这是以毒攻毒,地瓜花生没有毒,能治病吗?”说完对郑好摆摆手说:“你不用担心,我注意观察就是了。”段天明对自己的信任,让郑好十分感动。
第二天郑好再次来到段天明家。谢三媳妇恰好也在。他正与段天明媳妇说话:“我早说过了吧!仙姑很灵的。一定是仙姑在家里使用了法术,盘在树勇身上的恶龙被神仙斩掉了,所以树勇一夜平静,再也没有闹。”
郑好看到段树勇正在桌子旁吃饭,面容虽然依然晦暗无泽。但眼神明显较昨日柔和许多,不再像昨日那般尖直。看到郑好,主动给郑好打招呼:“小叔来了。”
郑好问:“胸口不闷了?”树勇说:“夜里起来大便六七次,有两次黑粘便,今天早晨胸口就畅快了,我感觉自己现在已经跟个好人一样了”。
段天明很高兴,说:“你给树勇开的中药挺好,把把脉,再吃些中药。”
段天明媳妇说:“郑好说中药有毒,就不要再吃了,再吃下去孩子不要中了毒。”
谢三媳妇说:“对对,我们应该再请仙姑来看看。”
段天明说:“没有必要。”他妻子说:“让仙姑过来再看看也好,如果树勇再犯病怎么办。”
段天明说:“我是不相信什么封建迷信的,树勇再病就接着喝郑好中药。”
谢三媳妇说:“有的病吃药打针是不管用的。树勇这种看见龙的神鬼病,中药怎么能够治好呢!”
树勇插嘴说:“我感觉是喝了中药,胸口才不那么闷的。”
谢三媳妇摇摇头说:“我可是一片好心,这么重的病,一副中药喝好谁会信呢。”
段天明媳妇点头说:“是啊,镇上老中医的药喝了三副都没起任何作用。”谢三媳妇说:“仙姑人家说过最迟三天树勇就好,这一夜就好了,仙姑这么灵验,怎么可以不信呢!”
谢三媳妇要走时候,段天明媳妇送出门外。
郑好对段天明说:“既然树勇好了,也不用我去看水库,那么我就回去了。”段天明挽留说:“吃完饭再走吧!”郑好说地里还要锄草呢!
段树勇好了,到底是仙姑治好的,还是郑好汤药治好的,谁也说不清楚了。
自从开闸放水风波以后,段天明在来郑铁山家里串门时候,每次都鼓动郑铁山,一定要让郑好出去学一样手艺,老是在农村这般瞎胡闹,最后恐怕老婆也娶不上,一辈子就完了。
郑铁山也心动了。思前想后确是如此,就问:“你看,学什么手艺好?“段天明说:“现在无论是农村还是城里,都实行电器化了,电视机,摩托车,拖拉机越来越普及。学习电器修理绝对可以赚大钱。”
郑铁山说:“到哪里去学呢?”段天明说:“郑叔你平时没时间看电视,教这些技术的学校可多了,不过我认为要学就去大地方的学校,清水是省城,那里就有不少这样的技术学校。”郑铁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段天明说:“电器修理这个行业绝对有前途。到时候他如果学成了手艺,愿意在农村干我就给他找个合适位置,不愿在农村,可以去城里租个门头房。郑好将来如果有一技在身,吃喝都不会犯愁的,而且这样有技术的男孩在农村找对象也。”
郑铁山点点头,承认段天明说的很有道理。
郑铁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郑好。郑好说:“恐怕要花不少钱吧,到时候你到哪里去弄钱呢?”
郑铁山说:“只要你愿意去学,钱我可以给你去借。”郑好想了想说:“要不今年卖了庄稼再说。”郑铁山说:“也好。”
最近一些时间,地瓜也遭受了虫害。这种虫子,学名豆虫,名字虽然有豆,但是却比豆子大的多,约比人大拇指还要粗。
龙山村民叫它们瞎虻,这些虫子绿绿的又大又肥。仿佛一夜之间生出来的。
铺天盖地,到处都是,蠕动着丑陋的身躯,把地瓜叶啃的窟窟窿窿。尤其是晚上,可以听见到处是沙沙的咀嚼声音。
人们出动了,大人小孩,男人女人齐上阵,他们或者拿着篮子,或者提着桶,冒着炎炎烈日,纷纷到地瓜田里捉虫子。
然后把捉到的虫子成桶成篮的堆放在田间地头,点上火焚烧,四处弥漫着烧焦的糊味。
郑好家种的地瓜不多,约有一亩,尽管如此他们父子两人仍然冒着酷暑,在地里连着捉了三天,后来又陆续捉过几次,每当那肥大的虫子被捏起来,在手心里不停蠕动,郑好都有种毛毛的感觉。
半月后,豆虫突然消失,除了田间地头被烧焦烧黑发臭的豆虫肥大丑陋的尸体,再也不见一条豆虫。仿佛一切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虽然看见了传说中的龙,但是老天爷依然没有要下雨的意思。庄稼又开始旱了。
唐树贵死了以后,他媳妇程培英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唐树贵家族在龙山并不兴旺,就两家,另一家儿子早亡,只剩下老头老太太。程培英娘家也没有人。除了隔三差五来说媒的媒婆,程培英很孤独,没有真正亲近的人。
郑好倒是经常过去帮忙,帮着锄草,帮着浇地,有时候赶集帮着买些程培英需要的东西。这天程培英叫住郑好说:“小好,没有了你哥,这些日子多亏了你。”
郑好说:“大嫂,没有关系。听他们说,有人给你说媒,大嫂真的要走吗?”
程培英说:“你哥活着待我不薄,我这辈子没有其它想法了,再苦再难,我要把肚子里你哥这孩子养大,我要对得起他。”说着眼眶红了。郑好扭过头,心里有些酸楚。
浇完程培英家里的玉米,七月最后一天,郑好与郑铁山借了段天明的柴油机,打算第二天浇自己的地。
晚上省气象预报全省有雨。郑好就把柴油机送了回去。他很高兴,如果下雨,就可以把油钱省了,自己和父亲也不用去晒太阳了。
第二天云上来了,天阴了。一天过去,却一滴雨也没有下。太阳照旧升起。
煤城打短工的发才回来说:“煤城城里下了,而且不小,夏镇下了一点,龙山却没有下一滴雨。
龙山人受够了缺水的苦,虽然进入八月连着几天都是阴天,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但好多村民还是按捺不住对缺水的恐惧,害怕龙山河水被别人抽干,他们争先恐后的在河边架起了抽水机。
郑好与父亲等了一个星期,虽然这几天始终阴沉沉的天,见不到太阳,但是雨却还是一滴也没有下。
星期一看完天气预报,知道明天依然是阴天,郑铁山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去浇地。
第二天,郑好从段天明家拉出抽水机,两个人把沉重的车子拉到地边就热得汗流浃背。
刚刚把抽水机架到河岸上,郑好还没有来得及把水管放开。突然天边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东边天空乌云翻滚。
锁子爷爷拉着车子从他们身边走过,打招呼说:“老郑,马上就要下雨了,还不快走吗?”
雷声越来越响,乌云已经压过来了。他们身边,越来越多浇地农户开始收拾东西,拉着抽水机,或是开着拖拉机急匆匆向家赶,他们纷纷说:“看样老天爷是真的要下雨了。”
郑好看了看父亲。郑铁山说:“抬抽水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