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两天后的一个中午,郑好走过学校卫生室门口,包打针突然神秘兮兮的向郑好招手。
郑好开始认为他在招呼别人,未理睬。直到包打针从后面赶了过来,喊:“嗨,郑好同学。”
郑好转过身问:“包老师是在叫我吗?”包打针满脸堆笑地点头。“当然,当然。”包打针热情的把郑好领进卫生室。并且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包打针把郑好七拐八拐领进最里面一间卧室。让郑好坐下,他转身给郑好倒了茶。郑好心中嘀咕。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包打针说:“这是上好的绿茶,你好好尝一尝。”
郑好说:“包老师是叫我来这里喝茶的吗?”包打针说:“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和你聊聊。”
郑好说:“包老师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就走了,还有20分钟就上课了。去晚了是要挨批评的。”
包打针赶忙把郑好拦住,说:“不要走,不要走。是有一点小小的事情和你商量。”
说完拉开桌子抽屉,摸出一沓崭新的人民币。显然他早就准备好了。他把钱递给郑好。郑好拒绝。
郑好说:“包老师,你这是干什么?”包打针说:“你先把钱收了。”
郑好说:“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可以无缘无故接受他人的钱财。”
包打针见他态度坚决。只得解释说:“送你钱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你用秘方救了我的命,我要感谢你。第二呢,就是想和你一块发个财。”
郑好有些诧异,说:“包老师想和我发什么财呢,我不过就是个穷学生。”
包打针说:“你不是穷学生,你治疗瘟疫的秘方应该是无价之宝。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申请专利,我们共同开发。”
郑好听后笑了,说:“包老师,我哪里有什么秘方,治疗瘟疫的方子就是张仲景伤寒论上面的白虎汤呀!你不要给我什么钱,拿5元钱在新华书店买一本伤寒论就可以了。哪里需要这么多钱呢?”
包打针死活不相信。倘若秘方这么容易得到,那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当医生了。
郑好费尽口舌,包打针就是不相信。可是郑好确实又拿不出什么秘方。只得夺门逃出。
包打针不死心,后来又找过郑好几次,给出的价格一次比一次高。
最后豁出去,说:“跳楼价5万。如果你答应,我破产也认了。”
郑好没有让包打针破产,更没有让他跳楼。可是包打针坚持不懈,穷追不舍。
直到后来郑好快毕业了才放弃获取秘方企图。又说要和郑好合作开诊所。郑好断然拒绝。自己没有学过医,那里会给人家治病呢。
瘟疫过后丁大明也来找过郑好,不是来感谢,是要治疗瘟疫的处方。
郑好对丁大明极其讨厌,想起生病时对方满身屎尿就有些恶心。他懒得问,也没有多想。随手写了给他。
丁大明没有道谢,气势汹汹的拿了就走。仅仅隔了一天,丁大明就提着裤子来找郑好,见了面劈头就问:“你小子是不是开错药了,耍老子玩?”
他一把揪住郑好。可是很快肚子痛,抱着肚子匆匆跑去厕所。
厕所里传出稀里哗啦的声音。再次出来时,满身汗,脸都黄了,走路直晃荡。
郑好把从新华书店买的伤寒论抛给对方说:“书上白虎汤处方写的明明白白。怕我害你,自己看看吧!”
丁大明看了书,仔细对照郑好写给自己的处方。剂量用药分毫不差。就把书抛了,摇摇晃晃骂骂咧咧的走了。
宿舍门口看到了张海。就狠命撞了张海一下子。张海一下子被撞倒在地。丁大明走远了。张海才满脸苍白的站起来,说:“操,这到底怎么了。”
后来听丁大兵说,原来丁大明回来后仍然感觉周身没有一点力气,上个楼都要出一身汗,胸口还闷的厉害。
他认为病还没有好利索。怕自己会像那些老头老太太留下后遗症什么的。端饭哆嗦,吃饭漏风,走路不稳。就向郑好索要了白虎汤,又抓了几副巩固治疗。
他治病心切,一天就喝了3副。没想到当晚就开始拉稀,拉的提不起来裤子,硬是在厕所蹲了一晚上。
汤姆老师其间也找了郑好一次,问他床上的事,可以用什么中药解决。
郑好产生了误会,还以为是汤姆的床坏了呢。心中疑惑,床上的事应该找学校木匠,询问用中药解决,这是什么鬼?
汤姆见郑好不明白,就红着脸用英语说:“make love or have ***。”
郑好明白了。原来汤姆老师是问自己有没有好的壮阳药。治疗他这方面存在的问题。
郑好心道:“汤姆老师没有结婚,也没听说有女朋友,要壮阳药干什么呢?”疑惑归疑惑,他还是仔细翻了伤寒论。
从头到尾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没有任何关于壮阳方面的介绍。
仅有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这可让郑好犯了难。
需要用壮阳药的人,是什么样的脉,什么样的证呢。既然不知道什么脉证,又谈何随证治之。
思考好多天,郑好无可奈何得向汤姆表示了遗憾。汤姆失望沮伤溢于言表。
关于瘟疫这件事郑好认为从此就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他想错了,几个月以后,省城英语比赛完,他在回煤城的客车上意外被人认了出来。
那天大客车上的车载电视播放的恰恰是对罗应旭教授的专访。当时瘟疫已经被消灭。
主持人说:“前些时间我国和世界上很多国家流行了瘟疫,您是这方面专家,并且亲自参加了治疗,能和我们谈一谈治疗情况吗?”
罗应旭说:“瘟疫其实就是传染病的大流行。传染病通常按发病轻重分为四期:轻期、普通期、重期、和暴发期。
轻期和普通期患者一般都能痊愈。重期患者有少数死亡。暴发期患者死亡率非常高。
传染病流行季节,重期和暴发期患者占多数。这时候死亡率要远高于平均。
流行季节后期,多数都是轻期和普通期患者,死亡率就会大大降低。
这次我国和世界上许多国家爆发了流行性传染病。重期和暴发期用西药治疗均不奏效,死亡率很高。”
这时视频中出现了郑好的画面,主持人让画面停下。
主持人说:“画面中这个高中学生向您建议用中药白虎汤。国外也报道了用白虎汤后死亡率降到了几乎是零。据说国外医学专家纷纷赞叹中医中药的神奇和伟大。请发表一下你的观点。这个是真的吗?”
罗应旭说:“中药治瘟疫就是一派胡言。传染病到了后期,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原先高强度致病能力,况且经过西药的长期累加治疗,可以说病人此时几乎可以不治而愈。
中医不过是贪天之功。大部分人不懂现代医学规律,以为是白虎汤起了作用。其实这应该是个误导。我想,干过传染病的都应该知道这个基本常识。”
主持人说:“那么这个学生是在撒谎了?”
罗应旭说:”那只是一个大概精神有些问题的年轻人,曾经用几味中药治好了几个感冒同学。他不知道感冒是自限性疾病,不用任何治疗,5-6天也会痊愈。可是他却自以为成了神医,他的药是万能的,非推荐他的药治疗瘟疫。“
主持人说:“可是据说,国外好几个国家就是用了这个学生说的中药方,控制了肆孽的瘟疫。并且有数篇论文发表在柳叶刀杂志上。”
罗应旭说:“这是不对的,前些时间的新闻发布会我就解释过。其实真正起到疫病治疗作用的还是我的一系列现代医学治疗。当然也与传染病后期,病毒致病力减弱有很大关系。”
郑好前面坐的是个络腮胡子,他边看采访边连连摇头,转身对郑好说:“你知道吗?那个专家狗屁,说的全是假话,患过瘟疫的病人都是喝中药才好的。
我一个亲戚在南方传染病医院工作,当时已经死了好多病人,还有几个也病情垂危。可是找不到特效药物,没有一点办法。
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去。后来看到电视上那个高中生说的中药白虎汤,就尝试的用,结果所有病人一周之内好转出院。这是事实。”
说完他转身继续看电视。可是很快他又转回身向郑好上下打量。
他说:“我看你好像很熟悉呢?我们是不是在什么的方见过呢?”
郑好说:“应该是你记错了吧?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那个人摇了摇头,满脸疑惑的转回身。
当视频画面再次出现郑好时。络腮胡子再次回身,激动地说:“没错,肯定没有错,就是你。”
他站起身,冲到郑好身边,紧紧握住了郑好的手,连连摇晃:“是你治疗了瘟疫。是你治疗了瘟疫。”
他的这几句话很响,引来了全车瞩目。
络腮胡子旁若无人地说:“你知道吗,我的儿子也患了瘟疫,命悬一线。如果没有你的中药,如果……谢谢你,谢谢你。”说着说着他竟然哽咽了。
郑好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不用谢,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
络腮胡子说:“是你在电视上告诉我们瘟疫治疗真像。谢谢。”
他拿了旁边一袋子东西,放在郑好身边说:“这是我家乡的土特产,你一定收下。”
郑好坚决不要。对方坚决要给。两个人僵持不下。汤姆对郑好说:”这个大哥一片好意,要不你就拿一半。“络腮胡子说:”不行,一定要全收下,这可是救命之恩呀。“
车上乘客也纷纷说:“大叔这么心诚,你就不要客气了。”郑好没有办法只得收下了。
这时旁边有个中年妇女过来问郑好:”你的医术这么高,可以给我的孩子看看病吗?他得了神经母细胞瘤。北京上海都去过,看了很多地方,可是病情却越来越重。”
说着她指了指后面座位上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
郑好看了看那个小男孩。有气无力地靠着座位,瘦骨嶙峋,双眼微微睁开,露出的是痛苦无助。
郑好不忍再看,他闭了眼睛,努力搜寻伤寒论中关于这方面的文字,可是没有。
郑好问:“你有什么感觉吗?”对方用微弱声音说:“痛的难受。”还有吗?“对方说:”就是难受。“
郑好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不是医生,我不会看这个病。“
孩子母亲说:“世界那么多科学家都不能治疗的瘟疫你都治好了,难道这个病不能治吗?“你要是治好了,我会给你很多钱。“
郑好说:“对不起,不是钱的问题,我真的不会治病。我不是医生。我不过是偶然看到了一个治疗瘟疫的处方。”
中年妇女还是不相信。她说:“你的父母是医生吗,可以让他们看看我的孩子吗?”
郑好摇了摇头说:“我的父母都不是学医的。”中年妇女满脸失望。
以后在很长时间,在睡梦中,在吃饭时,在路上。郑好脑海中都是挥之不去的那个孩子无助和痛苦的眼神。
当他端起英语课本,他一次又一次问自己,学这些无用的知识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学历,为了将来的富贵荣华,为了升官发财?
可是这一切,没有任何答案,这样无意义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一天天,一年年,任时光飞逝,任流年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