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传出
她究竟为何要这般谨慎卑微地活着？难道这日子过得是否顺意，竟要全靠运气和天意不成！
她就只能坐等在这里，被动地接受一切？
且这件事情，于她而言，又岂是简简单单的一次议亲……！
万氏眼神愈发阴沉，陡然站起了身来。
她将桌上的画像、笔墨纸张，通通挥落在地，便是那一盏纱灯，亦被带着滚落下去。
嬷嬷低低地惊呼出声，连忙提了茶壶，将那团烧着了信纸的烛火浇灭。
一股焦糊味很快在屋内充斥开。
嬷嬷匆忙吩咐万氏的陪嫁丫鬟收拾地上的狼藉，自己则是快步去开了一扇窗。
冷风灌进来，让立在桌边的万氏浑身泛起冷意。
起初世子还站在她这边，可后来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毕竟今非昔比，他们如今已成了拒绝过定国公府的人家。
倒也不会去妾室那里，只是歇在书房中罢了。
到底此事被泄露出去，于两家而言都没有什么益处，且多年比邻，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因此倒不曾相互生出什么疑心来。
可嫁进来之后，一切都在渐渐脱离她的预测。
……
两日后，京城不知从何处起了一则传言。
十年无出……
贴身嬷嬷走过来，扶着万氏坐下来，低声劝慰了一番。
说是名存实亡也不为过了。
“……我嫁进这定国公府，已有十年余了吧？”万氏拿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腹部，眼神渐渐有些空洞。
丫鬟神态紧张地将地上的画像一卷卷捡起抱在怀中，摆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定国公府与小时雍坊里的张家议亲，欲聘张家的二姑娘为定国公府二公子的正室夫人，却被张家婉拒。
“夫人……”
可因两家的家世差距之大，却叫情况略有些不同。
南家统共有五个儿子，前四个均早已娶妻生子，唯独小五的亲事至今还没有着落。
那个女孩子，自头一次见到她，便从未掩饰过对她的不喜。
夫妻二人互看了一眼，会意一笑。
从家世到样貌，再到品性，她认真择选，哪怕心中再有不满，却不曾真正掺杂私心进去。
这一点，足以叫绝大多数人家望而却步，再于背地里酸溜溜地啐上几句。
她也不是木头人，也会有喜怒哀乐，被那般对待，怎可能真正做到毫无怨言？
哪怕世家顾惜颜面，不会轻言休弃，日后她会坐上定国公夫人的位置，可那又如何呢？
张家姑娘与他们家，算得上是有旧，他们夫妻，也很中意。
可也有不走寻常路的。
儿子实在太多，开枝散叶的任务早已超额完成，孙子一抓一大把的夫妻俩，在小儿子的亲事上便也无意催促强逼，只求叫他找一个真正称心如意的。
这些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万氏的视线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着，眼中自嘲之色显露无疑。
张家与定国公府，已经坐下来谈了两次。
思及此处，万氏空洞的眼中，缓缓浮现不甘之色。
窗外夜色漆黑如墨。
南延听出父母亲话中之意，愣了愣，便道：“这必不能成的事情，还提来作甚？”
哪怕定国公府与张家都已出言否认了此事，可仍难堵众人之口。
更加不知，这十年，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议亲而未成，本是极寻常之事，于两家名声而言，绝不至于造成什么损害。
他们是一家人。
她本就极难再有孕，更不必提这些年来事事不顺，郁郁寡欢，反将身子拖得越发不如当初。
她是一个人。
且只有她自己知道，自七年前那次小产之后，大夫已经暗中告知过她，她的身子被伤了根本，若想再有孕，须得用心调理才能有可能。
可她这般尽心尽力，却不知婆母和丈夫，暗下早已属意了张家二姑娘！
出阁前，她认真记下家人的交待，本以为只要她用心去走，等着她的必将是一条令人称羡的路。
可此时她更冷的却是一颗心。
万氏讽刺地道：“今日又不是初一，他连这院门都不会踏进来，更别说是见我了。”
她这个世子夫人……
近日来，张老太太清楚地察觉到，上门提亲的人少了许多。
两家都拿出了态度，如今皆在细查着。
而此事产生的影响，已经开始初显端倪。
便是此时，她还在看那些世家女的画像，斟酌着要如何回信。
这一日，兵部侍郎南文升夫妇，将小儿子叫到了跟前来。
嬷嬷慌了神，忙地取了帕子替她擦拭着，边道：“夫人快别哭了，若是被世子看出异样来，可如何是好……”
短短几日间，已在京中传得近乎人尽皆知。
嬷嬷闻言，一时也是语塞，有些不知该怎么劝。
丈夫与她离心，膝下又无子，日后的世子夫人但凡有个好家世，到那时她的境地可想而知。
譬如南家。
任凭她如何示好，也是枉然。
而这一切，她从始至终半点风声都不曾听到，若不是前几日对华嬷嬷张家一行存有疑惑，才命人去探听了一番……只怕是根本不知有这回事！
且已让华嬷嬷出面，去了张家提及亲事！
她每一次看到徐婉兮，便会想到那次小产。
见屋子里的气味大致散去了，嬷嬷才将窗合上。
万氏跌坐回椅中，眼眶中涌出泪水。
她就只能这样谨小慎微地在这座高门大院中，郁郁死去……
实则，如今她对子嗣之事，近乎已经不抱希望了。
便是被休弃，她也没话说。
入京后，自家儿子频频往张家跑，他们心中自有猜测在。
子嗣无望，被婆母丈夫百般防备，嫡女嫡子与她俱不亲近，嫡子日后会娶谁，她也半个字插不了嘴……
但既然被泄露了，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必然是要彻查清楚，给出一个交待来。
她甚至不知如今自己这般操劳，究竟还有何意义。
她的日后，还有什么可值得去谋划的吗？
二公子的亲事迟迟未能落定，她作为当家主母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何况上有时刻盯着她动作的婆母，心怀芥蒂的丈夫，下有一群背地里看她笑话的下人。
儿子只说必不能成，却未道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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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