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城头卷起浮尘和飘来的黄沙呜呜的奔向远方,门楼旗杆上的幡旗勉强被风刮的舞动起来,有气无力的仿佛在招呼着“公子上来坐啊~”,看的出来这不是一面正经的门旗。
门前是一片还算开阔的广场,左边是栖落凤凰的鸟巢右边的鱼人戏海的水立方,中间一条笔直的通天路,路中间被人用红色油漆写上路名“黑人的命也是命大道”。
门楼之上此时站着一对男女,女子很美,身着一件紫色流仙裙,清澈明亮的双眸,白皙无暇的脸孔,娇嫩的双唇略带倔强的紧抿在一起。
“看来我不该来!”
“现在才知道太晚了!”
“留下点回忆行不行?”
“我不要回忆!要的话留下你的人!”
“那样只是得到我的肉体,并不能得到我的灵魂。我已经有爱人了,我们不会有结果的。你让我走吧!”
“好,我让你走可以,不过临走之前你要亲我一下!”
众人起哄(生猴喳!~生猴喳!~......)
男人深沉的看向对面“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一阵风吹过城头,男子好像被眯了眼睛,偏过头略带无奈的等待风停。
起风了~
从那片桃林吹起的风,穿过山林穿过大海,从恬静里带起麦香,在繁华中抚慰忧伤,红尘如是,风影依旧~
风中仿若还带着桃林的芬芳,飘过时间的长河,如此真实宛然依旧。
桃花灼灼,那一片芳华粉的如烟如幻,恍惚间又白的纯净,紫的典雅。
仿是一场梦,亦是镌刻记忆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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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师傅灵宝天尊命我行走世间洗练道心。
师傅说“截教乃是截取天道一线生机,你本天地生养,不入十类超脱三界,若再远离红尘不沾因果,只怕终身难窥大道机缘”。
师傅的话从未错过,身为三清天尊,世间事有多少能逃脱他的演算。
叩别师傅那天,他很久没有说话,没有他的法令我自不敢妄动,只得如虾米一般蜷跪在地,头也不敢抬的等待着。
他就那么的看着我,直盯到我心里发毛才长叹一声轻声言道“此一去便是你的命数,你虽不喜张扬,却也是一个受不得委屈的,我也不与你约束什么,一切你皆自夺,唯有一事你切记牢,当此一世你不可为仙,你可做到?”
师傅不让我为仙到是不算意外,当年封神大战,师兄师姐们被阐教、人教、西方教围殴,师傅就一直心有芥蒂。
多年来每每别人谈及封神之事,他都是沉默不语,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在他面前再提。
听师傅动问,当即"咚"的一声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响亮的头,毕恭毕敬的回道“回师傅话,弟子不敢忤逆师傅,必谨遵法令终身不于三教为伍”。
听我如此回话,师傅轻叹“你误会了,当年事不是你的事,为仙登天与你无益而已,于你,人道亦是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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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师傅后,我便化作一个少年郎,翩翩风采玉树临风,纶巾羽扇行走世间。
师傅让我体悟红尘,我却觉红尘于我两不相干。
人说风景如画,我却看来山是山树是树。
人说锦衣玉食富贵繁华,我却觉浮华虚幻水月镜花。
师傅曾说我“晓阴阳,会人事”,我想“人事”其实也是情事。
人与人有情才会彼此眷恋彼此纠缠,世间事也必如此,他人有情所以见山水是风景,享富贵恋繁华。
我却天生地养,离开了师傅也就孤单一身,不沾“情事”哪里去体会“人事”。
一路走来眼中所见尽皆路人,但见他们忙忙碌碌奔奔波波,恩恩怨怨爱恨情仇,我却只是看客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时常想“不入十类”终是难融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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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的事谁也说不清,终厌倦漫无目的漂泊时,我见到了“桃花”。
那一日,我见一缕清灵之气飘逸在红尘浊气之上,一时好奇寻着根源找到汉水边的岘山旁。
山脚下一片桃林,林中无杂树,时值春重,芳草鲜碧,落英缤纷,粉白相应。
远远见她,一身水蓝丝裳,淡雅飘逸,乌发云堆,翠髻珠钗,冰肌雪肤,娇若扶柳,春红草绿间恍如云霞中最娇艳的水莲花。
微风轻起,花瓣纷飞,飘飘洒洒,散着淡淡甜甜的清香,若有若无。
绿树、红妆、飞花,虚幻如画,彷如世间美好皆汇集在这一方天地。
虹霞满山,虽尚不如我后来为她种的十里桃林,却也还算不错。
但让我心心念念的从来都不是那花花草草山山水水,而是第一眼的静美,那一眼纵走遍千山万水也是甘愿,红尘万里至此方才起始。
“桃花”是个婉约含蓄的女孩,玲珑温柔。
初初见她,略显慵懒的斜依花间,眼前溪水潺潺,玉指纤纤执着一支金花玉埙,悠悠然一曲如歌如泣。
景致绝美曲音忧伤,无端的叫人爱怜。
由此我与她相识,桃林里她枯坐三日,我亦守了她三日。
三日后她转身望我,那一刻整个世界春暖花开。
望过来的双眸似一泓清水,顾盼清华,带着一丝神伤娇弱,让人怜惜又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周围静的几乎能听见花瓣飘舞的声音。
师傅曾说我是几个弟子里最能说会道的,但这一时我却觉世间所有言语都是如此苍白,诺诺的找不到一个不会惊扰的词句。
碧树风清,疏枝云淡,时光漫转细还。本是风花雪月的景致,却无端的让人尴尬。
春风拂面,一只彩蝶寻香而至,翩然曼舞。
“桃花”轻抬纤纤玉指,栖落轻盈,眼眸里带着一丝醉人的怜惜。
樱唇轻启,一声轻叹,轻柔而沉重,如世间沧桑皆在其中,蝴蝶惊飞,百花凋残。
“你陪了我三日,所为何来?”声若泉溪沁人心扉,这是她于我的第一句话,这句话她问了我一次,我却问了自己一生。
急忙躬身施礼,诺诺的“我。。。我。。。我。。。”了半天,竟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在此处站了三天。
“桃花”似乎并不需要我真的回答,问出一句后,又专心在被惊飞半空绕着她盘旋翩舞的蝴蝶上。
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笨拙,只是回个话,哪里就难成这样。
若是他人问我“所谓何来”,我怕是能答出一百个花样。
我会说“春来花娇,小可踏春而来”~
亦或轻摇折扇,故作斯文的道“桃红柳绿,佳人罗绮,我是来观美的”~
再不济,说句“仙子,我在等你,等你为我了结宿缘”也不是什么难开口的事。
却偏偏她问我“所谓何来”,我却觉但凡出口的不是轻浮就是冒犯。
蝴蝶终是要飞走的,她也终是要再注意到我的。
也许是我的笨拙,让她再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一丝玩味。
“你是妖?”
严格说来我还真不能算是“妖”,“妖”是生灵开启了灵智,有了感应天地修行大道的基础,超越“五虫”桎梏,却还在三界之中,归属“十类”之内的凡种。
我却不是,我是天地生灵,天生灵智,不受三界约束,不在十类管制,说实话,我比“妖”高级的多。
但鬼使神差的我却答“是,我是妖”。
她见我回答的老实,略带憔悴的面容闪过一抹轻笑“你是什么妖?”
“不知,仙子有否听过"赤尻马猴"?”事后想起,那一天我真的很卑微,但凡她的问话,我都毫不隐瞒的回答,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透着“老实巴交”。
有些意外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没想到你竟是"混沌四猴"之一~”
我正要老实的答“是”,她却道“传闻"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却不知你有几分本事?”
我很想谦虚一下,“会人事”的自然会人那一套“假谦虚真骄傲”,说些什么“仙子谬赞,小可不敢当,只是比一般的猴子懂点礼貌而已~”之类的套话。
但她一双明眸灼灼相望,我竟怎么都说不出套话来,骨子里一股傲气没来由催的我腰杆一挺脱口而出“烦请仙子考较~”
短短六个字,却说的无比硬气,仿佛世间没有我不可为之事。
我虽不自傲,却也知斤两,世间胜我者不知凡己,平日里谦瑾对人已是习惯。
但今日里却下意识的不想她看轻了自己。
对我的“硬气”不置可否,有些随意的与我道“既然"晓阴阳",那就帮我测个字吧~”。
我想她是误会了“晓阴阳”三个字,测字占卜其实无关阴阳,测的从来都不是“天机”而是“人心”,一个字一副卦有万般解法,测字解卦不过是“以己度人”“借卦说事”而已。
算的准的都是说对了心事,测不准的不过是没揣摩透心思。
我都不用她出字,我就知她必有难为之事,再观她神情伤怨,魂憔心悴,必是“情事”。
行走世间,见过无数“情事”,但凡情伤都是一般的浮于表象,恨不能路人皆知。
但她的“伤”又有不同,没有年轻男女情爱的做作,却有一丝骨子里的深刻,这样的“情”我只在“亲情”里见过,也只有血脉相连才能伤的这么刻骨铭心。
本想说“测字不是"阴阳",我可于仙子"引天清断地脉",亦可"寻灵宝探九幽"”。
这才是“阴阳”,世间万物皆分“阴阳”,我即“晓阴阳”自也能“知根由”,万物于我毫无诡秘。
但到口的话却变成“请仙子赐字~”。
事后我想我是真的不愿见她难堪,她说“测字”是“断阴阳”,于我就不该有半点疑惑。
她的话总是对的,如果错,也是整个世界的错,我该改变的是世界而不是她。
捡起树枝在地上写了个“罪”字,然后于我道“就测这个字吧~”。
一般测字,都是写了字后告诉术士是要测“姻缘”还是“前程”,又或是什么“难为之事”。
术士的说法是这样才能测得准,但依我看来却是将“测”的范围缩小并暴露更多“心事”。
现在这般什么也不说,就直愣愣的扔给我一个字,天知道我该从哪个方向去“解”。
没办法,我只能就“字”说“字”。
“不是"罪",是"横眉冷对"~”
只一句话,她就面露惊讶,我一看有门,立刻找到了方向。
“这个字,上面的"四"龇牙咧嘴,带着怒气,下面又是一个"非",说明你想写的不是这个字,而是态度”~
她看了看我,默然示意我继续。
“"罪"这个字看形,如若骨架,有一句话你别介意,这个字代表"骨肉分离"。。。”
正要继续说下去,她却一把将地上的字抹去,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半响又问“心结如何解?”
我想说“释怀”,但又觉不够真诚,想了想道“解铃还需系铃人”
沉默,轻叹,婷婷袅袅站起身来,与我擦肩而过。
我不知如何自处,追上去,与她非亲非故如此唐突惹人怪怨,放任又觉今生恐难再见。
她却突然停步,转身过来专注的盯着我看,忐忑间,她垂首屈膝盈盈一礼,事毕招来祥云一朵驾空而去,只片刻便消失天际。
茫茫然心头一片空虚,恍惚觉阴霾万里,世间尽皆伤感。
自那日,我便称她“桃花”,世上花开万朵,唯此花知我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