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村口目送马车远去,中途被耽误了点儿时间的章翠花,这个时候才喘着大气跑来。
“爹,海叔呢?”
章翠花气喘吁吁地问。
靳宏回身惊讶地看着她,“你咋跟来了呢?你走了,制皂坊谁管啊?”
“就这一会儿,没事儿的。”章翠花擦了一把汗,她也看到了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以及那帮骑马的衙差。
“爹啊,海叔跟他们走啦?”
“可不咋的。严捕头说咱们靳宛修水库是件大功,连县老爷都被惊动了,这是特地来请二哥到衙门做客的。”说着,靳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章翠花却面露疑惑,费解地嘀咕:“我只听说去衙门坐牢的,没听过去衙门做客的……爹,我咋觉着这里边透着一股子古怪的味道?”
她是个村妇没啥见识,这感觉也没啥现实根据的,只能说是她作为女人的直觉。
正要回答章翠花,靳宏忽然瞄到制皂坊的方向升起了一阵浓烟。
他先是一愣,继而擦了擦眼睛,疑惑地问:“翠花,爹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不然咋瞅见制皂坊像着火了似的?”
“啥?”
章翠花下意识地回头,当她看见那股浓烟时,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紧接着,她脸色变得惨白,像涂了一层面粉。
“我、我也瞧见了……”
天啊!
顾不上和靳宏多说,章翠花拔腿又往回跑。一边跑,她还一边歇斯底里地冲村道两旁的村民大喊。
“着火了、着火了!大家快来帮忙救火啊!”
她绝对没看错,着火的地方,就是她刚刚离开的制皂坊!
自己的判断得到了肯定,靳宏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如今说制皂坊是他们村子的共同财产,想必没人会反对,毕竟村子有不少妇女在那儿上工挣钱。
何况,那是靳宛苦心经营的东西!他才跟二哥做过保证,说不会让村子出岔子,可转眼就摊上了大事儿……
章翠花这一声吼,直接把靳家村炸醒了。
原本还算宁静的村子,眨眼间就整得闹哄哄的,大家都自觉拿起木盆、水桶,跑到制皂坊救火。
更可悲的是,制皂坊里边儿有十几个女工。由于火势蔓延得太快,有几个想要尝试救下香皂的女工,被困在屋里出不来了!
章翠花在外面急得眼泪哗哗掉,村民们也不停地往大火里泼水,更有几个汉子裹了厚厚的衣服,妄图穿过大火进去救人。
“快,把这些树都砍了!”
章翠花主持大家救火,靳宏则带领汉子们,手脚麻利地在林子里砍出一条隔离带。如果不这样做,等到大火顺着树木烧到后山,那就什么都毁了。
放火的人泼了很多油,那股油味十分浓重,顺着风吹到了村子。村民们闻着这股味道,个个眼眶发红,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害他们。
时间很紧迫。
制造方外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没有人是闲着的。他们要么递水救火,要么负责拦着被困人员的孩子,流着泪劝他们别进去。
“娘!”
“快救我娘,我娘在里面啊……”
稚嫩的哭声此起彼伏,几个女工的娃娃加起来也有近十个,每一个都哭成了泪人儿。
有几个大的跑到章翠花面前,抱着她的大腿使劲儿哭嚎:“婶婶,你快让他们进去救我娘,我娘还没出来呢!”
再迟个盏茶功夫,这火就得烧到了放香皂的屋子,到时候那屋里的人没一个能逃脱。
章翠花自己的眼泪也是开了闸似的往下淌,若非有人拉着她,她肯定自己冲进去了。
便在靳家村的人觉得火势太大,没希望了的时候,天空突然响起一阵惊雷。
“轰隆隆!”
这几日靳家村都没什么雨水,今日原本也是晴空,可这会儿却毫无预兆地打雷了。
几个呼吸过后,天空就黑了下来,乌云聚拢的速度着实让人惊叹。
没多久,靳家村上空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那雨水还非同一般的大。
见到这一幕,靳元文自觉要把握时机,当即裹紧衣服大吼一声:“老天爷也来帮咱们了,大伙儿快冲啊!”
雨水一冲,火势自然而然就减小了。加上他们身上穿了厚厚的衣服,即便冲进火堆里也受不了多大的伤。
在大雨的冲刷和汉子们英勇的救助下,被困在火里的几人,都被有惊无险地带了出来。
虽说有两个已经被烟灰呛得昏迷,但万幸的是,她们并没受到实质的伤害。
直到此时,章翠花方才无力地瘫软在地。
她的心余悸犹存,好在没有伤亡,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些孩子们。
只是……
呆呆地望着被烧成废墟的制皂坊,章翠花心中阵阵抽痛。
她辜负了靳宛的托付和信任!这座凝聚了大家心血的制皂坊,之前躲过了靳远的那场大火,今日却逃不开这场无妄之灾。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就是特意来救人的。几个女工一脱困,那雨水便逐渐减小,很快乌云也消散了。
靳宏纳闷地望着天,不由得自言自语:“这雨下得真邪门儿。”
“娘!”
一直被隔离在外围的靳永福,这时挣脱了束缚,跌跌撞撞地朝章翠花跑来。
抱住自己的儿子,章翠花一把抹干脸上混杂了雨水的眼泪,起身环顾一周。
“大家都没事吧?”
“还好,除了受了点儿惊吓,倒没咋伤着。”
被救出的女工们惊魂未定地答道,也都各自被自家汉子紧紧搂着。
靳宏带着去砍树的汉子们走了回来。
逡巡四周,见好好的制皂坊已成为废墟,他脸上现出既惆怅又愤怒的复杂神情。
“这到底是谁干的,难不成是靳远那老小子偷偷回来了?”
问话时,他恼怒的视线转到村民身上。
“你们有没有谁看见靳远或者靳泰平三兄弟?”
除了靳远父子四人,他想不出是谁如此丧尽天良,竟然不惜烧死人也要放火!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俱是摇头。
章翠花被靳元武单臂环住,愁容满面地说:“这下我要咋跟靳宛说?要是我没有走开就好了……”
“别傻了翠花,你留在这儿也只不过是跟她们一样,被困在里头差点儿没命。”靳元武语气责怪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