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隆八年春,元月十九日夜,九王亲兵起,围守皇宫与八王府,自称阻止八王反叛,保护君上。
丞相林于轩,一同兵部尚书李普济反围之,清君侧,欲屠九王。
春天万物复苏,偏南方的春天更是清丽一些,街边的绿色更是新了一层,花儿鸟儿都醒了。原本该是一家老小相邀踏青的最好时节,可京城的百姓都选择缩在了家里。
九王说八王要反叛,以保护皇上皇后的名义围住了皇宫,一边还围住了八王府,而丞相说九王才是要造反的,反而围住了皇宫和九王府。
这时候谁敢出去,万一遇上了个蛮横的近卫军就不好了——特别是丞相和兵部尚书的部下,横行霸道作威作福,看不顺眼踹你一脚都是轻的。
原本热闹的京都,低沉萧条了许多。就算是在最中心繁华的地带,客人来往都比以前生意最低迷的时候更低迷。甚至有些金子地段店铺一天只进一两个客人。
毕竟现在还敢在街上闲逛的,除了一些脑子蠢到无话可说的流浪老汉,就是后台硬到肆无忌惮的贵族闲人。
古董店当铺“金铺”,就进了这么一个后台硬的富贵闲人——林大小姐。都二十岁了也没能嫁出去的林大小姐。
这林大小姐就是如今如日中天的林丞相的嫡女,别说是街上了,就是宫里,也能横着走了。
可是林大小姐的金铺之行却并不是很顺利,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买到。也能理解,金铺很多古董都是前朝的,这个时候拿出来现,不是找死的吗。
林大小姐从金铺出来,却没有直接回林相府,而是转身进了旁边卖香的千亩阁。
转折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千亩阁的掌柜绑架了林大小姐,回了九王府。
千亩阁居然一直是九王的产业!千亩阁掌柜是九王的人。
九王现在被林丞相围着,而林丞相的女儿却被九王抓住了。听闻林丞相相当宠爱这位嫡女,那这局面会不会被这件事情打破呢?林丞相会不会因为女儿受到掣肘呢?会不会为了女儿的安全放弃围攻九王?
林丞相还没有做出反应,远在北疆的北王就开始反应了。
据说是因为北王爱妃,原本的林三小姐伤心过度,惹得北王即可兵马进京,马上应援丈人丞相和林大小姐。
红衣想着眼前的情景,思考着境况,原本微翘的眼角压了下来,比平日里沉静了许多。十天了,就把她锁到这个屋子里哪都去不了。
“林大小姐,这几日过得如何?”
正无聊想着要不要在系统上找齐冷蛇聊聊,就听见窗外有人来了。红衣听着这声音,反应了一下,这是……
“八王爷?”红衣微咬了一下下嘴唇,立马松开来,轻轻笑了一声,眉眼弯弯:“小女子听说,千亩阁的主人,是九王。把祸转给九王,让我父亲找九王麻烦以解您八王之围,真是高明!九王就算辩驳,也没人会信。”
“聪明!”八王语气赞赏,一步踏进屋内。
“不过林大小姐说错了一点。”八王大步进屋,撩了袍子坐在梨木椅子上,得意至极,霸气直道:“本王之围,何曾有过?谁能围住本王!”
“本王,不过是想让他们鹬蚌相争而已。”八王话语气淡了下来,似乎夹杂了不以为意。可那得意之情,根本还未完全消散。
还真以为能瞒过所有人了。红衣对他这个计划表示看不上眼,说得是那么厉害,然而呢?九王丞相还不是按兵不动,一点要打起来的迹象都没有。红衣低着头指间挽了半圈垂着的发丝:我就算看不起,不过我不会说出来。惹不起你。
“可是本王没想到啊。”八王叹了一口气,看向红衣的眼中有了深刻的戏谑,戏谑之下还遮掩了不喜和愤怒:“你不过是林于轩示以外界的弱点!其实,你根本不是!”
林于轩这老狐狸这些年,对林晨语有求必应,只有林晨语想不到的,没有林于轩给不了的。林晨语这些年在千亩阁的花销,早就超过了一个千金小姐应该拥有的分量!所以这才让他以为,林于轩对他嫡女极为重视,可是,这十日以来,根本没有任何动静。就连暗中的查探和营救都没有,就好像被绑的不是他的女儿,是别人家的。
“唉,这样啊?那不知道八王您以前怎么会认为,我是父亲的弱点软肋?”红衣不知道这人的来意,总还想着装傻,净说些有的没的。不过八王肯定会觉得她问得很傻,但,这样才能突出他上位者的智商优越感不是么。
“你在千亩阁的花销,说明了你在相府的地位。至少比端静郡主在府里的地位还高,甚至比得上公主的花销。”果然八王乐于解释,显得智商比较高的样子。所谓的优越感就是这么来的。
“花销啊?我平时买香,是给母亲也带了一份的,有时候也给父亲带。所以多花了些银子。”红衣也乐得多掰扯掰扯,就当打发时间。
“不是银子,是香的档次。你用的和丞相夫人的一样,还不能说明问题?甚至后来,你用千枝香,丞相夫人用普通檀香。”
“这个啊,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毕竟每个人的口味也不太一样的嘛。”红衣依旧尝试着解释着这看起来的不合理。
“你后来连给丞相夫人请安,都不去了。而丞相依旧纵容。”
“这不是对我的纵容,这是丞相大人和他的夫人之间的问题。”
“丞相的书房连夫人都进不去,而你出入自由。”
“我就去送个汤啊水的。本来夫人是可以进的,可后来出事了她才不去的。这和我更没关系了吧?”
“你屋里那些在金铺买的东西,都不便宜吧。”
“嗯。原本是买给夫人的,后来她养身子,住佛堂了就没要这些了。我买了就自己先收着了啊。”
“无论你说什么,像你这样在府上高地位的千金可没几个。”八王下了定论。
其实也没错,她原本就是反派,就应该站在丞相这一边的。
“可是你应该没想到,”八王看了红衣见怪不怪的样子,说起了一则刚刚想起的消息,还是这么不可思议:“北王居然说,要来救你。为了北王妃。”
“后悔吗?当初就不该找林三小姐代嫁的。她现在可是活得比你好啊,至少她有个北王。甚至于,在享受一方百姓的供奉。北疆人,都很喜欢这位北王妃啊。可原来的北王妃不是你么。”
这是什么心态,居然喜欢看别人后悔痛苦。代嫁,代嫁,那是她愿意的吗!红衣的眸子微微凝注,又失了神。
“本王看,你的丞相爹爹未必肯救你,可这北王北王妃……”八王见了红衣愣神,自然当成了她在后悔失落,又继续提起这两人。
“如果王爷觉得他们来是为了我,还不如继续去找丞相大人——至少我林晨语和丞相大人没仇吧。”言下之意,她和北王夫妇可是有着仇在的。北王花力气来京城,可不是为了她。你八王要是不想在继续栽跟头,就别做梦。
“这是自然。毕竟你当初的代嫁之举可比逃婚还要侮辱人,而且侮辱的还是两个人。” 八王像是揭人伤口似的,不停地说起代嫁之事。
“八王爷,您对这事儿挺关心的。”无聊吗?一个王爷。都这个时候了,有时间挑衅她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林丞相拉下马。特别是齐越远都要进京了,他名义上还是丞相的女婿,还打着应援丞相的旗号进京的。
可以想象一下,齐越远顺利进京,丞相的队伍就更加强大了,那时候的情形会是一边倒的压制住八王九王。要活路就只能八王九王联手来对抗丞相和北王。
可是想想,九王是怎么说的,他说八王是造反的,那这就比较尴尬了,到底是联手还是不联手?要联手了那是什么,和自己口中的造反者联手,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可不联手,不就等着死吗。于是北王的插手,就造成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
听了红衣的话,八王也知道那弦外之音,当即就甩了袖子走了人。
第二次红衣与八王见面就在二十天后。
丞相还没有什么大的举动,三方都还处于一个比较平衡的状态。
“林大小姐,听说你有事找本王?”八王眉间的暴戾之色比起十天前要深刻上不少。
不过十天前她都没有惹怒他,今天她也不打算点燃这个炸药包。
“有人跟我说过,当没有人救你的时候,要知道自己救自己。”红衣开门见山表明心意。
“自救?”听了这话,八王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林大小姐准备怎么自救?”
红衣挑了挑眉,眉眼弯弯,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兵部尚书李普济是丞相的小舅子,是丞相夫人的亲大哥。那位可是个真疼妹妹的。”因为疼爱妹妹,怕妹妹在丞相府上地位受到嫡子的影响,居然瞒着林丞相使了计谋让这个嫡子远赴边关了,还是想回都回不来的那种。
怎么说呢,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舅舅跟丞相大人臭味相投。
八王接过那封信,打开来看。眉目间的感兴趣变成了讶异。
这是一封丞相夫人笔迹的书信,信中写了如何如何被林于轩欺负殴打,还被逼得不得袒露实情等等,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信上还有一股久居佛堂的檀香味。很像真迹。
可是毫无疑问,从林晨语这里拿出来肯定是假的。不是丞相夫人写的,毕竟林晨语来这里那么多□□服都换了好几套,当时身上可没这封信,而且这墨色很新,像是刚写的。
“这样一封信给兵部李尚书看到,会不会生气啊?我只有一个条件:无论成败,起兵之日,放我走!”红衣开出了条件要求。
八王点头,还看着那封伪造得精巧的信。这封信送出去,李将军可就不是生气那么简单了,当初他年轻时,为了给受了点欺负的妹妹李大千金出气,他能把郡王都打断两颗牙的。
“你这本事不错。”八王看着信,转而又看向了红衣,眼中探究意味很浓:“那你能不能……”
“我只能模仿她的字。是因为常常跟在佛堂看她抄佛经的缘故。”红衣知道,他想问:那你能不能模仿其他人笔迹,比如九王,比如丞相,比如……皇上?
就算是能,她也只能说不能。他又不发工资,她没必要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