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鱼是一回事, 红衣还是想到酒楼来听些消息的。
关于赵府的消息。
赵府的事情那么蹊跷,肯定不会瞒得住流言流语。
果然不过两个银子一桌菜,小二便唠唠开了。
“要说这城北的赵家啊, 客官你可不知道他家那个气派啊。”
“怎么个气派法?”
“赵家啊, 原本他不姓赵, 是前面先祖吴老爷子积了功德, 跟着武元圣上打江山, 有了从龙之功,这才有了国姓和家产。”
“这么说来还是个将军。”那将军不在京都,怎么倒是在这淮江。
小二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红衣一眼, 似乎在奇怪她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这姑娘看起来是个跑江湖的,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赵将军和别的不一样, 赵国统一三国之后, 他便解甲归田了。武元圣上也挽留过, 最后只能依他的意思放他归来,赐了个世袭将军。”小二奇怪是奇怪, 但是收了银子,他就好好讲故事就行。
没有封侯封王,封个世袭将军,听着威风,不过离京城那么远会有什么实权?倒是蛮有意思的。
“小二, 你这些陈年旧账没什么意思。你瞧我们这跑江湖的, 在这淮江落脚扎根, 现任家主的事情, 说来听听。”红衣说着, 又叫了人加了一个菜。
“嘿嘿,现在的赵家, 已经不是当初的赵家了。”小二笑眼中有种异样的神色,接着道:“传了五代,现在的赵家,是二少奶奶当家。”
二少奶奶?
女人当家,在这个时代一个有世袭的家族,除非男人都死绝了,不然单单一个爵位不都得争得头破血流。轮得到一个女人管?说是什么老太君管事的,都还有点信服力度。
“小二你莫不是拿我等寻开心?二少奶奶当家,那赵大爷赵二爷呢,再不济,也还有个赵老太太和太太吧。”红衣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客官你且慢慢听小的道来。”小二不慌不忙,继续说故事:“说来呢,这庶出的赵大爷是得了诅咒,赵二爷嘛天生体弱。这二少奶奶又是个人物,家室打理得好,赵老太君和太太自然偷闲让她掌管了。”
“诅咒?”她好像发现了重点。
“庶出诅咒。”小二的语气变得神神秘秘,眼中有了幸灾乐祸:“在赵家,只要是旁支庶出的,都会被诅咒,都会生怪病!”
这和他们在明晓山祭祀大典上听到的情报也差不太多。
只是情报上并没有说生病的赵家人都是庶出。
有没有可能是嫡出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向庶出下毒手?保证财产绝对安全。
“这怪病啊,大夫郎中请遍了,都说不是病。而且什么病能让人变成木头?那就是诅咒!”小二说得斩金截铁。
“变成木头?这人怎么会变成木头!”白湖插了一句嘴。红衣想,会不会是什么妖术?难道赵家嫡出的勾结了什么妖怪,谋害庶出?可要真是谋害,为什么不直接害死?为什么还要上明晓山去求助?
“这小的哪知道呀,”小二一脸无奈:“赵家请了好些和尚道士都没找出来。”
“而且啊,”小二声音都压低了不少:“去赵家帮他们看病的大夫,全都没事。可那些道士和尚的,没几个好着出来。”
“所以,这不是诅咒,还能是什么?”
“看来还有点邪门儿。”魔族族长挑了挑眉。
“没得是唬人的,你说的那些道士和尚,都从哪来,法号报出来。”红衣缠上了,又加了一个菜。
“小的唬谁也不敢唬几位爷啊。”小二想了想,才道:“这种邪乎倒霉事,避还避不及呢,哪里还去打听他叫个什么号。……倒是有个法瑜道长,碧玉观的……半年前,从赵家出来的时候,直接死在道观门口,眼睛鼻子都淌出黑血,直挺挺地倒在石台子上,那天去上香的孙家姑娘看了,直接吓了个昏死过去,醒来后疯了。回了家挨了几个月还是去了,两个月前还在办丧事呢。”
“邪门儿,邪门儿得很。”
红衣不信这个邪,在其他人直接报上明晓山名号住进赵家调查后,红衣乔装了一下,暗中以大夫的身份进了赵家。
“你会看病?”白湖听了红衣的主意,非常之怀疑,毕竟在传闻和见识中,她只会修炼。
“那是自然。”红衣想起了她曾经辛苦刷医术值的时候,终于现在也算派上了用场。
以明晓山道士的身份进入赵家,可以得到重视,家主亲自接见,住贵宾的屋子得贵宾的待遇。可是红衣要的不是贵宾待遇,她想的是,赵家家大业大主子多,那下人也是不少的,先进入下人阶层调查,一般来说下人说的话会比主子直观,更接近真相。
以大夫的身份进府,那就是下人。住的是下人的地方,接触的也是下人。
像她这种刚进府的女大夫,多是为府中的庶小姐大丫鬟们诊治的。还接触不到正经主子们。不过能谋得现在的职位,也亏得是赵府的特殊性。
在听到小二说是赵二少奶奶掌家后,她还以为这位少奶奶是个王熙凤一样儿的人物呢,完全猜错。
看着是个顶顶温婉的。
红衣进赵府的第二天,就看见了赵二奶奶推着一个轮椅,到花园里晒太阳,走得慢慢的。
赵二奶奶看着倒是个非常灵气十足的,眼睛非常有神,笑起来还有酒窝。
就那么一段路,不长,但脸上就常常含着那种轻轻浅浅的微笑。害羞的,用绣帕掩住嘴角,低头轻轻的笑——像深春微风中的白梨花。
纵然温婉非常,清扬婉兮,当她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时候,红衣还是感受到了她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隐晦气息。
就算轮椅上那个异常白皙的少年更值得怀疑,红衣还是认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气息,是从梨花美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小舒,你看那朵花!好看!”白皙少年伸出指头,指着路边探出头的一簇小白花,白皙过头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红晕。
小舒,黎舒舒——赵二少奶奶的名字。
坐在轮椅上的,就是她的夫君,赵二少爷。不仅多病,还是个傻子。
“嗯。”黎舒舒应了一声,也看见了他指着的那几朵小白花,把轮椅推了过去,摘了两朵下来。
红衣站在树荫浓密的狭道上,看见黎舒舒给了她的傻子夫君一朵小白花,自己拿着一朵,然后看周围没人,将自己手上的那朵小白花,插到了傻子夫君的发冠上。傻子夫君没有发现。
悄悄的笑。
红衣也忍不住轻轻翘起了嘴角。跟小孩子似的,看来他们过得不错。
等人走开了,红衣从树荫下走了出来,去给一个庶小姐的丫鬟瞧病。
赵家的花园挺大的,红衣走到花开得繁盛的地方,都忍不住想止步。
“梨树啊,是一种会走路的树。”是一个老花匠。那里是一棵梨树。
“荣叔,你说了好多年啦。梨树是不是还会笑啊?”旁边的小花匠接了话,看得出平日里老人没少给他念叨。
红衣轻轻一笑,接着走。她完全没觉得这赵府有什么阴深鬼气。
走到了一处本该僻静的地方,倒是热闹了起来。
这院子里孩子不少。半大的四五岁的孩子,最是闹的时候了。
“红姑娘,您来了,跟我来。”院子进口处有个圆脸丫鬟等着她。
“真是麻烦您亲自跑一趟了。青杏在这边照顾小少爷们,抽不开身过去。五六天前就犯病了,要不是今儿严重了,怕过了病气给小少爷们,只怕她还不愿意见大夫呢。竹园又远,还好红姑娘您愿意过来。”
圆脸丫鬟一边走着,一边跟她说着情况,又是歉意又是谢意。
“竹园事多,姑娘们倒是辛苦了。”带小孩子是最麻烦的,反正要是她她就不乐意,还那么多个。小少爷们,只怕个个都是那小混世魔王。
走进一间屋子,便是听见一阵的咳嗽,便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似的。
“青杏姐姐,红姑娘来了。”圆脸丫鬟快步走到榻前,帮那咳得厉害的丫鬟拍背顺气。
“红姑娘……咳咳……麻,烦了。”青杏抚着胸口,看向红衣,艰难地吐字,眉头不自觉地蹙着。
“先躺下吧。”红衣坐到了床前的小圆凳上。
望闻问切一番,对症下药。
“这是药方。这几日不要吃辛辣的,被子多拿去晒晒。”红衣将写好的药方交给了圆脸姑娘。
“青杏姑娘早先是在哪里做事?怎么得的这个病?”哮喘病很难根治的。
“这个病是早些年就有的了……咳……”青杏咳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青杏姐姐早先是在大少爷屋里的大丫鬟,那个时候都不犯病的呢。”圆脸丫鬟很心疼地帮她顺气,一边在旁边补充。
大少爷,那个被诅咒的庶出,变成木头人之一的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