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传得很快, 在明晓山上的众人一听,顿时都齐聚过来。热闹不看白不看。
广场中央,红衣手上一个骨灰盒子拿着, 气势咄咄逼人。
听了红衣的质问, 余威行的恼怒中微现狼狈之色。
齐老大站在上清殿大门口, 静静地看。
只有余世维, 看着那骨灰盒子, 眼珠一动不动,死死睁着,久久回不过神来。
“一派胡言, 五十年前的事情岂是你个黄毛丫头能置喙的!”余威行否认了红衣说的话。
还好也是顾忌着红衣还是个妖族的首领,否则也不会和她说话。
“殷匪匪说, 你们问她要交代。”红衣又扬了扬那骨坛子, “当年还是逼迫着要交代的啊?她今天给出来了。”
“这就是她的交待——殷匪匪的交待。”
“你说什么?!”余世维瞬间移动到了红衣面前。
“师父, 开心吗。殷匪匪以死谢罪了。”红衣笑意更甚,讽意也深。
余世维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死无全尸的那种。”红衣觉得还不够, 晃着骨灰坛子,补刀上了这一句。
“怎么可能!”余世维瞳孔缩了起来,完全无法接受。
“师父,哪里不可能了。你不是认为她就是杀人凶人?你不是亲眼所见?以死谢罪,不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不相信啊?”红衣开始发挥她的疯劲儿, 拔了骨灰坛子的封口, 手伸进坛子里去抓了一抔, 拿出来抵到余世维面前:“她说——她没有骗过你。信不信, 由你。”
红衣张开手心, 掌中捧着的就是白白的一抔骨灰。
余世维伸出手,想用手去触摸一下, 可是怕弄碎了,微微一缩,这时候一阵风来,都吹散了。掌心里只剩下稀稀疏疏几粒。
余世维整个人狠狠一滞。
她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余世维的脑子里面一下子炸了开来,一阵晕眩。
“咎由自取。”余威行冷哼一声,甩了一下袖。
“余威行!”
“余威行!”
两声同样的怒喝,除了来自红衣之外,还有场外的弥伢。
兽族族长弥伢,殷匪匪的好友。
这刻她从场外跨了进来,她本人就是严肃脸,现在发了怒看起来更是严厉,怒不可遏。
“余威行,你以为你当年做的事情就没有留下痕迹?”弥伢手中拿着一截白森森兽骨弯刀,一副随时都会动手的样子。
“身为一族之长,弥伢!谨言慎行!”
无疑,虽然都是一族领袖,弥伢的威信比红衣更高,眼下她出来指责余威行,让对方开始严肃对待起来。
弥伢眼中都是怒火,白森森的兽骨弯刀上开始涌动灵息。
“敛秋仙子就是你所杀,人证物证俱在。人证是殷匪匪,物证是你那神元剑,仙血,只要沾过一辈子都除不掉。你可敢一验!”
弥伢一字一句地说着。可是这两个如今都是无用的,殷匪匪人证死无对证,就算是活着人家也不会信她。至于神元剑,那本来就是余威行的东西,他怎么会答应验看。
余威行眼睛眯了眯:“荒唐!那红二娘是黄毛丫头张口胡来。弥伢你身为一族之长,也要为一己之私污蔑与我?”
弥伢没有回答这句话,只转身看着红衣,眼神从红衣脸上移到了她臂间揽着的白色骨灰坛子上,朱红的唇轻轻动了动:“这是……她?”
伸手去碰那白色骨灰坛子,指尖所及,一触寒凉。弥伢眼眶却一热,红了起来。曲起手指,渐渐握成拳,咬着牙压下从胸腔泛起的痛意,又是一个侧身,捏紧的那一拳向旁边呆呆的余世维打去。余世维自然没有还手,被打得狼狈不已。
速度之快猝不及防,红衣都愣了下。
“她怎么成这样了。”弥伢回身,问红衣。
“天印罩是个好东西。”红衣只能这样回话。
怎么死的,最开始她以为是丧生于青狼口之下。可后来才知道是天真了。区区几头狼啊,殷匪匪是谁,是魔族,最纯正的血统,身体强悍程度在六族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可能就死在狼嘴里面。她是用命献祭了天印罩。
后来把那什么“异兽内丹”交给了魔族的苏泊,她才发现端倪。那根本不是苏泊说得异兽内丹,而是天印罩,封印之灵器。
后来她查了查,这个天印罩最近能用到的地方很多,就是加强结界封印的。各族之间的封印都有所松动,如果能得到这个东西,那自己族的安全问题能得到很大程度上的解决。
可以说是各族都在对这个东西虎视眈眈。
然而这个东西它在魔族,是当年塑造六族封印时候,白药和她夫君留下的。除了魔族人,没人知道它在哪。
魔族苏泊知道,并且认为是时候拿出来了。可是放置天印罩的地方就是个危险之地,总要有人试水。这个人选她红衣是再好不过了,要是她死在里面出不来,妖族能起得一时内讧,魔族也能占便宜,当然要是能拿出来就更好了。
所以后来红衣拿着东西直接回了妖族,苏泊才会直接逼上门来。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殷匪匪会跟着一起跳下来。还会是这样的后果。
仙族和她师父的冲突就是加固仙族的封印结界用什么样的方式,仙族是想直接抬了封灵峰来补上天界的结界。她师父的想法是借魔族的天印罩。
其实在她投靠苏泊,定下那个三年之约的时候,是跟师父商量过的,并且也听师父说起过这个,那个时候结界就开始动荡的了,所以后来通天柱一段,才会彻底奔溃掉,当时她听了就想带着这个东西回到明晓山的。
可惜后来她被苏泊支到外面去了,就没有机会再接触打听这个机密中的大机密。
那现在师父会怎么选择呢,结界总是要封上的,他会坚持用那颗殷匪匪用生命换来的天印罩,还是用明晓山封灵峰?
“苏泊?”听了天印罩,弥伢也知道那是魔族的东西,顿时就聪明的问起了苏泊。
“意外,他不知道这件事。”红衣摇头,他没跟苏泊说这件事。
苏泊是不想让殷匪匪下来的,在知道殷匪匪来找她的时候,他还亲自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只是没有拦住。
殷匪匪是他亲娘,而且一向他对殷匪匪都是尊敬有加,怎么也不会想伤害她。
如果不是那七天里殷匪匪跟她说起,她也不会知道。
“她说,她没有什么愿望,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一帆风顺。”全程只提到了苏泊,再没有其他人半个字,或许不是她不愿意提,而是知道自己不该提。
殷匪匪真是那种,死了能别人舒心,就绝不让人闹心的那种人。对余世维,如果,如果她就说一句:“我不后悔。”亦或是“我恨你。”
那么余世维|会更加愧疚。可是她一个字都没说,就像根本没有放到心上一样的。
“她……”弥伢伸手去拿起那个纯白色的骨灰坛子,抱在手中。
“余世维,现在她死了。我只跟你说一句,敛秋仙子不是她杀的,是你师兄。还有,苏泊是她儿子,你是苏泊的父亲。”
弥伢说完这句话,没管五雷轰顶的余世维,紧紧抱着坛子,慢慢走了开去。半路回头,对着红衣道:“谢谢。还有,你要找时间,同齐越远来兽族。”
自此,兽族和仙族的表面上维持的友好关系是彻底的撕裂了。
余世维等弥伢走后,才反应过来,顿时一下子抬起了头,双眼赤红,迅速找到了弥伢身影,死死盯住。
见弥伢走得越来越远,他终于赶过去,一身白衣此刻却黑气沉沉,“你要带她去哪。”
问话不说,还动起手来要抢。完全没有从前的仙师名士的风度。
“无你无关,让。”弥伢皱眉。
“把她放下。”余世维不听,此刻的他直想守着那唯一能看见的白色坛子,好好守着,然后认真想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事情。
“不放。”弥伢也是个耿直的,直来直去。
然后动起手来,两人在抢那骨灰坛子。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出于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了。
红衣看着打架,一边猜想谁会打赢,一边往后退,站到台阶上观察众人的表情。
“老家伙,卑鄙!”红衣这一观察不要紧,直接看到了那余威行举起手掌正在运功,就要朝着打得热闹的两人拍去。
红衣大喊起来,还马上跑过去要阻止他,不过有人跑得比她更快。
齐老大一掌对上了余威行的一掌。
只是那一掌挡了,掌风却难挡,那强劲的一掌掌风也不弱,直接朝着弥伢袭去。
眼看就要躲不开,余世维一下去推开了她,那阵掌风没有伤到任何一个人,只是余世维中途收掌改变力道,被弥伢打得吐血。
齐老大微微侧头一看,与余威行对掌的劲道徒然加大。
余威行顿时感到了慢慢的危险感,这种危险感,他已经很多年都没过了,只有很多年前,师父和优秀的师弟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可是这怎么可能?余威行又是一阵荒唐感,这怎么可能?危险。有什么危险的,不过一个黄口小儿。
红衣见齐老大没问题,才看向了她师父和弥伢。
见他们俩都紧张地看着那骨灰坛子,内心有些些的愧疚,其实那个不是殷匪匪的骨灰。那是她的恩人啊,她怎么会让她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