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楚沫为的镇定是凭借练习,莫江的冷静依靠聪慧。
那么殷哲明的泰然自若,完全是来自他多年的随遇而安。
“客官慢用,尝过这桂花糕,便算是来过我们拾参阁”女人妩媚地笑着,从门口退出去。
“嗯?你们怎么不吃啊”殷哲明一边往嘴里塞桂花糕,一边热情地将一盘年糕递给莫江。
“来路不明的东西你也敢吃?”莫江有些惊恐。
“她说,尝过桂花糕就是来过拾参阁,这里一看就是有钱人来的地方,我要背靠大树好乘凉”殷哲明端起茶碗。
“……”楚沫为浏览四周,竹制的帘子隔断窗外,盘中的食物倒是出奇的正常。
他心有余悸,想起刚才所见,便有些反胃,筷子都不愿动。
“如果说,楚沫为所见才是真实的,那么老板娘可能并不是我和莫江所见的男人脸,这一带的建筑,恐怕也不是我看见的那样”殷哲明这样想着,放下茶碗,长叹一声。
“谁人在此长叹?”
“嗯?”楚沫为呆愣着,透过竹帘,似乎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负此好时节”
殷哲明仔细分辨,声音似乎从隔壁传来。
“说起来,我们为什么会做同一个梦啊?”莫江深思熟虑后问道。
“我们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现在这一切非常不科学,但最重要的还是先想办法醒过来”楚沫为摇头。
“有点中二”莫江这样想着,问道:“所以,你们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
殷哲明忍住耳边愈发嘈杂的声音,摇了摇头。
“除了楼梯上的尸体,其它都还没有”楚沫为拿起桂花糕,咬下。
清香四溢,甜而不腻。
他发现自己竟然很喜欢这个味道。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童年时期,在农村里和伙伴玩累之后,坐在夕阳树荫下,吃一碗母亲煮的面。
又像是经历一场灾难后,以此慰藉的心情,涩中带甜。
“……不是,虽说这个很好吃,但你也不至于吃哭吧”殷哲明腮帮子鼓着,看向泪流满面的楚沫为。
“怎么哭了?”莫江虽然心里很鄙夷——一大老爷们哭什么?但还是担忧地看过去。
“……不是,我没有”楚沫为矢口否认,殷哲明很善解人意,大喊道:“儿,父亲永远给予你爱”
“……”莫江瞥了一眼殷哲明,楚沫为转过身蹲下不愿搭理他,莫江连忙过去安慰。
“……”殷哲明有些羡慕。
“楚沫为,你比我好多了,哭的时候还有两个人安慰你,我呢?”
“我好像什么都没有过”
他这样想着,那人的“预言”似是直击要害。
莫江很是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殷哲明还是这么随意,完全不把人放在心上。
“落得……众叛亲离”
“!”殷哲明一惊,猛地踹开竹帘!
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吃惊,竹帘后并没有什么隔间,而是贴有一块巨大的镜子。
随着他的脚放下,镜子碎裂,铜片散落一地。
镜子碎裂前,楚沫为恰好看向竹帘,但镜中景象很是奇怪——
原本该映出自己的脸,可是这里只有一人身着长衫,似是醉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脚边还落着一支花。
“我看见他头上的玉簪!”
殷哲明反应迅速:“这就是那个那个平明王吗?!他居然会在这里?”
“不一定吧!玉簪这种东西,可能有相似的,或者是仿制品?”莫江冷静地分析,门口却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客官,开门啊”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这平明王烧了拾参阁?”
“啊?也可能是有人要烧了这里,把平明王骗来灌醉后一起杀?”莫江猜道。
“客官,快开门啊!”
阴冷的声音传来,门外的女人叽里咕噜地又说了些什么,三人都不敢靠近。
一阵死寂。
殷哲明轻笑一声,吓唬道:“有两种可能……”
“第一,她是好心,她离开说明可能有更恐怖的玩意儿要来。第二,她没安好心,想骗我们出来让我们吃饱了上路,但是因为我们顽强的意志而放弃”
“第三种……”他咽了口唾沫,故作紧张地说:“她……已经进来了”
莫江毛骨悚然,当即打断他。
“嘿嘿……”角落里传来响声。
“啊啊啊啊啊啊!”莫江突然大叫,殷哲明被吓了一跳,失手打翻身后的灯。
楚沫为惊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呼——”
不知为何,蜡烛全部熄灭,阁楼瞬间浸入黑暗之中。
“嗬——嗬——”
“不好!楼梯上的尸体活了!”殷哲明听到门外传来的诡异声响。
“滋……滋滋……”
“我听到了火焰的声音!你们还记得那个捅我肩膀的人么?他的胳膊上全是烧伤痕迹!”殷哲明大叫着。
“诶?是啊!那会不会这条街曾经被火烧过?我们看到的是被烧前,而楚沫为看到的是被烧后!”莫江激动地回答。
“虽然我们感受不到火,但我能闻到很重的焦糊味儿。另外,小心头顶!”楚沫为清晰地看见二人头顶的天花板摇摇欲坠。
“莫江,是什么?”
楚沫为刚想拉着俩人夺门而出,但听见殷哲明冰冷的语气,条件反射般愣在原地。
“啊?什么是什么?”
“我问你,我什么时候被人捅过?”殷哲明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莫江的表情,但无济于事。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三人安静下来,木头发出的噼啪炸响萦绕耳畔。
“啊啊啊啊!”走廊里传来老板娘的叫喊声。
“你……”殷哲明刚想问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可话未出口便拐了个弯:“你干嘛瞒着我们?”
“喂!你们先别动”楚沫为见地板裂开一条痕迹,把三人分隔开。
裂缝中的机关启动,殷哲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睛被光亮刺得生疼。
“嘶……”莫江的声音从自己左边传来。
他松一口气:莫江习惯站在自己左边,他没有被替换。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不敢再多想。
殷哲明忽然有些感激这个梦,如果不是它,或许自己可以蠢到永远无法察觉莫江付出过什么。
“我自诩重视友谊,却没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相识已经六年。
似乎自己从来没认识过他。
也未曾真正窥看过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