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吃过了!”卫小歌瞟了瞟长贵带来的精美食盒,淡淡说道。
仿佛没有瞧见卫小歌难看的脸色,长贵慢条斯理将食盒摆在正厅的桌上。
“姐姐向来不懂得做饭,从前都是我帮着烧火,如今我手底下有人做这些闲杂事,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他们,往后不需要劳动姐姐亲自动手。”
“我原不是大家小姐。”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最多是花银子请人给孩子洗衣做饭,让“下人”服侍,卫小歌到如今都没这习惯。
不过,长贵从前在稻花村,时时觉得高人一等,如今想必更甚。
被一口回绝,长贵似乎不觉得尴尬,面上仍旧带着笑容。
“姐姐不需要人服侍,但是长富可不能一直吃苦,回头我遣些人去宝梁国服侍他。再过些日子,将长富接到沛阳让我们兄弟齐聚,此处毕竟是长富的家乡。”
听到这信息量满满的一段话,卫小歌脸色突变。
她听出长贵打算弄死秦郡守,接替郡守的位置,也听出他志在必得,要将长富留在身边。
哪里学来的下三滥手法,竟然以长富胁迫?
卫小歌心中怒气升起,无法抑制。
她冷冷说道:“长贵,我们二人理念不合,将来难免生出口角,磕磕碰碰。长富如今还小无法自保,跟着你必定会被你波及。过两天我就回宝梁了,往后,大家各安天命吧!”
这些年,长贵去看望长富的时日,屈指可数,希望长富将他放在头一位,却忘记感情需要培养。
其实,这做法与假秦玉灵有什么分别,想起来就去施展一下大姐姐大哥哥的风采,转过身便顾着自己去了。
天昊宫离得那般近,在家中住了两三天便走了。
更甚之,长富如今喜欢什么,爱玩什么,长贵一无所知。若真由他将长富带走,他会照看长富的死活?
长贵微微一怔。
自己要将长富讨回来,本希望姐姐能服软。
可是,他忽然意识到,姐姐向来吃软不吃硬,反弄巧成拙。
随即,他心中猛地涌起一阵惶恐。
在皇宫里,姐姐助他夺取岚郡王人马的腰牌,还以为她尊重自己的选择。看来,她只是一时担心自己送命,这才帮忙杀人。
眼下,竟是起心要断绝了姐弟关系。
“孤星入命”的说法,乃是秦郡守所杜撰,可是事实上,渐渐成为事实。
姐姐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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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仿佛觉得这世上无人关心他,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然而,若让他遵从姐姐的意愿,碌碌无为地生老病死,默默无闻,岂非比死更痛苦!向后回顾,没有美好的回忆;向前瞻望,看不见让人愉悦的未来。
“我是要做大事的男子,姐姐,你不能用这等方式来威胁我!”
“我可从未阻止你做大事,只是万万不认同你做事的方式,你当真以为我是在威胁你?”
卫小歌忽然笑了,不是胁迫,是放弃。
古往今来,号称以成大事而行凶的借口从来不少,牺牲的永远是别人,损害的永远是旁人的利益。
从前生出的姐弟情份早被慢慢磨平,她已彻底厌倦。
当初系统要她去做岐郡王的任务,她断然拒绝。
如今也是同理。
系统要她照看长贵,给他到处擦屁股保住他的性命,与自己同生同死,这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若是长贵哪天杀了无辜的人,人家来寻仇,难道还得帮他杀人不成?
她终于明白穆乘风当日的心情,从前觉得他有些迂腐,如今才明白他当初是何等的绝望。
好在长贵终究不是亲弟弟,并且没有从小将他养大......原主大约因为不少人为她的关系被长贵杀死,脱离不了奴籍的身份,最终绝食自杀。
长贵的死活,其实与自己无关。
话说,亲姐姐秦小姐死而复生,估计会重新哭死过去。
到时等万人屠返回,叫他也别打探长贵进山的目的,直接回家拉倒。
见长贵一会儿显得沮丧,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卫小歌淡淡说道:“这些食物你带回去,我不欲再见你。”
“你难道真不再认我这个弟弟?”长贵厉声大叫。
旁边的汤圆吓了一跳,忙说道:“卫姑娘,长贵挺好的啊,你怎么生这么大气呢?”
卫小歌笑着对汤圆说道:“你先去外头玩,人族的事有时候很复杂,你不会懂的。”
汤圆点点头,用担忧的眼神看了看长贵,拍着翅膀出了正厅。
她知道长贵带汤圆一起来目的,希望这个傻乎乎的妖怪,能缓和一些姐弟之间的关系。
其实,她自己也没料到会闹得这么僵,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她也有逆鳞,长贵竟要将长富带走!
长贵坐在椅子上,面孔扭曲,仿佛带着些疯狂。
“你夺走了我的姐姐,如今又不认我......你这女子,为何如此心狠?”
卫小歌晒笑,“非我为自己辩解,你原先的姐姐是如何死的,你自己清楚。而我的心狠,你又不是不晓得。若不心狠,你和长富焉能活到今时今日?”
听到这句话,长贵反而冷静下来,姐姐做事从来很少拖泥带水,她不是普通的内宅女子。
“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我从前教你,易地而处,推己及人,你做到几分?”
长贵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杀的那些人都该死,他们每一个都让别的人痛苦。”
卫小歌笑了,“你让不少人痛苦,这么说你也该死了?”
“我是强者,所以我能裁决别人的生死!”长贵毫不犹豫说道。
“所以,我想我没什么可教导你了,持强凌弱,你与当初抢走长富的地痞假僧人有何分别?”
“怎能拿那些贱民与我相比,我乃是高门士族公子!”
卫小歌仰头大笑。
“哦,原来如此,看来你忘记了,我从来不管别人是什么身份地位,就算是皇帝,我也不当一回事。秦公子,你请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
大年初一的生辰,长贵过一个月便十七岁,性格自小定型,从不曾改过。
手段卑劣,心术不正,自私自我。
哄骗狐姬倒是小事,但是平安州的干尸,真真让人无法释怀。
凌云子道长教导了他数年,自己不断灌输他要行得正,做事要心安理得。
而长贵......果然是非常心安理得,却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义正言辞。
观念这东西,谁也说服不了谁,何必鸡同鸭讲,因为大家都认为自己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