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至的几句话是笑着说的,不过绵里藏针,闵青兰也听出了她话里最直白的意思:该干嘛干嘛去,别插手闵家的事!
这点闵青兰现在已经有了很深的认知了,同样作为女人,原来的婆婆周徐氏不可谓不手段狠辣,掌管周家二十年,一夕之间,周家的全部家产已经姓了闵,没人能想到苏夏至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这便是高下。
“那我先把娇娇送过去。”闵青兰对着苏夏至一笑,并不多话,领着闺女出了门。
小丫头去学堂上学了,小小丫头还在东屋躺着,苏夏至只能留在家里看家。
轻手轻脚的推开了东屋的房门,一股温热的,带着淡淡的奶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正是家里有小孩子才会有的味道。
苏夏至脸上立时带了笑,她才从屋外进来,周身带着寒气,不敢靠近炕上躺着的乐乐,只是尽量伸长了脖子往炕上看去。
乐乐还睡着,小嘴儿微微张开,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儿越发的饱满,已经能看出点小模样了。
只是这孩子先天有些欠缺,一出生又没有喂足,所以看起来总是差了一些,有点孱弱的感觉。
再加上她的五官和脸型都格外的小巧,苏夏至每次看见她,都会觉得乐乐就是个布娃娃!
在门口站了片刻,带身上的寒气散去,苏夏至慢慢地走到炕边上侧身坐了。
身下的火炕是温热的,所说已经开春了,但北方开春后的倒春寒也很厉害,苏夏至并未停了火炕,每天依旧小火烧着。她是宁可多烧点柴火也不能让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受了冻。
钱是挣出来的的,该攒就攒,该花就花,她才不会做守财奴呢。
对着小丫头相了会儿面,苏夏至眼睛随意地在东屋里扫来扫去,自从闵青兰回来之后这个屋子就归了她们娘仨儿个住着,苏夏至很少进来。
她现在人虽然生在了古代,但身上的很多生活习惯还是现代的。
因此即便是在自己的家里,她也不会老往东屋跑,苏夏至给了闵青兰充分的自由与空间,那是她对大姑子的另外一种尊重!
屋子被闵青兰收拾的挺利落,别看有两个孩子,面上倒是看不到乱放的东西衣物。
可见闵青兰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也没闲着,家务活干不完,带着两个孩子还能把母子三人都归置的干净体面,这也不容易。
自己一人枯坐着陪着乐乐,没多大会儿功夫苏夏至就犯了困。呆在这么安静温暖的地方想不打瞌睡都难。
她自有了身孕之后身子就爱乏,忙的时候还好,一时会忘了睡觉。只要一闲下来,她的精神马上就会不受控制的松懈,而后便是哈欠连天……
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苏夏至眼角居然挤出来眼泪,她回手用手指在眼睑处轻轻扫过,还未把泪痕擦去便全身僵直的不动了!
刚才,她似乎是觉得肚子里轻微的跳动了一下,极轻极轻的一点感觉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似乎只是埋在皮肤里的神经在无意识的弹了一小下……
难道是……孩子?
苏夏至不可置信的把自己全部是注意了都转移到了肚子上,她想再次感受到那如心跳般的细微的动作。
只是她几乎坐到身子半边发了麻也没有感觉的到什么。
“应该快四个月了吧。”把两只手都放到了还没有什么变化的小腹上,苏夏至第一次为这个孩子的担了心:“到底要多大在会动呢?我怎么没有一点肚子啊……”
回想起嫂子怀孕时那硕大的屁股以及圆滚滚的腰身,她现在的这幅小身材与当姑娘时的身材没多大变化。
“不会有事吧……”手掌稍微用了点力气在肚子上按了按,她马上就抬起了手,怕自己不小心伤了孩子。
“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屋门拉开,闵青兰进了屋:“你快过去吧,都等着你去安排孩子们进学堂呢!”
“啊?这有什么好安排的?学堂里不是有先生吗,还用我去安排?”心思正在自己肚子上的苏夏至有点不想动。
不想动也得动,她慢悠悠地起了身,一手捂着肚子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算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学堂小院的门口和院子里都站满人,苏夏至才一露头,高婶子就迎了过来:“秀才家的,学堂今儿可是第一天,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不露面了!”
“呵呵,娇娇也是今天到学堂入学,她娘跟着一送,家里那个小家伙就没人看着了。”苏夏至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着,心里也不知道古时候学堂孩子么入学到底该怎么办。
“你快进去吧,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呢。”高婶子挽着她的一只胳膊快步往小院里走去,走了几步才发现她一直用手捂着肚子:“身子不舒服?”
高婶子马上停了步,紧张地望着她说道。
“没有。”见院里院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像自己望来,苏夏至赶紧换了一副轻松的模样说道:“早上吃的有点多,肚子坠……”
“哎呦,你可别有点啥的,秀才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婶子可得看住了你!要不没法和秀才交代呢。”高婶子听她这么一说总算是放下心来,扶着苏夏至慢步进了院子。
一路走着一路和街坊邻居们打着招呼,苏夏至才进院子就看见了迎门摆着的香案,上面立着圣人先贤的牌位,牌位的前面居然供奉着一堆瓜果蔬菜!
“这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苏夏至小心地抓起那棵蔫了吧唧已经有些脱水的东西细看了一番说道:“这是芹菜?”
才开春,应季的蔬菜还没有下来,去年秋天存的鲜灵的蔬菜已经有点看不出模样,她不懂弄这么一把寒颤的东西摆在这里是干啥……
“快放下!”六婶子从苏夏至手里拿珍宝似的把那棵丑的不能再丑的东西拿了回去又摆在了香案上。
“这东西可不好找了!昨儿安先生说供礼必有这么一样东西,我和春水娘就四处淘换,就差把咱山下村给翻个个儿了,才在吴老头家的地窖里找到这么一棵,晚一点儿就让他准备拿去喂猪了!”
“呵呵!不容易……”苏夏至呵呵笑了几声,没敢大笑,觉着做了古的先贤们的待遇委实不咋地,已经沦落到和猪抢粮食了……
“芹菜者勤才也,不过是图个好彩头,让娃娃们读书懂得上进。”
安逸瞅着苏夏至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准没想好话,抬头看着日头,他正了衣冠,轻咳一声说道:“吉时已到,让孩子都过来拜先师圣贤吧。”
“那就……拜吧……”苏夏至赶紧把香案前的地方让了出来,自觉地往不碍事的地方挪了挪。
她一动,堆在院子中间的街坊邻居也跟着动了,大家都往四周让了开去,而今儿要入学的孩子们则被各家的长辈推了出来。
与苏夏至一样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孩子们脸上都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一个个木木呆呆的挤在一起,盯着安逸看。
小厮走过去,手里拿着三支香,这是才从厨房里的灶台上借了火点燃的,他把手里的香双手递给安逸,自己则站到主子的身后。
安逸接了香,先神态平和地环视了身后的娃娃们一遍,然后沉声说道:“从今而后,你们读得是圣贤书,自当以圣贤的门生品格来约束自己,勤奋学业,不偷懒懈怠……”
“是……”几个孩子开了口,稀稀拉拉的应了。
举着香对着先贤的牌位拜了三拜,安逸带着孩子们跪了下去,小厮走上前接了香,带他插进了香炉。
焚香祷告,入学仪式在安逸的带领下做的似模似样,连一直叽叽喳喳的院子里都安静了下来。
苏夏至也看得别有一番感慨,忽然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入学仪式庄重但不繁琐,不大会功夫便进行完成,安逸带着孩子们进了正屋。
苏夏至则拦住了又想围过去看热闹的众人,她笑着说道:“都回去吧,别影响了孩子们读书……”
围了一早晨的街坊邻居小声说着话渐渐散去。
苏夏至往正屋里望了一眼,发现坐在第一排的娇娇正瞪着溜圆的眼睛紧张的望着她。
心念一动,苏夏至对着正在收拾香案的小厮招了手:“想不忙着收,咱们把昨天采买的东西先入了帐。”
娇娇这这拨孩子里年岁最小的一个,坐在一堆年龄参差不齐的大小娃娃当中便显得有些孤苦无依要被欺负的样子。
苏夏至怕她胆小,于是便用了这个法子来陪她一会儿。
“主子,咱进屋去写吧?”清早的天气还透着寒冷,连空气中也似乎飘着雾气,小厮怕苏夏至嫌冷,便站在屋子的门口问道。
“就院子里吧。”她走到墙边拽过来一张吃饭用的桌子摆在地上,六婶子忙从厨房里送出两张小板凳:“要不到厨房里吧,比外面暖和。”
苏夏至摆了摆手示意六婶子自己去忙,她和小厮则一起坐在了凉气嗖嗖的院子里,只为了让屋里坐着的娇娇看见她……
苏夏至与小厮低声说着话,唯恐打搅了才开始读书的孩子们。
“书是无比宝贵的,上面的话语都是诸子先贤们留下的,因此,你们要爱护它……”正屋里安逸款款而谈,似乎是给孩子们发了新书。
‘咣咣咣!咣咣咣!’厨房里六婶子和春水娘也不含糊,一人轮着一把菜刀在剁馅,瞅着样子中午是要吃包子。
“为师在将书上的文章时候,你们切不可插嘴打断,要等为师讲完,才可发问。”
安逸的声音沉稳舒缓,现在已经开始给新入学的孩子们讲到了规矩,苏夏至听着不禁点了头小声说道:“你家那口子当先生到似模似样……”
小厮的脸腾的便红了,头又扎进了裤裆里,不敢抬起来见人了!
“就我家那死老头子,昨天一人儿喝了四两烧酒,竟生生地给自己灌醉了,那个没出息的啊,抱着我折腾了半宿,你瞅瞅我这后腰,你瞅瞅!都是那个老不死的掐的!”
“哈哈!哈哈!”正在听课的孩子们集体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小崽子……你爹不骑你娘哪里来的你们……”六婶子笑着走过去关上厨房的门。
咣咣咣!咣咣咣!’剁菜的声音如雷贯耳的传了出来,显见她的腰伤并不重。
安逸缓步走到门口,无奈地望了坐在门口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的苏夏至一眼,随即关上了门……
“咱这学堂以后必定红火!”苏夏至双手叉着腰笑的很没形象。
“何以见得?”小厮不明所以的问道。
“你看看这屋里屋外的多然闹!”苏夏至起了身,嘻嘻哈哈的往外走去:“婶子,您轻着点……”
‘咣咣咣!咣咣咣!’厨房里两个女人连说带笑,忙活的不亦乐乎,根本没听见苏夏至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