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谁?”苏夏至眼神都盯在缁衣女的绝色的容颜上,直勾勾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您认识闵岚笙么?”
缁衣女子面色一凝,忽然住了口。
她妙目流转,清淡的眼神在苏夏至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便移开了目光。
“我……我是他的娘子。”没来由的,在见到这个女子的容颜之后苏夏至便心中狂跳不止。
面上尽量维持这平静的神态,她朝着缁衣女子走进了几步。
秀美的眉峰毫不掩饰地蹙了起来,明澈竟往旁边跨出一步,似乎十分不远与苏夏至脸对脸站着。
“明澈虽为在家人,却也一直修行。该说的话已经与知县夫人你说了,若是您依旧想把这两只羊放生到庵里,就请留下它们的草料银子,否则,请自行带走就是。”
她说话轻声细语不疾不徐,声音带着点小小的鼻音,很好听。
只是那语气可是老实不客气了!
她这话一甩出来,苏夏至是听明白了。
敢情人家是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拿出县令夫人的名头来欺压庵里的几个苦哈哈的穷尼姑。是想把那两只羊放在这里寄样着白吃白喝。
看在她张着一张与秀才那么相像的脸上,苏夏至有气也生不起来。
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眼睛依旧盯在她的脸上问道:“成,那两只羊挺能吃,您既然说冬天要给它们伙食费,那也是应该。”
“您说说吧,我给庵里留下多少银子合适呢?”
苏夏至这么一问,倒是让明澈愣了下。
她凝神细细的思索了片刻,没有立时回答。
苏夏至就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她要是和秀才没有啥联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那就,一两银子吧。”明澈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守诚。”苏夏至听了这个数目二话没说就对小厮挥了手。
“是。”小厮躬身应了,从怀中的前袋子里拿出一两银子的银票双手捧着递到了明澈面前。
“那就劳烦居士将那两头羊送去后面的院子吧。”明澈接了银票,很仔细地看了,然后对小厮说道。
“好。”这两只羊平日在闵家的时候,也是备用绳子拴在狗窝边上的,小厮过去从地上捡起被它们拖着的绳索,一直手牵着送去了后院。
不大的前院只剩了苏夏至和明澈两个人,供奉着阿弥陀佛的正殿里梵音袅袅,木鱼声声,三四个比丘尼师父结跏趺坐在蒲团上,唱着苏夏至听不懂的经文。
明澈见小厮已经把羊牵走,便提步准备去偏殿。
“您……”苏夏至见她要走,不禁横了一步拦到了她的前面。
“确实不认识闵岚笙么?”苏夏至盯着明澈的眼睛再一次问道。
“夫人,我只知道他是平县的县令,是今科的探花,其余的一无所知。”明澈淡淡地应道。
而且苏夏至注意到她在提到闵岚笙是平县的县令的时候,并未像普通人一样加上个‘大人’二字。
而语气也是那种稀松平常的语气,似乎这根本不值得她去挂念似的。
在苏夏至失神间,明澈已经走了过去,二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苏夏至清楚地闻到了她身上檀香的味道,一瞬间,竟让她有了暮气沉沉的错觉……
如同再次穿越了一遭,神情恍惚。
“东家。”小厮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回来,站在她的身边恭恭敬敬的叫道。
“送去了?”
“嗯,后院没人,我就把羊栓到后院的树上了。”
“留下点香油钱,咱们走吧。”苏夏至知道两只羊送到这里已经是最后的结果,最起码这一世它们能得个善始善终,不会再挨那一刀子的苦。
“唉!我真是心太善良了……”觉着自己做了老大的好事,节操已经别人高了好几个档次的苏夏至摇头摆尾地上了骡车。
来的时候晌午才过,如今日头偏西,正是又热又闷的时候,小厮伸手把车厢上的门帘撩起了一半儿用钩子挂在一边儿。
转身回到凳子上坐下的时候,看见东家正不怀好意地笑着。
而且东家保持着这样的笑容可是有会子了。
“东家?”小厮小声的叫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苏夏至收起那抹坏笑,看着小厮说道:“你让我来菩提庵就是来看这个大美人的吧?”
“是。”在苏夏至明前小厮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我从第一次见到明澈师父的时候就觉得她像一个人。”
“是和我家秀才长得有几分像。”苏夏至笑眯眯地说着话,脑子里却在想着要是把闵岚笙照着女人的装扮捯饬捯饬,说不定也能迷倒一片瞎了眼的男人!
东家这不明所以的笑容总让小厮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特意多看了她几眼才移开了视线。
“呵呵!”意识到自己这跳跃的思维可能给旁人带来困惑的苏夏至坐正身子说道:“我是笑那个缁衣女子不会算账呢!”
“啊?”小厮刚还嫌两只羊要给一两银子的草料钱太多了,东家还笑话人家不会算账?
“不是告诉你们了,这两只羊可能吃了!我算过的,很一般的草料,一个冬天下来,它们最少也得吃掉一两五的银子,所以过不了几个月,那两东西就能把那座小庵给啃光!”
“嗯。所以咱们回去吧,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等着她上门去要银子……”苏夏至幸灾乐祸地说道。
“……”小厮傻了眼,细心一算,东家说的不错。
庵里的师父们只能养着两只羊,又不能把羊宰了卖肉,两只羊可比两个人能吃多了!
见小厮面露了不忍的神色,苏夏至抿嘴儿一笑:“没事儿的,我不会看着那几位师父给活活饿死的。就是想……”
她就是想让明澈能亲自到自己的家里去讨债,那个时候说不准就能遇到闵岚笙和闵青兰了。
……
两只羊一送走,回家苏夏至就开始收拾,几桶水下去,将狗窝彻底的冲洗了几遍,在瞅着里面没有了积水的时候,她把猫小白赶了进去:“你还是搬回来吧!”
只是猫小白似乎并不领情,主人刚走,它便不声不响地跑了出来,在院子里找了快阴凉的地方,四仰八叉的躺了下去……
天将要黑的时候,闵岚笙回了家。
苏夏至包了韭菜鸡蛋的素馅饺子,锅里的水已经快要烧开,就等着相公回来饺子好下锅呢。
“娘子。”和姐姐打了声招呼后,秀才直接进了厨房,提鼻子一闻便笑了:“呀,吃韭菜啊……”
“德行!”这韭菜简直就成了两个人的一句暗语,只要一提,他们便会不约而同地想到炕上去,因此秀才一说,苏夏至白了他一眼,两人都无声地笑了起来。
“今天难受了吧?”看着秀才的脸色比早晨好了很多,苏夏至还是心疼地问了一句。
“还好。”对于自己酒醉出了丑的事闵岚笙显然不想多说,见娘子将饺子下了锅,他便准备出去洗手好吃饭。
“秀才。”苏夏至脸朝着锅,一边用笊篱轻轻地搅动着锅里的饺子一边说道:“今儿我见到了一个人,生的模样……”
话才开口,身后便想起了高越的声音:“吃饺子啊!太好了了!有肉么?”
苏夏至回身一看,厨房里早就没了秀才的身影,想来自己的话他是没有听见。
“素馅的。”她随口说道。
“那我也爱吃!”高越拿着碗筷出去摆到了小饭桌上。
如今这孩子已经成了毛病,睡在自己家,长在闵家。一天到晚处了夜里高婶子能见到儿子,平时要见儿子,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必定要到闵家来找。
今天就是,才看见儿子进门去叫了爹娘,再一转眼儿儿子便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院子,高婶子只好追着他屁股后面也到了闵家。
见人家一家子正真准备吃饭,高婶子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你回家吃吧,咱家今天也吃好的。”她讨好的对儿子说道。
“不去。”高越断然拒绝了母亲的要求:“您买二两肉能煮两锅菜,眼神好的都在锅里找不到肉,我还是在嫂子这里吃。”
“你嫂子这里不是也是素馅的!”高婶子不服气的说道。
“可嫂子包饺子用白面,你呢?您用玉米面!”
玉米面饺子?在厨房里的苏夏至听见也是觉得好笑,玉米面只能做蒸饺吧?看来这高婶子也是个想不开的人,现在她家人都有银子挣,她还是过得这么算计。
“婶子,你也坐下吃。”一大盆子的饺子才出锅,个个都圆圆滚滚地像小气蛤蟆,瞅着就顺眼,苏夏至招呼高婶子过来一起吃。
“不了,我家也是才吃了饭。”眼睛看着盆子,鼻子闻着韭菜的味道,高婶子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两家相熟,已经好的快成了一家,苏夏至也不和她假客气,见她不过来也不强求,对着东屋喊道:“孩子他大姑,赶紧出来吃饭了,还等我喂你啊……”
“你看看你这个媳妇!”不大会功夫,闵青兰红着脸从从东屋走了出来,怀里抱着哭哭啼啼的乐乐。
“你看看她一天到晚嘴里都说的什么。”
闵岚笙只是淡淡地一笑,并不搭话,倒是看见乐乐哭个不停有些奇怪地问道:“孩子怎么了?”
“没事儿,她看见我头上的钗子就是想要了玩,我怕扎了她不给,就哭闹上了……”闵青兰坐在凳子上,又和高婶子打了招呼,轻声说道。
“乐乐,你娘好么?”奶羊被送走了,小丫头牙还没有长起来,要单独给她做些吃食。
苏夏至端着一碗已经晾了一会儿的蛋羹走了过来。
嫩黄的蛋羹上只有一点点香油和酱油调味,淡淡地,孩子不用嚼就可以吃。
乐乐瞪着她手里的碗用力的摇头。
“哈哈!那舅母好么?”苏夏至把小碗放到孩子的鼻下让她闻了闻味道。
这回小丫头是又点头又流口水,两只小手还不停的拍着桌子,口中哼哼吱吱地只要吃!
“真聪明啊……”把饭碗放到了桌上,苏夏至也坐了下来:“赶紧吃,饺子不能放。”
“你若是再不管管她,连娇娇和乐乐都要被她教坏了!”闵青兰一手拿着汤匙盛了一点鸡蛋羹喂向孩子。
闵岚笙坐姿端正的闷头吃饭,是彻底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小四儿,你吃着饭,娘和你说个事儿。”高婶子端了个小凳子坐在了一口一个饺子的儿子身边小声说道。
“今儿你四姨过来了。”
“过来借银子?”高越头也不抬地说道。
“说什么呢!”高婶子给了儿子一巴掌,倒是没用多少力气。
“年前,娘就托她注意着,这不才有了消息么。”
高越对他娘的唠叨是充耳不闻,一心只用在一碗饺子上。
“这回她说这个,娘听着靠谱,姑娘家今年十七了,比你大了两岁,可娘瞅着那姑娘模样不错,比你三个嫂子都俊!”
“您很我说这个干嘛?”高越口中嚼着东西,就觉得娘说的话挺烦人:“我又不认识她!”
“要不,哪天你偷着去你四姨的村子再看看?”高婶子贴着儿子的耳边嘀咕道。
“我看她干嘛?”高越侧着脑袋躲开他娘。
“相亲啊!”高婶子提高了嗓门说道:“你今年都十五了,难道要等到十*等着别人挑?”
“咳咳!”十*岁才有娘子追着跑的秀才一个饺子没嚼完就咽了下去,噎得眼泪汪汪地看着高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