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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市郊,一座依山傍海的园林中,植着一片茂密的青竹林,唐六如身着一袭颇有复古意味的长衫,头扎方巾,腰悬玉带,俨然一副古装戏中的文士打扮。
他立在一张檀木书案前,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执笔,正在一面铺开的画轴上细致勾描,神情专注之极。
在他正前方五米开外,是一幅惊心动魄的香艳景象,两个姿容绝佳的少女一坐一卧,雪白粉嫩的胴体上,仅仅在股沟间系着一条鲜艳夺目的红绸丝绦,股臀交缠,摆出极尽冶荡的**姿态,衬着环绕四周的荫荫翠竹,益发显出别具风韵的野趣。
笔走龙蛇,宛若行云流水,毫无半分迟滞。渐渐地,竹林中的无限春色跃然纸上,清灵洒脱得不染半点尘埃。
终于,唐六如掷笔入筒,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刚刚完成的杰作,俊朗的面容上泛出隐隐流光,更衬得他肤白如玉,唇红齿白,宛若神仙中人。
侍立在他身侧的,也是一位宫装美人,眉如远山,目似秋水,体态曼妙玲珑,赫然正是那位省电视台的美女主持,萧珏。
只见她盈盈一福,巧笑嫣然:“恭喜公子,佳作天成。”
唐六如微微一笑,斜瞥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区区游戏之作,何谈佳作,即便取景再妙,也入不得百美图。”
又摇头轻叹道:“只叹陈圆圆以后……唉!那些满清鞑子的女人不提也罢,非我族类,纵然生得姿容绝代,我也不屑去画的。倒是当今之世。有两个可堪与陈圆圆比肩的绝代双姝……”
“知道啦,不就是林水瑶和慕容飞嘛,我地公子爷,小婢听得耳朵里都快生出老茧了。”
萧珏掩嘴娇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话头,一脸俏皮地数落道。
唐六如却是面现讶色。奇道:“莫非我真地已在你面前说过许多遍了?我记得似乎只跟你提过一两回吧。”
萧珏笑得花枝乱颤,抚胸娇喘道:“我的公子爷,你就不要再逗我笑了,若是给那条洞里赤练蛇听去,少不得又要挖苦你了。”
恰与此时,就听林外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小妮子,又在背后说我老祝的坏话,仔细我这条赤练蛇真在你的樱桃小口上亲一下。”
说话时已走来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大个。穿着一套黑绸唐装,手里还提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吊儿郎当,一看就是个生性疏狂之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五百年前和唐六如同列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地祝枝山,有个“洞里赤练蛇”的雅号。毫无悬念,他也是个修道人,而且地位尊崇。乃是当今儒宗硕果仅存的元老耆宿。
萧珏俏脸一红,指着他鼻尖啐道:“五百多岁的老蛇精,长得又丑又难看,再敢风言***。仔细本姑娘把你捉了去泡蛇酒。”
祝枝山哈哈大笑,一屁股坐到唐六如对面,呼啦一下把他刚作成的画卷推到一边,所幸那是一方巨型书案,不然这件新出炉的作品很可能被他直接推到地上去。唐六如象是早就习惯了他的作风,并不以为忤,反而笑吟吟地看着他把手提电脑摊到桌上,劈哩啪啦地打字。萧珏却不依了,抢步上前收拾画轴。一边细细检视。一边跺脚娇嗔:“死蛇精,墨还没干呢。要是弄花了,当心本姑娘跟你没完。”
祝枝山信手打着字,蛮不在乎地道:“小唐的春宫图翻来覆去就是这点花样,老祝我五百年前就看腻了,有这个空还不如看日本动漫呢。小妮子别吵,等我先把今天地一万字码完,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客人来了还不看茶,不,看咖啡,给我来杯蓝山咖啡,谢谢。”
萧珏此时已收起画卷,没好气道:“死蛇精,就知道码字骗钱,当心我在咖啡里下七步断肠散。”
说着一折小蛮腰,娉娉婷婷地去了。林中两个少女模特也对望一眼,默默从地上站起,十分自觉地走开了。唐六如负手站到祝枝山身后,也把目光锁定在电脑屏幕上,兴致盎然地评点道:“老祝啊,这追着看的,情节还不错,差不多可以和你当年那本托名而作的《封神演义》媲美了,就是俚语村话多了些,似乎有失风雅。”
祝枝山嘿嘿一笑,头也不回地道:“网文嘛,讲的就是一个爽字,小唐啊,不是我批评你,时代不同了,行文也要与时俱进嘛,现代人生活压力这么大,有几个人真的有空有心情象你我当年那样咬文嚼字的,总之读者看得爽就是功德,其他的都是废话。”
唐六如哑然失笑,摇头道:“罢了,算你说得在理,话说回来,你就不能多码几个字?一天才一万字,根本不够看啊。对了,这本书你打算码多少字?”
祝枝山手中不停,随口答道:“一共十二卷,每卷一百万字,我这已经够快的了,最近俗务太多,每天只能象挤牙膏一样抽出点时间码字,这不,千年教的那位爷又闲不住了,据我门下弟子报告,孙行坚最近去了台北,同行地还有一个美国参议员,是摩根家族的直系,和民进党高层秘密会晤了好几次,会议纪要我也给你拿来了,就在电脑包里,你自己拿,先研究一下,等我码完字再说。”
唐六如的表情凝重起来,再也不说废话,默默从祝枝山带来的电脑包里取出一叠文稿,立在一旁细细翻阅着。这时萧珏已经端上一个托盘,其中摆着一个精致地咖啡壶和两只杯子,溜了默不作声的两人一眼,便知机地退下了。
良久。唐六如终于把目光从材料上抽出。眉头微蹙,苦笑道:“看来那位爷真是耐不住寂寞了,又要跑回来搞风搞雨了,真不知道功德碑里到底有多少功德,可以任他这样折腾。罢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祝,你们儒宗对此事是何态度?”
祝枝山重重敲下一个回车,合上电脑,大力拍了一下桌面,意气风发地道:“还能有什么态度,陪这位爷玩下去呗,我就不信。合我中土道门之力,众志成城,就真的敌不过那块功德碑。”
唐六如依然苦笑,摇头叹道:“老祝,到了今时今日,你怎地还是这么天真,从古到今,几千年了,你什么时候看到过、听说过中土道门有众志成城地时候?要是真象你说的那样。西边的那个教廷早就被灭门了。远的不说,若不是当年祸起萧墙,何至于引得满清鞑子入关?还有东洋那个蕞尔小邦,唉!说起来还真是惭愧。若不是那阵子我们这几大门派勾心斗角,千年教那位爷推波助澜,又何至家国涂炭、民不聊生?此皆我辈之过啊。”言及此处,祝枝山也面现抑郁之色,自斟一杯咖啡,饮牛般一口喝干,油然长叹:“话虽如此,然你我皆在局中,又能如何?不说那些口水话了。还是商量一下眼前的事吧。我地意思是,这回千年教卷土重来。其势汹汹,不管你禅、灵二宗从前有多少解不开地恩怨,当此时刻,务必以共御外辱为重,其他的事,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唐六如深深望他一眼,目光中尽是毫不掩饰地怜悯之色,淡淡道:“我倒是有意和禅宗结盟的,只怕本宗如今的势力,哪怕再加上你们儒宗,也不值人家一晒吧。”
祝枝山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尴尬,苦笑道:“这倒真应了那句古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禅、灵二宗,本出一源,如何竟落到如今这不死不休的局面?”
唐六如也笑得十分难看,俊朗的面容上阴霾密布,眼神中也现出一丝刻骨地伤感,曼声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嘿!古往今来莫不如是,殷商亡于红颜,大宋亡于红颜,大明亡于红颜,我释教分崩离析,究其根本,还是起于红颜,千年纠葛,积重难返,又如何能一笔勾销?”
祝枝山面现不屑,晒道:“可你小唐还是耽于红颜,甘之如饴,我看总有一日,你灵宗也要亡于红颜吧。”
这回轮到唐六如尴尬了,老脸微红,清咳一声,干巴巴道:“老祝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还是来谈点正事吧。我最近物色了个绝佳人选,此人可谓当世奇才,虽非我辈中人,然精擅权谋之道,年少老成,弱冠之年便已身居高位,你对这人可有耳闻?”
祝枝山抚掌大笑,摇头晃脑地道:“岂止耳闻,不就是周天星那个小娃娃嘛,此子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干才,如今还进了锦衣卫,不,是国安。只是我有一点疑惑,你如何能断定此子不是我辈中人?”
唐六如莫测高深地一笑,悠然道:“是与不是,暂且不论,我只问你,若是使用得当,此子是否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祝枝山毫不犹豫地道:“那是自然,江东一地,能与洪承恩分庭抗礼者,不作第二人想,若此子真能为我所用,妙不可言哉。”
唐六如纵声长笑,连说三个“好”,又道:“老祝,这一节你尽管放心,我自有安排,如今此子所欠缺的,只是在军方的影响力,而最理想的途径,莫过于设法为他谋个军职,这件事就要请你出马了。”
祝枝山先是一愕,随后失笑道:“小唐,你不要异想天开了,这如何使得,历朝历代都没这个规矩的,若说文臣领兵,古往今来并不罕见,可是让锦衣卫掌虎符,就是千古奇谈了,岂不是要搞得朝纲大乱,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唐六如却象是没听到他的话,只紧紧逼视他双瞳,似笑非笑地道:“若是真的不成,我们就只好真地把a38旅拱手让人了,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又伸出一根食指,向天指了指。笑得很暧昧:“不要告诉我。你们儒宗在北边苦心经营多年,那些弟子都是吃干饭地啊,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灵宗也只能从此退居山林了,就让禅宗和三清派共分天下吧。”
祝枝山唇角肌肉急速抽搐几下,终于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地笑容。干笑道:“其实法子也不是没有,可是,一是这小子来历不明,搞不好就是哪个小门派地传人呢,比方说隐宗、天机宗之流,你说,要真是那样,咱们岂不是白白替人做了嫁衣?”
唐六如依然在笑。笑得无比诡异,轻描淡写地道:“这有何难,就算他真是隐宗或者天机宗的传人,只要带他去紫禁城里逛一圈,就什么传人都不是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祝枝山目光连闪,随后一个劲摇头,连声道:“不成不成,这样一来。还不是白白替人做了嫁衣,我老祝可不干这种亏本买卖。”
唐六如向他翻个白眼,没好气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若你我不取,禅宗自会取之。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你休要存那痴心妄想,此乃人杰,绝不可等闲视之,或诛之,或以国士待之,两者只能选其一。简而言之,若不能为我所用。就不能为旁人所用。呵呵!只是。据说此子身负巨量功德,我是不会杀他的。禅宗也不会杀他,不知老祝你想不想杀他?”
祝枝山嘴角又开始抽筋了,低头苦思良久,又长身而起,在林中负手踱步,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才停下脚步,顿足道:“罢了,小唐,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有绝对把握将此子置于股掌之中?”
唐六如露出看白痴的眼神,掰着手指,不屑道:“为何定要把他置于股掌之中?其一,只要领着他逛一趟紫禁城,禅宗就有大麻烦了。其二,他以后就是我们的自动功德机。其三,今后你我大可隔岸观火,只需必要时助他一臂之力,以结其心。里里外外都不吃亏,何乐而不为?”
祝枝山顿时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同一时刻,国安局办公室中,正在审阅文件地周天星没来由地全身一个机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只因这回他收到的并不是预警卦象,而是“先天警兆”。
所谓先天警兆,是指知道有人对他存有重大恶意,却不知源于何方,是一种内容最简单的预警,同时也是层次最高的预警。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接收预警卦象和正常起卦本质上是一样地,区别只在于前者是自动发送、不耗功德,而后者是受主观意志控制、耗费功德地。所以,预警卦象也受到一定条件约束,一旦对方功德比他高或者道行比他高一个境界,这种预警方式就失效了,不会传回任何卦象。但进入化神期后,他又拥有了一个新能力,正是他现在收到的先天警兆,没有内容,不知来源,只知有人正在恶意谋算他。
毫无悬念,一旦收到先天警兆,就意味着对方地来历一定非同寻常,不是功德强过他就是道行比他高,这就万不能等闲视之了。
“局长,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汗?”
立在一旁地李云及时察觉到他的异样,立刻脱口问道,一双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周天星勉强一笑,挥手道:“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受了点凉,感觉有点不舒服,你先出去吧,我到里面去躺一会儿,除非发生特别紧急的事,两小时内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李云认真审视一番他的脸色,发现他面部渐渐回转了些血色,这才点头道:“好,那我先出去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打发走李云后,周天星一个人走进套间中的卧房,反锁上门,一头栽倒在床上,双手枕着头,毫不吝啬地启动了卦中卦,默默推演自己的未来。
十几分钟后,再次汗透重衣。
他双拳紧握,手心中全都是冷汗,两眼睁得滚圆,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心有余悸地道:“天幸我已经修到了化神期,否则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太可怕了,要在紫禁城里呆三天三夜,真那样我还活得成吗?是哪个天杀的混蛋修地紫禁城,就是专门用来克我们修道人的啊。他大爷的!我总算想明白了,明成祖要不就是个修道人,要不就是背后有高人指点,才会迁都北京,造了紫禁城这个天下第一法阵,就是用来巩固他老朱家的皇权,不让我们这些修道人干政。对了,历史上三大殿曾经多次被雷劈,肯定也是修道人干地。还有,从明清两代直到现代,都把北京作为首都,其中肯定有这个原因,巩固中央集权,不让我们这些修道人兴风作浪,真是用心良苦啊……”
胡思乱想了一阵后,又痛苦地抱着脑袋,满床打滚,无力地呻吟道:“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总不能再装一次病吧,就算能一直病下去,那我今后就什么事也别干了,整天就在床上躺着吧,还不如被抓去洗脑算了。等等,让我想想,退隐肯定行不通,就算我现在辞去一切职务,永不踏足官场,只要上面一道命令下来,我还是得乖乖就范。难道……我只能逃到国外去避祸?天啊,那还不如直接抹脖子算了,国安局长叛逃出国,有哪个国家能容忍这种事,还不满世界追杀我全家。”
不知何时,阴魂不散的心魔又爬了出来,在光晕中翘着二郎腿,得意非凡地道:“傻了吧,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吧,嘿嘿!早就跟你说了,你天生就不适合修道嘛,好好考虑一下吧,咱们哥俩一块修魔,只要你点个头,我现在就和你融为一体由道入魔,只要把那个一文不值的道心丢到垃圾堆里去,区区一个紫禁城而已,还不是任我往来。”
周天星怔了半晌,苦笑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才不上你这个恶当,不管道心魔心,只要扔到那个大熔炉里,包管被灭得连渣子都不剩。兄弟,说句实在的吧,咱们现在已经被人家逼上绝路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不就从此装病,要不就被抓去洗脑,你选哪一样?”
心魔扁着嘴不屑道:“你别管那么多,反正我已经有主意了,只要你听我的,我马上就告诉你一个通关的办法。”
周天星没好气道:“去死,我才不信你有什么鬼办法,多半是先骗我入你的魔道,然后就死人不管了,你说,魔鬼的话我能信么?”
心魔怒了,义愤填膺地道:“肤浅!愚蠢!狗咬吕洞宾,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我要是真有办法,你输什么给我?”
周天星冷笑道:“看看,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就知道你小子没安着好心,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如果你真有办法,我就跟你修魔?嘿嘿,不过给你这么一说,倒还真被我想出了一个主意,你要是真有办法,却一直憋着不说,迟早我跟你一起完蛋,你不管我也不管,不就是耍无赖嘛,看看谁能挺到最后好了。你要是没办法,我就更加没必要理你了,你说是吧?不过呢,我还是要郑重奉劝你一句,兄弟,大敌当前,还是要精诚团结地嘛。”
心魔立刻被他噎得半死,半晌说不出话,突然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算你狠,那咱们就比比耍无赖吧,你也不要震我了,我自己回去,可是你也要想清楚啊,我回去了就不一定想出来了,就算你改了主意,再想见我地时候,就不见得能见到我了啊。”
“不要这么小心眼嘛,乖啦,小心魔,耍无赖多浪费时间啊,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能商量呢,无非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呗,要不咱们好好聊聊?”周天星循循善诱。
心魔沉默良久,面色一直阴晴不定,忽然抱头痛哭起来:“天底下还有哪个心魔比我更可怜,我连无耻都比不过他,还混个什么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