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几个兄弟的面,刘氏要洗脱自己,自然就只有说了实话。不然落在他们眼里,还真道自个儿把老娘怎么着了呢刘氏擤了一把鼻涕,胡乱擦了擦手,这才哽噎着说:“哥,东西可以乱吃,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我是来催命的?我又没做啥对不住娘的事情”
那兄弟缓和了语气问:“是我急了眼,才顺口说出这话来。那你说说,娘到底怎么一下子就没气儿了?”
刘氏便把自己给刘婆子银子的缘故一个字不瞒地说了出来。
听得几个兄弟和兄弟媳妇都瞪圆了眼睛:“啥?尤爱姐这骚货不但没死在外头,还嫁给了有钱人做小?嘿,这什么世道啊?喔,就这么个背家私奔,没脸没皮的东西,还过上好日子啦?”
刘氏点点头:“你们是没瞅见,穿绫着缎,头上插戴的首饰,一套一套地换哩她现在那个男人,光手上一个扳指,说是翡翠的,值上千两银子呐”
几个兄弟面面相觑,几个嫂子则咬牙切齿,又是妒忌又是羡慕。
“她为了堵娘的嘴,所以当初那个老棺材出多少财礼钱,她便给了双倍。意思要咱们家别上门闹事。”刘氏接着说。
一个嫂子撇了撇嘴:“你也是的,晓得她如今的男人有钱,你不能多要点儿啊?凭她这么两个钱就打发了,真是没见过世面。”
刘氏气道:“我是没见过世面。可钱在人家兜里,不给你,你还能抢啊?”白了她这个嫂子一眼,又接着道:“你以为这个爱姐,是好欺负的么?她说了,真同她撕破脸,她大不了再也不回家了。你们还敢找到她的地盘上去?管教你们有去无回呢”
想想也是,尤爱姐若是不回来,刘家人根本连她的影子也找不到,更别说拿得到一厘钱了。所以啊,这银子好比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刘婆子死了也好,省了多少医药花费?还得她们几个轮流着伺候。如此说来,尤爱姐还来得真是及时。
此刻刘婆子归了天,有了这银子,丧葬事宜,就不用再从自个儿兜里掏钱出去了。说不定还能分几个呢几个嫂子这才无言可答。
可随即刘氏的大哥开口说话了:“他娘的。原来咱们的猜测一点儿也没错。爱姐这骚货,就是跟顾守礼一块儿私奔出逃的顾家人编得可真象啊,说什么顾守礼是奉母命回了老家,所以才离了杨柳洲,根本和爱姐不搭界现如今怎么着,真相了吧?连爱姐都认了,顾家还有什么好强辩的?”
另一个兄弟撸胳膊捋袖子地说:“咱兄弟找上顾家门去理论呀当初他们一口咬定没这个事儿,又抬出里正来和稀泥,弄得咱们倒象理亏似的,还得跟他们赔礼道歉。到现在我想起这碴来,我还生气哩”
最小的那个一拳砸在桌子上道:“可不是吗?真当咱们刘家人好欺负呢?当初我还真信了顾家,原来就是满嘴里胡话,信口雌黄的”
这下刘氏慌了神,因为她答应过尤爱姐,绝不把这事叼登出去的。要是自家兄弟找上顾家一闹,四里八乡肯定都得传开了。自个儿住的村子,哪能听不到讯息呢?到时被尤爱姐晓得了,自个儿还想得她的银子吗?还想捞得到好处吗?
想到这儿,刘氏出言阻止道:“哥哥们快别这么着,爱姐是回来了,可是此刻又走了。顾家人若问你们要证据,你们可怎么说呢?就是寻着尤爱姐,她也不能帮你们的。一口咬定没这个事儿,你们只好眼瞪瞪地干看着她罢了都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们是人证既没有,物证也拿不出,那就是无头公案。哪怕打官司,你们也打不赢哩”
看了看几个哥哥的脸色,刘氏接着说道:“如今顾家有财有势,就是哥哥们要和他家作对,怕也没好果子吃。至于告官,谁不晓得,官府那是有理无钱莫进来的地方啊?”
“还有,咱娘都咽气啦,你们不忙着操办娘的丧事,倒有心去人家家里闹腾,咋也说不过去呀”刘氏为了自个儿的利益,突然就变得伶牙俐牙起来,说的话也头头是道。
她几个哥哥都是大老粗,打架生事的本领是有的,可说到讲理辩论,那嘴巴就象塞上了烂泥似的,半天迸不出一个字来因此听了刘氏的话,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都拿不出个主意来。
刘氏的三个嫂嫂毕竟是女流之辈,晓得顾家有钱,若是得罪了他家,再来找自己的麻烦,那如何消受得起?反正尤爱姐赔了银子,起码比当初改嫁给老棺材,要多上几个钱。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于是七嘴八舌地劝起自个儿的丈夫来,意思是丢开手算了,何苦与顾家争斗呢?又说天气热了,老娘这个尸身搁在家里可不是法子,得快些拿去葬了,不然还不生蛆了呀?
几个妇人叽叽喳喳一多嘴,刘氏的三个兄弟也有些动摇起来,都觉得有一句话说得不错,那就是: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
其中老2想了想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哎,你们说,咱们与顾家明斗斗不过,为何不来个暗的呢?不是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就是害不了顾家,起码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
另两个兄弟连连点头:“这话有理。咱就给顾家来个暗的。不然白被他家欺侮,硬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只是,咱们要怎么来暗的呢?”
大嫂插嘴道:“找着机会,把那顾守礼揍一顿。最好是打断他的一条狗腿,让他走路啊,一瘸一拐的,到死也是个瘸子”
二嫂反对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顾家知道了,还得找着咱们报复。”
大嫂就说:“不会被顾家知道的。选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蒙上面,他晓得个鬼”
二嫂撇了撇嘴说:“既是大嫂这样有把握,那就让大哥去干这事”
她将了这么一军,大嫂又没胆子应下来,嗫嗫地说:“一家子的事,凭啥要老大一个人出头啊?”
三嫂指着老2说:“你们两个先别争。问问老2,兴许他想出了啥办法,才道要来暗的呢”
大家都拿眼睛看着老2。老2清了清嗓子道:“还别说,我真想出了办法才这样说的”
大家连连追问到底是个啥法子,既能对付了顾家,又不连累到自家。
老2先问:“你们知道为啥顾家先前穷得什么似的,不过几年功夫,就赚了大钱,连带东西厢的大瓦房都住上了吗?”
几人人听得他忽然岔开话题,说到顾家为啥有钱这上头来,不免奇怪地互相看了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2不紧不慢地说:“因为他们爹,也就是顾长安死后,安葬的坟地风水好啊”
几个人哦了一声,但心里有几分失望,觉得和自个儿想听到的根本是风牛马不相及。
二嫂快人快语地道:“二哥说这个干啥?咱不是在想暗中对付顾家的法子吗?”
老2看着家人:“是啊,就是在想呢,不然我就不说这个啦”
见众人不解,这才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顾家是因为坟地的风水好,这才发财的。如果咱们破坏掉顾家的风水,他们家不是就衰败了,变得没钱啦?这还不算害了他们家?”
大家齐齐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又不约而同地问:“那要怎么才能破坏这个风水呢?”
老2先卖个关子不说,要抽旱烟,问老大讨火。几个兄弟都掏出了自己的旱烟袋,互相递着点上了火,吞云吐雾起来。
老2美美地吸了两口,这才开口说:“我听一个懂风水的人提到过一个法子,不但可以破坏别人家的风水,还能把这家的财运转到自家来。”
听得众人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事儿?若是能把顾家的财运破坏掉,再转到咱们家来。嘿,那日后就轮到咱们家发家了呀是这个理儿吧?”
老2点头道:“嗯,是这个理儿‘
‘真有这么好,那还等什么?咱赶紧动手啊真能象顾家那么有钱,住上那样的大瓦房,我这一辈子算是没白来人世走一遭儿。就是死,也值得啦”老大斩钉截铁地说,恨不能马上把顾家的财运转到自个儿身上。
大嫂也附和道:“对啊对啊,这法子不错既惩治了顾家,咱家也得了好处。还不容易被人发现,真是一举那个,那个三得。”
二嫂也眼巴巴地瞅着自个儿的丈夫,推了他胳膊一把:“哎,你快说呀,得怎么做,才能即破坏顾家的风水,又让财运转到刘家?”
大家跟鹦鹉学舌似的,纷纷把二嫂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老2很严肃地扫视了一眼众人,招招手,意思让大家把头凑过来,他要对着众人耳朵小声说。生怕声音大一些,便走漏了风声,让这个计划落了空。
在座的男男女女,包括刘氏也是一样,很急切地将头凑到老2跟前,因为太急了,好几个人的额头与额头相碰,在发出沉闷的钝响之外,还伴随着哎哟,哎呀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