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方星拿出白手套,轻轻的将这玉璧捧在手里,惊叹道:“这……这是……”

“这东西是玉玲珑吗?”乐文瑶看向安雅问。

安雅盯着这块儿玉璧,蹙起了眉,摇头淡道:“是和氏璧。”

方星看见这块儿玉璧的时候,潜意识告诉他这很可能就是和氏璧,听到安雅的答案,捧着的手有些抖。

“什么?”别说方星了,就连乐文瑶都不敢相信,惊道:“你说这东西,就是蔺相如带回去的那个……那个和氏璧?”

方云本来还懊恼,跑出来的时候没顺手带点东西,一听这个是和氏璧,立刻将那些都抛之脑后,更有些不敢相信:“不是说,秦始皇用和氏璧打造玉玺了吗?”

“嗯,是打造玉玺了。不过和氏璧经过李斯之手,被掉了包。”安雅回答的轻描淡写。

唐宋看向安雅,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怎么能掉包呢?不是说和氏璧就有一块儿的吗?对了……和氏璧是哪里来的?”乐文瑶并不懂这些,好奇道。

唐宋盯着方星手里的那块儿精美的玉璧,没想到这就是历史上,历代帝王所必争的宝物之一——和氏璧。

听见乐文瑶的提问,唐宋解释道:“我记得战国策里有记载,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愁,楚有和璞。和璞就是和氏璧,出于楚国,璞呢……就是没有经过雕琢的玉石。”

“可是这东西不是一直在赵国吗?”方星细细打量着和氏璧,问。

“后来秦国统一六国,赵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将和氏璧献给了秦国。这些在李斯的谏逐客书里有说: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安雅淡道。

在所有人眼里,安雅就像是一本读不完的书,历史中不为人知的那些事,好像她都清楚,还有身手和能耐,简直就是个迷。

“随?是什么?”乐文瑶又问。

唐宋接话道:“我没记错的话,是隋侯之珠。”

安雅看向唐宋,嘴角微勾,点头:“正是。”

“可是这东西怎么会在那个女人的墓里呢?她是秦始皇什么人?还是李斯什么人?不会是小蜜吧!?”乐文瑶玩笑道。

安雅看了一眼乐文瑶,如果桑邪听见这番话,恐怕你有的受了。轻咳了一声,否定道:“不是。后来丞相府发生了一些事,这和氏璧便下落不明,没想到会在这里,而且……主殿里躺着的人,并非是这墓的主人,应该有三个墓主人才是。”

戈舒说过,这个墓是有人特地给她建造的,而且那白玉床分割三份,如果一个是自己,一个是桑邪,那另外一个人是谁?

想着同时,看向了唐宋。

又觉得不太可能。

除非是这人知道唐宋会转世……

想起“那人”安雅的神色有些不安,毕竟戈舒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现在出现的目的是什么?

“神婆你怎么知道那丑八怪不是这墓主人?”乐文瑶话音刚落,立刻恍然大悟:“是那个僵尸说的?你拷问了那个僵尸?”

“僵尸?”唐宋忽然想到那个有心跳的女尸,难道醒了?怪不得乐文瑶会说安雅晚些就过来。

越想越担心,抬眼间看向安雅,双眸默契的对视上,唐宋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就听见安雅轻声道:“别担心,我没事。时间差不多了,想来直升机应该快到了,这里树林茂密没办法降落,我们需要找一块儿空地。”

乐文瑶看了眼时间,确实快到了,看着方星手里的金匣子:“那这和氏璧?”

安雅盯着和氏璧,想着二哥所说的那番话,莫非沈老爷的目的主要是要她来找和氏璧的吗?

玉玲珑只是一个传说,一般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传说和钱过不去。这金匣子设计精妙,换个角度思考,是谁都担心这个传说根本不会存在,又担心雇佣者不给尾款,所以都会选择直接将这金匣子整个奉上。

如果知道这里的是和氏璧,而和氏璧却价值连城……

想到这些,安雅内心暗笑,不愧是生意人,脑子里想的都是利用和利益。

“自然是归你所有。这……并非我要找的东西。”安雅目光扫过被绑在树上的二哥,对着乐文瑶道:“文瑶,先把东西收拾好,将他们放了吧。没有通讯设备和武器从这里走出去就算是惩罚了,绑在这里,他们活不过第二天。”

二哥听到安雅可以拷问僵尸的那一刻,已经不打算再反抗了,他觉得这一趟能活着回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乐文瑶哼了一声:“神婆真是善良!”虽然很不满这个男人阴险狡诈,但还是命方龙和方云将放了他们。

苏铭渊说在他们来的路上看见一处空地,乐文瑶和王荼便跟着他去寻找那块儿空地,留下的方星则回到刚刚那个盗洞门外,将遗落的装备收拾回来。

这树林十分茂密,绕着过几颗树,就看不见人影了,阳光透过树叶散落在潮湿的地面上,湿冷的空气飘着雾气,整个森林看上去迷雾重重。

空气清晰的不行,可目前每个人都更怀念一张温床,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

这一趟,对于他们都是一种经历和考验。

一转眼,这里只剩下安雅和唐宋两个人。安雅转身朝着唐宋走过去,将脸凑近了一些。

唐宋见她清秀绝伦的脸凑得极近,心不由得砰砰直跳,跟着就听她低低呢喃:“记得……那药你要按时喝,在墓里你昏睡时,我有喂你喝过。算算时间,等一会儿到医院也要喝了,那药你包里还有,等回去我会要王伯给你送。”

唐宋一时呆住,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对。

“你喂我?”

安雅垂眉盯着唐宋好看的双唇,点头:“嗯,我喂你。”

唐宋的脸立刻烫的厉害,皱眉道:“安雅……你!”

“啊,你想耍赖,不肯按时吃药是不是?”安雅双眸灿若星辰,白皙的脸颊有树叶的倒影,有些朦胧又有点迷离,只是这语气虽然强势,却又带着几分撒娇的韵味。

现在是谁耍赖!

这样的安雅在唐宋看来是很少见到的。

只是看着唐宋心里微微一怔,她觉得安雅的神色越来越飘渺,语气越来越轻,心里不由得一缩。

她果然在硬撑!

唐宋抬起手抚上这张没有血色的脸,让她直视自己,正色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不舒服了?你还说你没逞强!为什么故意支走文瑶他们?”

安雅嘴角抿起一丝弧度,反问道:“我若老实交代,你……可信我?”

唐宋:“……”

见唐宋不语,安雅的眸子里含着如月华一般,柔软的光芒,伸出手来,轻轻的抚上唐宋的脸颊,舍不得的摸了摸,叹了一声:“你何时才会信我?何时……才会再唤我一声,雅……”

唐宋心里猛地一跳,她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瞧见安雅朝她淡淡笑了笑。

“可是我怕……我没有时间了……”

阳光洒在她那倾城的笑容上,瞬间凝固在她的脸上。

跟着,她的头在唐宋面前缓缓地低了下去,乌黑柔软的短发遮了她半边脸。

唐宋只觉心脏在这一瞬间停止了,她真的傻了,看着安雅跌入她的怀里,她就跟失了魂魄一般,怔在原地。

一颗心突然跌入了深渊,让唐宋忽略了肩膀上的疼痛,手扶上她单薄的肩膀,托着她。

这一幕她不是没见过,可是总感觉这一次与上次的不同。

有些不敢相信的唤了一声:“安雅?”

怀里的女人没有回应。

这是什么意思?

安雅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在唐宋看来这就像是一场梦,与那个屡次出现的梦一样,没有头没有尾的让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而你……又是谁!?

“文瑶!来人啊!有没有人啊!安雅……她……安雅……她……”

“……”

风吹过,树枝发出了如悲鸣一般的声音,安静下来又是一片绝望的死寂。唐宋的双眸在阳光的折射下,落下眼泪。

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特别是安雅的身体,冷得就像一块儿冰。

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安雅,你醒过来,你醒过来,我信你,我以后都信你!你醒过来,好不好……”

这种揪心的痛,就像被人植入在心底,是那么根深蒂固。

不管唐宋怎么求,怎么唤……

怀里的身影,依旧没有反应。

唐宋脑海里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要往哪里走,四周到处都是树。甚至不清楚乐文瑶他们朝哪个方向离开。

她只能抱着安雅尽快寻到他们……

找到他们,安雅就有救了。

对,找到他们。

唐宋顾不上伤口裂开的疼痛,血渗过卫衣在不停的滴落。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更不知道抱着安雅一共走了多远。

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去唤乐文瑶他们的名字,是体力不支,还是流血过多。站在树林深处被树荫笼罩的唐宋怀抱着安雅,看上去是那么无助,忽然那身影像纸片一样,整个倒了下去。

就算如此,安雅冰冷的身体也被唐宋死死的扣在怀里,抬起眼看着她这张安静的脸,就像是在睡觉。

看着看着,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次浮现。

曾几何时,好像与这张脸,经历过无数个日日夜夜。

仿佛回到了在那个院子门口。

那青衣女子背对着她撑着竹伞,站在竹门外,她身形高挑瘦削,宛若幽兰,乌发如丝缎垂下,背对着她直立在烟雨中。

你……是谁?

她好像听见了唐宋心声一般,并没推开那竹门,而是缓慢的转过身来。

那一瞬,唐宋眼底泛起涟漪,盯着这张内心渴望遇见的脸,紧抿着微微颤抖的双唇,一滴泪滑落。

果然,是你。

随后那女子走过来,二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只见她嘴角微勾,抬起手理了理唐宋的发丝,说道:“出诊前可是太过匆忙?竟忘记了带伞!你总是这般为病人,你可想过,你若病了,还如何救死扶伤,嗯?”语气虽有责怪,听着却那么温暖。

这温婉淡雅的声音,让唐宋完全愣在了原地。

——你可知,这汤饼折在一起,再用冷淘串联,是什么寓意?

——唤它比翼双飞可好?待我试出更好的味道,再给你品尝,现下……还不是时候。

——这烧饭炒菜的琐事,自是由我负责。你呀,只需当好你的神医,每天看诊那么多人,还要处理这些,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你是大夫,生病了也不晓得?你若有事,要我如何?

——我会陪着你,用我所有的余生,陪着你……

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不停的回放在唐宋的脑海里。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为什么平时没有一点印象?

又回到了烟雨中,只见那青衣女子的撑着伞,朝着那片竹林,踏着石子路,渐渐地消隐了。

想叫住她,却发现自己没了力气。

唐宋睁开眼,看着安雅的轮廓,抬起手理了力她额前的碎发,这个时刻注意形象的女人,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头发这么凌乱呢?

只是看着,看着……唐宋的眼底再次流出了眼泪。

再之后,连唐宋也没了知觉。

……

断龙石落下的岩洞内一片死寂,岩顶的波光显的格外冰冷,血树周身散发着血腥之气。

蠕动的藤蔓分散出的白丝,好像清道夫,将这岩洞里所有的血迹清理的干干净净。

一个高挑的身影,终于从那白玉床上直起身来。

伸出优雅漂亮的手指,在唇上抹了下,将唇边那抹殷红到妖娆的血渍,慢慢地,轻轻地,擦拭干净。

然后伸进蠕动在身边的白丝,将那血渍吸食掉。

垂下幽冷的眸子,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