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水迈入土家村落,便发现路过的村民都盯着他看。
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毕竟一个村子里大部分人都互相认识,此时突然出现一个不认识的,摆明了就是外来者。
但好奇归好奇,村民们也没有过来询问,而是警惕地与他保持距离。
陈观水自然没有找这些村民叙旧的打算,要知道他是过来藏身的,不是过来拜年的,了解他真实身份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他只是淡定地穿过村落,朝着记忆里的巨木秘境方向走去。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漫步山中的陈观水惊愕发现,自己居然不记得那秘境的入口位置了。
毕竟只去过一次,又隔了这么久的时间,忘记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便下意识吩咐说道:
“阿镜,上次的秘境位置……”
话还未说完,他才想起来阿镜早就离开了,只得改口问道:
“素鸣,你还记得上次巨木秘境是往哪边走吗?”
“你倒是感知敏锐。”阿灵见他瞅着自己躲藏的方向,索性便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此处别有洞天,但却藏在深潭之下,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她潜入深水之中,来到地底的洞府遗迹,便看见陈观水站在青石板的中央,似乎怔怔地想着什么。
你若是在百年内被我找着,那我就废了你的全部功力,将你当做狗一样拴起来,看你还敢丢下我到处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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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蓬莱玉清观,自从景云长老叛门而出之后,相关的事情也被万象仙人亲自列为禁忌,不允许任何人私下讨论猜测。
阿灵带着他在山间七弯八拐,很快便来到那巨木秘境的入口。
石琉璃站起身来,默默地回了卧室。
其实真实身份却是东皇道陇小七,也是一位常年混迹人界的蛟龙修士。
若那散修躲到巢穴之中,自己在外头自然是找不到的。
虽然蓬莱不肯承认,但这种事情哪里保密得了?她可不信安知素不晓得此事。
再看看就地打坐的陈观水,似乎对她没有任何防范之心,阿灵也就收起了忌惮心思,只是目光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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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进去跟着他,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散修。”阿灵说道。
“洞幽。”安知素缓缓说道,“景云呢?”
两人落入深渊之中,在底部稳稳落地。阿灵警惕地看向四周,视线很快便注意到了中央的大树上。
你若是在一年内来找我,那我也不要这天工坊了,咱们离开蓬莱,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阿灵作为蛟龙修士,修炼的当然是蛟龙一族的武技体术,对人族的步法看不懂也瞧不上,只看他步履之间轻灵优美,仿佛舞蹈,一时间也有些入神。
“剑身特征如何?”石琉璃再次问道。
“你可是伏羲双剑之一!”陈观水强调说道,“全天底下最厉害的飞剑!”
等等,此处遗迹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古人留下来的洞府,后来被毒蛟长期占据,无人能入。
“三尺八寸,宽约四指,剑脊厚重,其色玄黄,纹路如老根盘虬。”安知素记性极好,迅速说道。
他说他以前来过这里,其时间点必然在毒蛟之前,难道说……他就是修建此处洞府的古人?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陈观水却不知自己随口一句话,被阿灵脑补出了一大堆的错误信息,他只是在地板上以分云八卦步的步法,迅速沿着纹路重新走了起来。
“我可以确信,那人便是太阴剑主。但与其斗法之时,对方竟使出了五行神光……因此特来蓬莱问问,当年那景云长老的五行神光是何人所授,又曾经传给过何人?”
“那巨木秘境,离此处并不算远。”阿灵淡定地回答说道,“以往也有不少修士,去那里探索寻宝来着。”
来过这里?阿灵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立刻反应过来。
可你若是这辈子都不肯回来,那我……
而新任的坊主石琉璃,却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依旧每天吐纳、铸剑、学习,让梁若华担心这小师妹是不是道心动摇,彻底变得魔怔了起来。
陈观水往秘境方向走去,余光瞥见那阿灵等在后面,并未发动什么伏击之类的阵法陷阱,心里顿时有些惊异。
虽然不允许讨论,但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因此天工坊的销量几乎是直线下滑,简直就像被封杀了似的。
“绛霄。”石琉璃勉强露出笑容,“好久不见。”
陈观水回答说道:
“在下道号‘望山’,一介散修,却是从某个蜀山修士口中听闻,因此特来寻觅秘境。”
“你的时间是用来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的吗?”施瑶立刻严厉说道。
“再厉害的飞剑难道就不是飞剑了?”素鸣剑振振有词,“再厉害的飞剑,也不可能帮你炒菜、扫地、洗衣服和帮伱记容易忘记的事情呀。”
“他是不是孔雀妖族,我能看不出来?”安知素冷冷说道。
阿灵?
他很快便想起来,当年这少女起初假装是土家村落的人,替凌云破等蜀山修士带路去那秘境来着。
“所以我们怎么做?”阿灵问道。
“对方除去五行神光之外,还显露过什么功法神通?”石琉璃急切问道。
完全混沌的卦象,用术算行内的分析来说,就是要么查无此人,要么查无此事。
忽然他抬起头来,说道:
沿着空中搜寻了一圈,却是没有发现那散修的踪影。
“就在前日,我为了寻太阴剑主的下落。”安知素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在南疆寻到了某人。”
“我要去巨木秘境。”陈观水直言不讳。
“多谢道友!”陈观水立刻大喜。
你若是在十年内现了身,那我便将你制住捉了,然后去向掌教和仙人求情,让你吃宗门的惩戒和刑罚。
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出声问道:
“敢问是何方上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秘境?”
片刻之后,那石板再次轰然坍圮。
“但这天底下,可未必只有我家夫君会五行神光……绛霄不闻孔雀妖族乎?”
“姑娘。”他将即将回村的阿灵叫住,“问个路行不?”
等他消失在秘境之中,又过了不久,施瑶才御剑从远处翩然而至。
“太阴剑主会使五行神光?”石琉璃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想法就是这太可笑了。
上次是在黄金阙秘境,而上上次则是在白玉京秘境,虽然打过的交道不是很多,但对方的斗法实力之强悍,石琉璃也是印象深刻的。
阿灵正奇怪着呢,忽然便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返身冲向某处山谷。
忽然,她再次扬起手臂,抛出六枚铜板来。
如此说来,还是只能回那土家村落,问一问路了。
她来到会客厅,只见那安知素默然伫立,背后白发如瀑般垂落及腰,显得整个人清冷如霜雪,却又锋利如冰刀。
等三师姐离开之后,石琉璃在枯坐在铸剑坊里,发了半个时辰的呆。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她抱着枕头良久,才发出微不可察的抽泣和哽咽声音,肩膀也颤动抽搐起来,良久无法停歇。
那是一具树妖的遗骸,女性柔美的上半身从树干中伸出,温柔地抱着男性的尸骸,而男性明显是人族无疑。
“当然不记得了。”素鸣剑回答说道。
施瑶这边御剑离开,阿灵心思微微转动,转身又返回秘境里去。
铜板落下,卦象仍然是一片混沌。
不知何时,只听见外头施晴突然叫道:
她看着床顶的天花板,再次发了半个时辰的呆,才颤抖着去摸旁边的枕头,将头埋在了枕头里面。
阿灵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但等她视线重新清晰之后,只能看到房间里面空空如也。
山谷里原本住着一条毒蛟,后来被那疯疯癫癫的道士斩杀,阿灵才进入山谷底部的深潭,发现水下是毒蛟的巢穴。
“道友不敢当,小女子只是凡夫俗子而已。”阿灵迅速进入演戏状态。
他想到了还在东皇界的龙狐……同样是人族和妖族相恋,为何这对古人就有同生共死也要在一起的勇气,而自己却只能默默离开小狐狸?
真的是因为什么“补天大计”吗?
你们蜀山太阴剑主的功法,却来向我蓬莱打听,这是什么道理?
她沉声回答说道:
“夫君的五行神光,得自于昔日的连山宝库,并非任何人所授。”
“道友何必明知故问?”石琉璃低声问道。
“不是孔雀妖族,而是人类?”石琉璃眉头微蹙,随后立刻有种古怪的直觉,从心底涌现出来。
“师姐,我没事的。”面对三师姐的关心,石琉璃柔声说道。
陈观水看着两具尸骸,良久无言。
“不过,我虽然晓得秘境在哪里,自己却未曾深入过,因此最多也就将你带到秘境入口,里面的路却要你自己走了。”
陇小七既然会在这里,施瑶想来也不远了……不过陈观水并非秋长天、凌云破或罗衍,没有任何正教修士的身份,因此也不怕被施瑶认出来。
天工坊之主的位置,则是由洞幽长老石琉璃接任。
“情况如何?”她冷冷问道。
推开房门,刹那间她有种错觉,以为自己推门进去后,就能看到罗衍坐在书桌前面,转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师父!外面有位绛霄长老找你!”
石琉璃仿佛提线木偶般来到床边,缓缓坐下,又缓缓地躺倒。
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我就知道你不如阿镜!”陈观水很是头疼。
旁边的阿灵看着两具相拥的遗骸,很快也猜到了其中缘由,不由得幽幽一声长叹——她并不懂什么是爱情,但这幅景象无疑触动了她的内心。
为什么会查无此人?哪怕他死了,也得给我显示已死才对!
石琉璃盯着铜板半晌,突然赌气咬牙,将其全部丢到了熔炉里。
石琉璃放下枕头,又借着铜盆梳洗片刻,将脸上的泪痕全部洗干净了,只是眼睛还有些通红和浮肿。
“因为我没有记录功能。”素鸣剑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只不过是一柄剑而已。”
听到“秘境”一词,阿灵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想来此人不是筑基境,便是金丹境,是去那秘境里寻觅机缘来了。
“由于功法修炼需要后天五行真脉,因此他也未曾将其传授给任何人。”
“暂且不用管他。”施瑶沉吟良久,缓缓说道,“若是正教三清来人,直接埋伏袭杀了便是。散修就无关紧要了。”
思绪在内心迅速转动,陈观水忽有所感,立刻在谷底就地打坐,感悟起来。
那个人,与其说是太阴剑主,不如说是我家夫君,更有可能!
罗衍啊罗衍。
熔炉之中,无数烧化的铜疙瘩,仿佛小山丘般堆垒在那里,被炉火烧得通红发亮。
阿灵心里便有了猜测:那巨木秘境之中,多生奇花异草,亦有强大妖兽,前者对筑基境修士而言乃是紫府秘药,后者则有磨练斗法能力,突破修道瓶颈的作用。
又用了一刻钟左右,陈观水回到村落门口,便看见阿灵背着装满草药的背囊,从外头慢悠悠逛了进来。
“没事就好。”梁若华见她神色如常,虽然心底仍然担忧,但面上只能强作笑容,“那……我先走了。”
“只出过剑。”安知素回答说道。
“哦。”阿灵便停下脚步,“这位客人,想要去往何处?”
这秘境乃是她平时栖息之所,因为没有什么人族修士会过来,因此可以放心大胆地露出蛟龙真身。
起卦。
阿灵便将陈观水的特征,详细且完善地描述了一遍。
“望山……”施瑶沉吟片刻,说道,“倒是没听说正教三清有这个修士,或许真是散修也说不定。”
“我以前来过这里。”陈观水被她这么一问,立刻便触动了心中愁绪,感伤说道。
陈观水当然不会上当,仍旧秉持有求于人的恭敬态度,没有半点怠慢轻薄。
“不记得就不记得,为什么要说‘当然不记得’?”陈观水皱眉问道。
错不了!石琉璃顿时脱口而出:
“那是我家夫君的黄庭昆吾剑!”
安知素微微一愣,随即怒道:
“景云长老的佩剑,怎么可能在我师弟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