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唯, 经文抄好了,要放在何处?”方竹阁内,之乔敲着晓唯的房门说道。
自从晓唯在冷梅苑兼职婢女后, 就靠着死缠烂打攻势, 把她的功课全部推给了之乔。
“你进来放桌上就行了。”晓唯隔着门喊道。
之乔也没多想地推门而入, 谁知刚一抬头, 就见晓唯在硕大的木盆中沐浴。
“你、你!”之乔连忙关上门背过身去, 说得话都有些结巴,“沐晓唯,你这是做什么?”
晓唯一脸无所谓地笑着说,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你、你!你难道不知男女有别, 大防不得废吗?!”
“无妨, 反正我知道你对我不感兴趣。”
“什么意思?”
“之乔, 自从在大漠西州遇到昊秋和长孙徐帆后,对于谁喜欢男子谁喜欢女子, 我可是一目了然的…”晓唯趴在木盆边上笑着说。
之乔转身看着晓唯,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青,再由青又变了紫,“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想承认也没关系, 不过我对于此等事由, 可是开明得很…”晓唯故作轻松地说, 其实她一直都很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 能让之乔这样的可爱男孩恋慕。
“你、你赶快整理下出去,悠言师兄要见你, 我、我先走了…”之乔说完,飞也似得逃跑了。
“算你跑得快!来日方长,迟早你会被我逮到的…”晓唯忿忿地梳洗穿衣,去见悠言。
冷梅苑,悠言房中。
“大师兄,找我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悠言含笑地看着晓唯说:“明日圣坛祭祀人手不足,你临时调去帮茸佩的忙,打打下手…”
“就打打下手?”
“是,就打打下手。”
“那好吧,我去。”
听到晓唯答应,悠言满意非常,正色说道:“你现在就去瑶菊馆找茸佩,让她交待你些注意事项。切记,圣坛祭祀是净虚洞天非常重要的仪式,你要认真听茸佩的话,千万不能出错。”
告别了悠言,来到瑶菊馆,晓唯瞬间以为自己错入了某风流皇帝的后宫!
随便放眼望去,此间行走的皆是沉鱼落雁的绝色佳人,而且温柔冷艳婉约才气,各色美女应有尽有。处处莺声燕语,眼波横流。
“你就是悠言师兄遣来的女子?”一位粉衣美女娇柔地问道。
晓唯听了只觉一阵酥麻之气从骨子里传到发梢上,“咳,是、是啊。”
又一位蓝衣佳人绕着晓唯走了十几圈,一边走一边啧啧评论,“容貌尚且过关,但是身姿欠缺妩媚,眼神不够妖娆,穿着打扮极度朴素…”
晓唯心里郁闷,怎么自己好像菜市场上的萝卜供人品评?!
“你就是沐晓唯?”茸佩仪态万千地自房间走出,指着晓唯问道。
“正是。茸佩师姐好…”晓唯礼貌性地打招呼。
“嗯,资质尚可,”茸佩一手拉着晓唯往屋里走,“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师姐,请问这是…”晓唯心里疑惑,悠言不就是让自己来顶班打下手的吗,怎么这些人的反映如此奇怪?
“无需担心,悠言已经同我说明了情况,明日祭祀你只要记得放松即可,不用紧张…”
晓唯点点头,听茸佩的语气,应该是没什么难度。而且祭祀这种东西,她在电视上也看过不少,估计就是端端盘子祭品,听人念念经走走过场而已。
“师姐,这里的女子也是净虚洞天的弟子吗?”
“不是。我在入门试前挑了她们来此,训练后会让她们进入兰亭坊或成为长安各大官宦子弟的侍妾,成为我净虚洞天的暗棋。”
晓唯听了一头黑线,果然是黑暗啊,子泉这算是在长安培养自己的势力吗?
“来,先试试这衣服合不合身!”茸佩关上房门,拿出一套淡金色纹边的衣裙让晓唯换上, “往年都是绛月负责祭祀,今年她因故无法回来,所以才要找人代替……”
晓唯换好衣裙走出来,茸佩瞬时眼前一亮,赞许道:“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啊……”
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装扮,晓唯第一反应是就算唐朝流行低胸装,这也太低了点吧?!
“师姐,不行,这样我穿不出去…”晓唯虽自认思想开放,但行为还是保守的乖宝宝型。
“如此才能凸现女子柔美玲珑的形态!由不得你不穿!”接下来,为了保证晓唯走上圣坛百级台阶时不至于出丑,茸佩又挑灯夜战地给她加开仪态课程。
“不对!走路时腰肢不能如此僵硬,要轻柔,随着步伐轻摆。”
“停!太过了。你这就变成要去说媒的媒婆了!”
“抬头不许往下看!肩膀以上要稳住不动才能显出气质!”
“你!给我好好走!又不是让你学僵尸!!!”
“………”
这夜,整个瑶菊馆都回荡着茸佩愤怒地吼声,震得园中梨花掉了一地。
第二日清晨,悠言早早地来瑶菊馆门口接晓唯。
率先出来的茸佩顶着半张脸那么大的黑眼圈。
悠言忍俊不禁,“茸佩,你怎么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
“………”茸佩累得根本没力气和悠言斗嘴,直接挥挥手让门后的晓唯出来。
推开半掩的门,晓唯轻提裙摆走了出来。
只听得环佩微响,眼前一亮,悠言顷刻间竟没反应过来,。
月白长衫下,淡金色的裙摆若隐若现,依稀能看到晓唯脚腕上系着的铜铃轻撞,发出清灵的声响;眉心轻点朱红泪痣,发髻流云,坠下罗纱遮面,只露着清颜双眸;绯色棫琪石在她的颈间垂饰,仿佛要映出绝世的幽艳。
“记住,等下不许说话不许乱动,无论发生什么事,只管一路目视前方直走便成!”茸佩叮嘱道。
“那万一路上有石头怎么办?”晓唯在门口台阶上坐下问道。昨夜走了一晚上的路,她的脚到现在都还发软。
看到晓唯坐在石头上抱怨连连,悠言笑着说:“呵呵,这才是那新进门的小师妹嘛!刚才那么风华绝代的亮相,我还以为茸佩忍无可忍换掉你另觅人选了!”悠言拿出锦绸四方形软垫,上面摆着一个精致的汉白玉盒子,“晓唯,这是祭祀所用的珍贵物品,你可要拿好了。”
晓唯一眼认出那是当日自己在藏书阁看到的玉盒,里面装有一面檀木镜以及司马承祯的三镜预言。
“记得我的话,要放松,别紧张!”茸佩冲着已经走远了的悠言和晓唯喊道。
“不就是去托个盒子吗?茸佩师姐为什么那么紧张?”晓唯不解地问。
悠言但笑不语,一路带着晓唯进入圣坛禁地。
“不会吧?!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晓唯望着面前仿佛要通天的数不清的台阶,只想晕倒。
“君子一诺千金,你即答应了就要做到。”悠言推着晓唯走上第一级台阶,狡黠一笑:“努力走完这台阶,前方可是有惊喜在等着你!”
惊喜?难道是要发赏金?晓唯长叹一口气,开始踏上着万里长征。
方竹阁中,之乔正在院子里抄写自己的那份经文。
日光微温,风吹动竹子沙沙作响。
晓唯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不爱红妆爱男子的?!之乔郁闷地望天长叹。
七年前,他的父亲发现他是此种性情,于是决绝地将他赶出家门,当时只有十三岁的他身无分文,流落街头长达两年之久,后来他便遇到了那时四处游历增长见闻的夏翎。
夏翎感念他境遇堪怜,品性纯良,就收留他在身边。其后夏翎回转长安,仕途青云直上,为了不至委屈之乔,就让父亲收其为义子,自此,之乔正式成为了夏家的公子,夏翎的弟弟。
想到自家哥哥,之乔又是一声长叹。爱恋男子这件事,他一直不曾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夏翎。他打算就这样,一直待在喜欢的人身边,悄悄守着他那份说不出口的爱恋,然后了度余生…
之乔晃了晃脑袋,准备提笔继续抄经文,一看之下,却发现干净的纸面上清清浅浅,唯有一个“翎”字浸透纸背。
“夏之乔?”一个清冷的男声响起,吓得之乔急忙将那张纸藏入袖中。
“上官护法?”没想到上官翾羽竟然会出现在此地,之乔讶异地起身相迎,“不知上官护法来此有何事?”
“晓唯在吗?”连续两日未曾在冷梅苑看到晓唯,上官翾羽心中挂怀所以来此看看。
“晓唯今日被悠言师兄派去圣坛帮忙祭祀了,应该晚上就会回来…”
“祭祀?你是说今日的圣坛祭祀是晓唯代替绛月前往?”
“没错。怎么了,可有不妥?”之乔见上官翾羽如此大的反应,也不免有些担心。
上官翾羽也不理之乔,转身就要冲去圣坛。
“护法大人这么急着去哪里?”悠言一脸笑意地突然出现,拦在上官翾羽面前。
“你令晓唯前去圣坛到底是何居心?”上官翾羽冷眼凝视悠言。
“翾羽你真是冤枉我了,”悠言晃着脑袋仍是挡住上官翾羽面前,“子泉为了沐晓唯神魂颠倒,近半年未回净虚洞天,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这本是你这净虚洞天护法应该做的事,如今我替你做了,你竟然还怀疑我是何居心?哎,这是让人伤心啊……”
“大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晓唯说她不过就是去帮忙打打下手而已…”之乔被这两人说得一头雾水。
“呵呵,也可以这么说,”悠言笑得奸诈,“不过此帮忙非彼帮忙…”
“这名义上的祭祀,就是每年选一名女弟子为国师侍寝而已!”上官翾羽冷冷地说完再不犹豫,拔出承影剑直指悠言,“让开!”
“本门圣物承影,果然寒气十足…”悠言语气轻松,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如此,便休怪我手下无情。”上官翾羽运气挥剑,寒气四溢,似无而有的剑翼直逼悠言面门。
“住手!”一柄长剑自右侧飞出,撞歪承影剑少许,然后壮烈牺牲,当中折成两截,“净虚洞天护法和首席大弟子动起手来,这成何体统?!”依婳挡在上官翾羽和悠言中间,生气地说道。
上官翾羽也不分辨,趁着依婳拦住悠言,径直足尖轻点跃过院墙向圣坛方向跑去。
“悠言,发生了什么事?”依婳不明所以地问那仍是笑得一脸开心的男子,“为何与翾羽打起来?”
“呵呵,多说无益,不如眼见为实…”悠言说完抬脚要走。
“你这是要去哪里?”依婳追问道。
“去看净虚洞天本年度最华丽最值得期待的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