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作别之后,却要就先行离开了。辛郁身旁没人护卫,他总是放心不下。
离开之时,却要深情的望了一眼清月,巴巴的叮嘱她要珍重,并附上一句后会有期。
清月别过脸去,瓷白色的脸颊,像是火烧云般,滚烫滚烫的。
齐文鸢望着两人,淡淡笑了笑,让却要带了句话给辛郁,各自珍重。
高凉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或许,再见之时,她已身为人妻,他也娶了他心爱的王妃。
时别数月,再次踏上凤翔的土地,齐文鸢只觉百感交集。
明明原主的记忆中,脱离齐府之后,在表兄的撮合之下,嫁与了公主家的次子。
从此,才子佳人,良辰美景。
换成自己,倒是走了颇多的冤枉路。坎坎坷坷,在高凉和凤翔之间来回穿梭。
风尘仆仆,身心具备。
街上依然的喧哗,繁荣的情景,与她走的那日,并无分别。
朝代并没有更迭,只是一国之君的变更,虽说有影响,但影响也并非巨大。至少,寻常百姓的生活,并没什么变化。
碎金般的阳光,流淌在青砖碧瓦之上。街角的大树,光秃秃的。
离开凤翔之时,还只是在深秋,叶子枯黄。像是静止的枯叶蝶。再回来,却已入冬。天空澄碧,一望无云。凉薄的气息,迎面吹过来,直直的往脖子里钻。
齐文鸢抬眸慨叹了一声,捂紧了身上的衣衫,脚步快起来。
府中的情况,不知是否已经乱成一锅粥。她莫名有些不安,神色也是一变。
守门的老翁,见是她回来。一时难掩兴奋。忙不迭的喊起来。五小姐回来了。他白色的长须,在风中微微的浮动着。弯弯的眉眼之上,写满了激动之情。
然后,他躬身向齐文鸢行了一礼。说道:“五小姐。快快进来。老祖宗下了命令。若是见你回来,一定要转告你,先去福寿居请安。”
“有劳五伯了。”齐文鸢还以一笑。领着清月进了门。
她一走就是几个月,小满她们守不住消息,也是该的。这一点,她早就考虑到。
沿路上的丫鬟婆子们,见她回来,都是笑脸盈盈,一副终于可以松下口气的模样。
齐文鸢的性子,比起府上的其他几位小姐,要好上许多。所以,府中的下人,对她颇为欢喜。
福寿居中,老祖宗正端庄的坐着,双目微闭。手中的佛珠,转动的不停。自家孙女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她知晓了。
“祖母。”齐文鸢进的厅中去,盈盈拜倒。
红木椅上的妇人,闻声并不言语,仿似没听见一般,依然转动着佛珠。
一旁站着的红儿,本欲提醒,见她神色凝重。当下,也不敢吱声。目露同情之色,看着齐文鸢。老祖宗一般不发脾气,但一旦发起脾气来。整个府中上下,都会为之忌惮。
不过,作为五小姐,几次三番私自外出,太不合乎规矩。管上一管,也是该的。 ωwш▪ тTk дn▪ c ○
“祖母。”齐文鸢提高了音量,口气愈发的虔诚。
祖母的听力一向好,自不可能是听不见。眼下这般表现,想必是真的生气了。
其实,说实在话,对于大家闺秀该遵守的礼仪。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公民,她并不怎么了解。
只隐约知道八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她真的勉强自己不迈出大门,估计早晚会憋的长毛了。
老祖宗耳听着孙女甜甜的呼喊,心中总是不忍。半睁着眼睛,凛然问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么?”
二房本来就只有两女,齐文碧又发生了那般的事情,着实让人担忧不已。如今,莫如雪又提出了和离。
名义上还是二房,说直白些,只不过是个空壳子。
莫如雪离府之后,她曾经劝阻过自己的二儿子,再纳上几房美妾。一来为传承香火,二来是为添些人丁。
齐仲梁却摇头拒绝,义正言辞说,莫如雪离开的根因,就是因了那些妾。毕竟,那时候,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他许下过诺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一天天过去,他也跟着一天苍老过一天。岁月开始在他的鬓角,留下霜雪的痕迹。
独自一人承受孤独的时候,以前的往事,就越发的清晰。像是一出戏文,鲜活的让人动情。所以,对娶妻纳妾,他早已没了念想。
明明那一年,众人欣羡的目光中,是他最终抱得美人归。可惜,他却亲手摧毁了原本圆满的一切。
事情就因此一直搁浅着,她费尽了口舌,甚至搬出了老太爷的祖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毕竟,二房中,如今只有一女,并无儿子。
就算是这般,二儿子的态度依然坚决,像是洪水中,不倒的中流砥柱。
她无奈,只好暂时放弃了念头。寻思着走迂回路线,命人在外面买了些貌美的婢女,安插在他身侧。
就算是个妾,生下的孩子,流淌的亦是他们齐家的血。老太爷早早仙逝,留下她一个老婆子活在世上,难免有操不完的心。
二房里的大孙女,不管是因了怎样的情绪。她还是很喜欢的。当年,执意送她出府的人,是她。而今想来,不免愧疚。加上,自己这个孙女恢复正常之后,一直聪慧过人,身上全然无痴傻的痕迹。
只有一点,这个孙女,性子倔强,总喜欢往外面跑。
很多时候。她就觉得。是因了少时不再府中住的干系。所以,大半的时间里,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亏欠的太多。如今。也该是时候补一补了。
但这次。自家孙女一走就是数月,只留下一封薄薄的信。信上说,若是半月之内未归。便不再回来了。
彼时,她攥着那张薄纸,雷霆大怒。将孙女房中的几个丫鬟,狠狠敲打了一顿。
大家闺秀,说走就走,真是太不像话。若是传扬出去,于齐府,于她自己,名声总是不好。所以,尽管她生气,但还是命人在坊间散播了消息,齐府的五小姐,去远方亲戚家探亲去了。
自家孙女,眼下马上就及笄,也时候说一门亲事了。万一她私自出远门的事情,张扬出去,谁家的公子又敢娶。
她瞥着殿中跪着的少女,眉头立马皱了起来,面上一副不虞之色。
“祖母,鸢儿错了,是鸢儿贪玩了些。本想早早赶回来的,却不想碰上了战乱,只好避上一避。如此一来,一耽误,可就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齐文鸢昂头解释着,眼睛流转,似是想起战乱的惨淡画面,不由的蹙紧了眉头。
她小心翼翼的寻着借口,心中并不慌乱。从高凉归京的路上,她目睹了许多背着行囊的满脸落魄之色的百姓。一打听才知,是因前日子的战乱影响。村子整个荒废掉,民不聊生。
当时,她就在感慨,战争真是不什么东西。
老祖宗闻言,脸上的不快,迅即,换成了担忧,“可曾伤着?”
因着皇帝的归天,凤翔城中一度人心惶惶,附近的两间寺庙,门庭若市。京城的百姓们,日日去烧香祈祷,但愿不要发生变故。
就连一向稳重的大孙子齐敬诗,也有些不安,特意寻了她来,将家中的事宜,一一交代了下。甚至,连应急措施也想好了。
皇上变更,不管放在何朝,都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新皇帝登基的间隙中,总有虎视眈眈的人,企图寻了时机,去发动些转乱。
当年,如今的陈王朝亦是逃不开这般的结局。还未到初冬,京城中就传来了果亲王要起兵谋反的传言。
果亲王谋反,倒是让人匪夷所思。毕竟,在一贯的传言中,果亲王敦厚善良,衷心耿耿。辅佐在先帝身侧,十几年来一直未曾起过异心。
帝王家的亲情,真是凉薄如水。先帝的尸骨未寒,果亲王就发动了叛变。
整整一个月内,凤翔城紧闭着城门,往来街上巡逻的,是精挑万选的部队。个个身手矫健,目光如炬。若是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发现,然后,呈报上去。
果亲王府,早就人去楼空。听说得知先帝驾崩的那一日,果亲王就瞒着众人,举家搬迁。从种种的证据来看,果亲王是铁了心要反的。
街道上,各处的墙壁上,清一色贴了通缉令。上面画着果亲王的肖像,出自宫中御用的画师之手。画像旁是方正的字体,若是发现果亲王,并且上报的话,赏千金,封万户侯。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这次,却如石沉大海。也难怪,果亲王府已经空虚。果亲王又如何会冒险,留在凤翔城。
果不其然,数日之间,就传来了飞逸国大军进攻凤翔城的讯息。而飞逸国与果亲王家的姻亲,京城中又是众所周知。这般一联想,便知事情的真相,谋反是果亲王蓄谋已久的。
不然,飞逸国路途遥远,大军又如何会顷刻间压境。
老祖宗回思着往事,面上惴惴不安。她自小大,从未体验过动荡。那时候,她本欲派人去寻了齐文鸢回来,但太子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他的命令,不得出城一步。
碰了几次壁之后,这般的念头,只好作罢。但她一直惶惶不安,生怕自己的孙女,惨死在战乱之中。
直到战乱结束,齐文鸢仍是没半点的消息。她日夜祈祷,几乎丧失了希望。
“劳烦祖母挂念,并不曾。”
时隔数月,再次聆听到关切的话,齐文鸢忍不住心头一动,柔声答道。
战争总惨烈的时候,她正在高凉郡王府中,铜墙铁壁的保护之下,又如何能伤的了。
“鸢儿,有些话,祖母眼下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了。”自家孙女安然无恙,让她瞬间,心中松快不少。但转念一想,这般惯着孙女总是不好。若是哪一日,孙女再不能回来。她这个做祖母的,如何对的起死去的老太爷,如何对的起自己的二儿子。
眼见二儿子,一天天颓唐,无意于府中的琐事,她断然不能袖手旁观,“鸢儿,明年你也就及笄了,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赶明儿,我就派人去知会你娘亲一声,让她给你选一选合适的人家。再这般出去乱跑,总是不好。”
老祖宗长长叹了一口气,满脸的忧心。若是儿子中用些,这些事,倒轮不上她操心。
“祖母教训的是,鸢儿以后再不会了。只是,婚配一事,未免早了些,孙女还未做好准备。”
老祖宗的一席话,让她颇感意外,顿时傻了眼。只一想,就觉得浑身冰凉。婚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当下,她不敢再迟疑,忙不迭的解释起来。
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公民,坚决崇尚自由恋爱。
老祖宗以为是她害羞了,不由的微微一笑,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只准备着嫁人就好,其余的事情,自有我们处理。京城中的女子,大多还未及笄就已经许配了人家。若是再耽误下去,可就太晚了些。”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一时,她竟无言以对。只好默默应了声,寻思着先躲过这一劫,日后再寻着空解决。
老祖宗见她应声,颇感欣慰,萦绕在心头的沉重,一扫而光。连生气也顾不上,就派了红儿去莫府。
嫁做他人妇。眼下,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齐文鸢硬着头皮,脸上一僵。殿堂里的一切物什,似乎遥远起来,模糊,朦朦胧胧一片,看不清轮廓。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当头棒喝。她皱着眉头,略略的想起了一句话。
“鸢儿,你先回去休息吧。”老祖宗见着孙女面上的风霜之色,不免心疼,口气柔弱了好几分。顿了一顿,她蓦的想起一个人来,缓缓道:“得了空,看看你父亲去。他听闻你离家,着实着急了好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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