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冷风四起,几声乌啼在山中久久回荡。
离齐文鸢被抓之时,才过去了约莫一刻钟,那人却已带着齐文鸢奔赴到了数里之外的山峦中。
这里群山环绕,少有人往来,只有依稀的一点月光,把地面照的微亮。
“兄弟们,老七回来了。”一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满含欣喜之意。
抓着齐文鸢的那人听到声音,停下了脚步,把齐文鸢重重的扔在地上。
接着,几只火把亮起来,把黑夜照亮的如同白昼。借着火光,几颗脑袋凑过来,紧紧盯着齐文鸢的脸看。
饶是齐文鸢博闻强识,这种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下意识的想向后缩脖子,却记起自己被点了穴道,却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几张庞大的脸庞距离齐文鸢仅仅半尺之余,齐文鸢能清晰听到他们厚重的呼吸声。她不禁皱了下眉头,心里一阵惶恐和厌恶。
今天不会进土匪窝了吧,齐文鸢在心中呜呼一声惨叫,还不知道这群人是为劫财还是劫色。
“怎么是个小子,不是抓错人了吧?”其中一人细细的端详了下齐文鸢,疑惑的开口问道。
抓齐文鸢那人赶紧摇摇头,用手扯了脸上裹得黑布,长出了一口气,悠悠的道:“不会的,这丫头,我跟踪了一天,不会有错的。”
借着火光,齐文鸢这时才看清那人的容貌。只见他形貌猥琐,鼻梁扁平,嘴唇颇厚。眼睛便如绿豆一般大,露出一丝狡黠之色。
这群登徒子,一共七个人。个个都身材高大,面露凶恶之色。
在心底暗暗记下了登徒子们的容貌,齐文鸢下定决心日后寻机报复。但一时好奇他们的来历,齐文鸢转动着眼珠。思考着退敌良策。
几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划过齐文鸢的面颊。
她本来就生的美,再加上这几日奔波劳累。面容憔悴。几滴泪水亮晶晶的闪耀在脸上,叫人看着不由得生了几分同情之心。
这其实是齐文鸢的计策,她知道自己眼下说不了话。索性扮一下可怜,妄图能以此唤醒这几个大汉的怜香惜玉之情。
那七个大汉哪里见过这种情景,一时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其实若换在平时,见女人哭哭啼啼,他们只会一脸嫌弃,心头厌烦。
只是,眼前人比黄花瘦的小女子。却让几个大汉心生不忍,竟想伸手去帮她擦泪。
“大哥,看着小丫头挺可怜的。不如我们解了她的穴道,也好让她留个遗言。”有人按捺不住,低声的开口道。
“是啊。”相继有几个人附和道。
这几句话。在齐文鸢听来简直犹如天籁。她在心底暗暗狂喜,恨不得拍一下说话那人的肩膀,道一声知己。
那被喊大哥的汉子,低头微一沉吟,脸上显现出犹豫之色。
良久,他才松了口,轻哼了一声。道:“谅这小丫头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老四,你且去解开她的哑穴。
左肩微痛,齐文鸢“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重新听到自己的声音,齐文鸢又惊又喜,恨不得当场高歌一曲。借以表达自己的开心之情。
“小女子跟几位好汉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抓我?”齐文鸢的语气有些哽咽,眼泪仍是不止。
她边说着话,便偷偷的拿眼去瞧那几位歹徒,见他们表情上流露出同情之意。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庆幸。这泪腺今天可真是给力,直接把一跑龙套的提升到了影后水准。
听齐文鸢这么一问,那领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叹了口气,道:“小丫头,我们本无心捉你。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也是天经地义。说到底,总归是你这小丫头得罪了人。”
他陈老大竟会心软,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虽然他不断的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切不可因小失大。
但一看到齐文鸢泪水涟涟的样子,他就有些于心不忍。
若是自己的女儿当年没被奸人所害,应该也这般大了吧,会不会也长得这般清丽绝俗呢。
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抽痛,难过的闭上眼睛,再不敢去瞧齐文鸢一眼。
原来,这七个人便是京城有名的青龙帮,专门做杀人买卖。以陈老大为首,共有七个弟兄,七人各有所长。
陈老大素以冷面著称,一柄长剑独步天下,不知多少冤魂丧生在他手里。
李老二擅使棍棒,王老三擅使铜锤,老四擅用绳索,老五擅发暗器,老六擅长射箭,老七擅擒拿,今日奉命抓齐文鸢的便是老七。
青龙帮活跃多年,名声在外,仇家自然也结了不少。
陈老大的女儿便是被仇家害死,他知道是上天报应,竟也不愿专意去报复。
由于青龙帮诸人个个武艺高强,京城官府与之周旋了多年,也没什么大的建树。
原本自女儿去世,陈老大就心灰意冷,决定金盆洗手,不再干这伤天害理之事。只是,奈不住几个兄弟的恳求,便决定再接这最后一单生意。
谁料想竟碰上个大主顾,足足给了他们几千两酬金。所以,他们弟兄七人,一路长途跋涉,直追到这清河镇来。
“那能告诉我,是谁雇你们来的么?”齐文鸢止住了哭泣,心底传来一阵寒意。
齐文鸢的一句话,使陈阿大从思绪中醒转过来,他的语气仍是淡淡的:“雇主的情况,我们不好泄漏。”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齐文鸢并不失望。她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下手的除了柳若棠,哪还会有别人。
只是,任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那老女人竟然狠心至此,竟想至她于死地。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姨娘。
果然,最毒妇人心。
齐文鸢冷笑一声,瞪大了双眼,抬起头,语气坚定的道:“你们尽管杀吧,死又有所何惧。”
她现在有些能体会那些英雄人物的壮举,所谓对人生失望,便是这种感觉吧。
见齐文鸢这样,七个人均是一惊。想不到这小丫头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勇气,眼睛里不自禁的流露出佩服之情。
“小丫头,我陈某生平就佩服你这种不惧生死的。只是,规矩难违,今日只好得罪了。”
话语里掺杂着几分不忍,又有几分无奈。
说完话,陈老大提起长剑,直指齐文鸢的咽喉,却迟迟下不了手。
正踌躇间,忽然感觉到右腕一疼,长剑瞬时脱手,桄榔一声掉在地上。
紧接着,一名男子蹁跹而至。他一袭白衣,负剑而立,英气勃勃。
“多年未见,兄台别来无恙吧?”那男子的嘴角一挑,语气
捡回一条性命的齐文鸢,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急忙去瞅她的救命恩人,待看清来者模样,她心中一时震惊,狠狠咬了下嘴唇。
一阵疼痛袭来,齐文鸢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直直的盯着那男子,怔怔出神。
韩傲,他竟然来了。
想起在成州的那一晚,齐文鸢仍然兀自心惊。要不是韩傲出手相助,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及时雨啊,齐文鸢颇有些感慨。
她一时激动,正欲喊韩傲名字,却见韩傲放了食指在唇边,示意她不要作声,她也就索性不再说话。
“承蒙惦记,我好的很。”陈老大斜了一眼韩傲,面露厌烦之色,淡淡的道。
原来陈老大与韩傲渊源颇深,这么多年来,一个杀人,一个捉人,这一来二去,两人也熟识了。
只是,韩傲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这一点,陈老大心知肚明。这次见韩傲来了,他情知事情不妙,不禁有些气恼。
倒是韩傲不急不躁,缓步走近陈老大身侧,拱手向他施了个礼,微微一笑道:“陈兄,小弟今日向你讨个人情。这个女子,乃是在下的故人,还请陈兄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放她一命。”
韩傲的语气十分诚恳,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句话里的潜台词:若是不放了齐文鸢,他便要硬抢了。
他说完话,转头看了眼齐文鸢,只见她面色十分苍白,泪痕犹在,心中不免懊悔。
原来,昨儿个韩傲去拜访齐敬诗,不经意从齐敬诗口中得知齐文鸢要出远门。韩傲便十分放心不下,瞒着齐敬诗,独自上了路。
由于出发的晚,这天深夜,他才来到清河镇上。
见四下客栈林立,韩傲正在猜测齐文鸢是否住店。却忽然看见一个身影从窗口跳出,奔向远处的山峦,韩傲一时好奇,想也没想便跟了上去。
等到火把燃起来的时候,韩傲才看清,原来这一拨人,是自己的老相识——青龙帮。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便躲在一旁草丛里偷偷观看。见被擒的人是齐文鸢,韩傲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见到了齐文鸢,惊的是不知道齐文鸢惹上了什么仇家,竟会让青龙帮的人出手。
他见齐文鸢性命一时并无危险,不由得童心大起,突然想看看这个不寻常的女子会如何应对,便默不作声的继续藏身在草丛里。
眼见齐文鸢昂首挺胸,陈老大剑锋一指,分分钟齐文鸢便要死在自己面前。
他再也等不及,急忙掷了石子出去,打在陈老大的手腕上。看见长剑掉落,这才松了一口气,现身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