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穹是个朱颜鹤发,大袖翩跹的老者,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再加上高深顶尖的修为,让他举手投足之间,有种睥睨威严之感。
秋浩云身形削瘦,头戴金冠,脚踏鎏金纹云靴,穿一袭淡紫锦袍,面若枯木,双眸如鹰隼,阴沉凝练。
雪恒白衣长袍,雪发霜鬓,双目炯炯有神,发梢斜插一簪子,浑身烟笼一丝出尘气息。
此三人皆是是元婴中期的顶尖剑修,同样也是万渊城三大家族的族长,在万渊城百万剑修中,也算是声名显赫的巨头了。但在被青衣以冷漠如秋风的语气,质问两次后,也差点扛不住,豆大的汗粒爬满了脸颊。
在往年的这一日,他们会和自家在狩猎中活得名额的子弟一起前来祭剑塔。来了太多次,也就习之以常,却不料今日却因这个莽撞举动得罪了青衣,禁不住心中后悔不迭。
连穹上前,恭手且恭声道:“青衣大人,我等三人皆为急事而来,疏忽莽撞,破坏了祭剑塔规矩,请您多多海涵。”
身为本土家族势力中排行第一的家族族长,连穹的态度不得不说很谦卑了,甚至若让连氏族人看到这一幕,也非惊掉自己的下巴不可,这还是往日杀伐狠戾高高在上的家主么?
但青衣偏偏就无动于衷,依旧冷冷地盯着三人,就像盯着三个死尸一般,没有一丝感情可言。
连穹的身子僵在那里,冷汗沿着脸颊朝下滑落。
被一个成名千年的化神阶剑修盯着,那感觉无异于被架在火上烧烤。他真的弄不明白,今日的青衣,为何会如此固执且执拗。
秋浩云上前,动作和连穹毫无二致,一模一样的恭手,恭声开口:“青衣大人,今日我三人确有急事前来。”
此时雪恒也上前恭声道:“若可以的话,青衣大人是否能听完我等之事,再决定如何处罚我等呢?”
此时,拔得前三甲名额的那三名年轻子弟还在旁边立着,见三大家族的族长态度世所罕见的恭敬,青衣大人一声不吭,硬是逼得三位族长低头认错。他们如何不惊奇?
三人眸中闪过一丝极度的狂热,青衣大人……好威风啊!
青衣面无表情地听完三位族长的话,沉默了许久,才冷冷道:“何事?”
‘何事’两字一出,三位家主不由自主地长长舒了口气,心中忐忑稍减。这个词儿很玄妙,虽被青衣不含感情地道出,但毕竟表明了一种先说事后算账的态度。
如此就足矣。
连穹僵硬的身子终于可以随意地活动一下,幅度当然不可能太大。轻轻吐了一口浊气,他依旧恭敬说道:“青衣大人,此次我三家联袂而来,是为此次春季狩猎的事情而来。”
说到此,连穹拿眼角余光瞥了眼青衣,见青衣依旧面无表情,不置一词,当即接着说道:“这次我家不孝子弟破坏了狩猎的规矩,和秋族长的子侄辈一起追杀雪族长家的雪怀北,我等三人深觉羞愧,望请青衣大人原谅。”
青衣冷冷开口:“这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
连穹苦笑一声,擦了一下额角汗渍,说道:“这个,万渊城剑修都知道,春日狩猎活动,虽说有我三家联手承办,可毕竟您才是此次活动的裁决者啊。”
的确,狩猎活动,最大受益者是谁?当然是攫取前三甲的家族子弟,而所受益处是进入祭剑塔摄取剑识,若不得青衣首肯,谁能从祭剑塔拿到一丝剑识?恐怕连门儿都进步了!
青衣冷冷一哼,室内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如同寒冬腊月,压抑的寒冷气息更是沁入肌肤骨髓。
连穹三人的腰弯得更低了。
青衣沉默半响,说道:“此次你们就是为此事而来?”
一旁的秋浩云和雪恒同时上前,和连穹立在一起,三人同时开口:“正是。”
青衣偏过头,不含感情的双眸倏然落在雪恒身上。
雪恒被盯得心里发毛,大气都不敢出,脑海里浮想联翩。难道昨夜的事情已经被青衣大人察觉了?还是雪怀北那小子已经跑来向青衣大人求救?
今日早晨,雪恒本欲提着雪峰的尸体来到祭剑塔向张岩赔罪,不料却接到连穹和秋浩云两个本土大家族的邀请,听闻是为了狩猎时发生之事,当即决定和他二人一同前来祭剑塔,求得青衣谅解。
当然,雪恒身为雪氏一族的族长,对苦苦压制于他的连秋二氏,自然没什么好感,明争暗斗十几年,彼此间的仇恨已经不能通过任何途径化解。但这并不妨碍彼此心知肚明之下的貌合神离。
只要没撕破脸之前,当然可以心照不宣地洽谈一些对彼此都无害的事情。
甚至,雪恒为了促使让雪怀北这个雪冷山的亲生子死在狩猎活动中,雪怀北的行进路线还是他雪恒使人透露给连秋二氏的!
这些事情,当然只有雪恒一人知道。
可是,今天早晨身受重伤的雪怀北竟然不见了!偌大一个雪氏家族搜索一遍也找不到,雪恒心情自是沉重之极,甚至揣度昨日夜里的事情,是否已被雪怀北察觉。
若只是雪怀北只是孤身一人,他雪恒并不放在心上,如今的雪氏一族已被他经营得固若金汤,哪怕雪怀北当众揭发于他,雪恒也有绝对的把握杀掉雪怀北,继而保住自己的族长之位。
可是,现如今他雪怀北并不是一个人,他和青衣大人的客人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身后的那个叫张岩的年轻人才是最危险的。
能成为青衣大人的客人,能被青衣大人于深夜中请去祭剑塔,其能力岂是泛泛?
雪恒不敢掉以轻心,他此次前来祭剑塔,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探听一下青衣大人的口风,确定一下雪怀北是否已经来到祭剑塔内。
此时,他被青衣冷目逼视,不由自主便想起这些事情来,心情不禁惴惴。幸好,青衣对他的注视只是一瞬间,便偏过了脸。
但这一瞬间,却让雪恒觉得仿佛有一世纪那么漫长。此时冷汗已经浸透背脊,更不敢大口呼吸。
“你们走吧。”
青衣似乎再也懒得关注雪恒三人,一挥衣袖,便扭头朝走至石壁前,目光盯着石壁,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连穹、秋浩云、雪恒三人互望一眼,有点惊疑不定,又等了一阵,才确定青衣大人说的是真的。
似乎青衣大人已经忘了刚才莽撞进入祭剑塔那一茬了啊……三人恭敬拱手之后,这才悄悄离去。
走出祭剑塔,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三位万渊城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皆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青衣大人真的不是好接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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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啦。”
夏兮薇叫了起来,笑嘻嘻地望着一旁怔然不语的张岩等人,疑惑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张岩抿抿嘴,一指旁边的雪怀北,没好气道:“你问他。”
夏兮薇狐疑地望向雪怀北,却见雪怀北神色变幻不定,一会咬牙切齿,一会惘然如傻,不禁撇撇嘴,嘟囔道:“不就偷听他们说了几句话,干嘛这副表情啊。”
说完,她一蹦一跳地来到雪柔身边,脆生生说道:“雪柔姐姐,你跟我说说呗。那家伙脸拉那么长,问他他也不会说的。”
雪柔苦笑一下,扭头望了张岩一眼,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把雪怀北的事情告诉夏兮薇。
张岩见此,不由叹了口气,耐着性子把雪怀北的一切告诉了小姑娘。没办法,若要帮助雪怀北夺取雪氏一族之位,还得让夏兮薇向青衣吹风呢。
费了偌大一番的口舌,张岩终于在夏兮薇不断提问之下,说明了前前后后的因果。说完,世界观被简单划分为善恶两种的夏姑娘已经攒紧拳头,看其愤怒异常的样子,雪怀北的遭遇明显博得了她所有同情心。
更何况,张岩在叙述中还悄悄点明,这雪氏一族还有雪氏姐弟的一份呢。这下夏兮薇就更不干了。
雪柔是谁,雪柔是她夏兮薇十七年来,认得第一个异性姐姐,对她这个自小极度缺乏亲情的小姑娘来说,这个姐姐是任何人都不能得罪的,更何况还是被人夺去家产?
这是对我夏兮薇尊严的挑衅!
夏兮薇清澈明亮的大眼里泛起滚滚怒火,她已经决定,一定要夺回雪氏一族,以求姐姐雪柔有个栖身之地!
张岩见她如此模样,不禁问道:“你帮不帮忙?”
夏兮薇正自愤怒,闻言毫不犹豫答道:“当然。”
张岩笑道:“那你去跟青衣大人说。”
夏兮薇一怔,嚷道:“为什么?”
张岩一阵无语,解释道:“雪氏一族实力雄厚,光凭我们几个人就想拿下它,不顶事的。”
夏兮薇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张岩疑惑道:“你不会请不动青衣大人吧?”
夏兮薇恶狠狠地瞪了张岩一眼,随即傲然道:“笑话,你可知道我是谁?”
张岩嗤地一声笑说道:“你是谁?你是夏兮薇呗。”
夏兮薇恼恨地捶了张岩胸口一拳,见他呲牙咧嘴,这才笑吟吟说道:“本小姐做事,直接吩咐他就成了,干嘛求他?”
他,当然指的是青衣。
此言一出,张岩等人都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吩咐青衣?这丫头到底是谁啊?这口气也太牛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