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先被投入古佛洞后,生死难测,但人若不该死,自有天来救。那古佛洞由于洞口开阔,且上面凹入,雨水容易流入洞中,经年累月,洞口底部便汇集成个小水潭,继先恰好落入潭中。潭水不深,继先落进里面后,被藏身洞中的野猪看到,误当做食物,游进去衔着拉到岸边。
洞口较深,光线难以射进来,洞里很昏暗,时不时有蝙蝠飞动。继先醒来后,不知身陷何处,更想不起怎么到了这里的,便环顾下四周,见身处绝境,猜测定是早了百了暗算。继先站起身,抬头望望洞口,但见峭壁高危,又湿滑无比,根本不可能攀上去,一时不知所措,只得另想它策。
日头偏移,外面的光线略略斜照洞里面一些,继先向洞内深处望了望,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一块大石头上依靠着什么,便走进细观。一看不打紧,吓了一大跳,竟是一座骷髅架,继先见旁边的石头上有字,便凑上去,只见上面写着:“静隐问难,力不能敌,我避祸金佛山,贼僧百了欲得我图,下毒于我,不得已投洞避之。自知死之将近,奈何此图竟随我绝灭,悲乎惜哉!乔芳全。”
继先看后惊道:“他是明月门前任掌门乔芳全?看来百了说的也不全是假话。”
继先忽然想到一事,“对,他在石上说百了要夺他的图,那图一定在他身上。”于是便向他身上搜寻,果然怀中藏有一卷旧图,继先拿着走到有光线的地方打开看,展开图后,只见卷首赫然写着“曲江流觞图”五个大字,图上画着许多人在溪边座谈饮酒,并附有一首《踏莎行》小词,其它再无别物。继先再三研读也看不出头绪,念道:“这不就是一张普通的图吗,没什么稀奇的呀?”心想我现在也困在这里,又带不出去图,况且这又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是还回去吧。于是又卷好放回原处。
忽然,继先又觉得不妥,“既然大家都在争它,里面必然有秘密,这图原本就是桃源派的东西,不如先带上,若能出洞,再交给满姐姐岂不是更好。”于是继先又拿回来揣到自己怀中。
继先在洞中来回踱步,望着洞口叹道:“该怎么上去呀?就算上去又会跟金禅派的人遇到。”
正愁闷时,洞深处传来一阵“哼哼”声,继先警醒道:“谁?”没人回应。继先捡了块石头向里面投去,却见两头野猪从里面跑出来,继先松了口气:“原来是你们呀!”
野猪见到继先,又吓得一头钻到里面去了。
继先心中疑惑,“洞里面怎么会有野猪?他们怎么来的?这里没有食物,吃什么呢?”然后细细一想,不由得激动起来,“难道这里是它们的巢穴,里面莫不是有出口?”
继先悄悄跟着野猪向里走去,里面越来越黑,最里面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野猪的哼哼声。继先虽然有点胆怯,但仍强逼着自己跟进去。果然,没走多远,便看到几点微弱的光亮,如萤火虫般闪烁不定。再往前走,隐约就能看到两侧的洞壁了,越往前越明亮,很快就看到前方一个簸箕大的洞口,两头野猪向外一窜消失了。继先俯下身钻了出去,看到外面乃是一片山林,舒了下筋骨,心情豁然开朗。
继先摸了下怀中的图,向林中望望,顺着山坡爬下去,念道:“赶紧回重庆,不知道吕大哥和满姐姐怎么样了。”说罢,便急速下山,向重庆飞奔。
林秋风逃走后,满溪春和吕星宇紧追不舍,一路追到泸州。林秋风以为甩掉了他们二人,那日,他来到泸州北城的一家客栈,王向天和游龙地正在此等他。
一见到林秋风,游龙地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林师弟怎么这么慢?我昨日中午就到了。”
林秋风叹气道:“别提了,你们刚走后我就被桃源派的人缠上了,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们。”
王向天关切道:“知不知道百了大师怎么样?”
林秋风摇摇头,“他武功高强,应该没事。”
说着,三人上楼进了一间客房,满溪春和吕星宇潜随其后,打探消息。
吕星宇悄悄问道:“六妹,他们是什么人?”满溪春对其伏耳回道:“他们是金刀门的人,就是恶贯满盈的陇西四刀,前日与我们交手的是追风刀林秋风,逃走的那个是穿地刀游龙地,旁边那个是旋天刀王向天,都是蒙古的走狗。”
吕星宇又问:“不是四刀吗?怎么就三个?”
满溪春道:“还有一个是劈云刀陆霜云,不过早就从江湖上消失了。”说罢又对吕星宇嗔怪道:“一路上都不听你言语,这会子反倒这么多话。”
吕星宇扮个个鬼脸,不再说话了。
二人伏在门外偷听,屋里隐约传出声音,“二位师弟,兀良合台将军正在调兵,待汪德臣大人一出动,云南那边马上就发兵攻打嘉定,将军让我们三人先留在这里,为将军作策应。”
游龙地道:“余玠又修了许多城寨,对汪大人进兵不利。”
林秋风道:“他自有办法,我们不用担心。我们只要随时把余玠的动向报给他们就行。”
满溪春听后,惊道:“不好,蒙古军要攻打川中,我们赶紧回重庆报知余大人,不然就坏事了。”
吕星宇道:“他们两路联合,我们要不提前准备,怕要吃亏,得赶紧回去告诉余大人想对策。”
吕星宇和满溪春回到重庆时,继先尚未回来,余玠一见二人便道:“你们去哪里了,前方来人说你们没去钓鱼城,却也不见回府,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吕星宇急急忙忙道:“余大人,你说的没错,确实出大事了,蒙古要攻打嘉定。”
徐朝忠惊道:“什么?四弟怎么知道的?”
满溪春道:“前几日,我们和继先正要去钓鱼城,半路却碰到了金禅派和金刀门的人,因为他们都是蒙古的走狗,所以我猜想他们来重庆肯定不怀好意,便跟踪了他们,果然,我们一路跟踪到泸州,得知蒙古正密谋调派两路大军攻打四川,汪德臣率兵攻重庆,兀良合台偷袭嘉定,这几个人便是来传递信号的。”
余玠惊道:“果真?幸亏你们及时赶回来,城寨虽已修好,但兵力尚未布置完备,若敌军现在打来,我们必会措手不及。”然后又问道:“继先呢?”
吕星宇疑惑道:“他还没回来吗?我们不在一起,他追百了去了。”
丁依卿担心道:“你们怎么让他一个人去追百了?那老和尚诡计多端,手段恶毒,继先哪里是他的对手?”
余玠一听此言,不由得紧张起来,对王惟忠道:“王将军,你快派人去寻找继先。”
丁依卿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二人正要出门,继先满身灰土狼狈地走了进来,吓了二人一跳。
王惟忠赶紧问道:“继先兄弟这是怎么了?”
继先没搭话,摇摇头叹了口气走进屋。
余玠连忙走过来,“继先,你去哪里了?”
继先见满溪春和吕星宇也回来了,便放心了许多,说道:“吕大哥和满姐姐让我去追百了,我一路追到金佛山,被他暗算打昏后投到山洞里面,差点出不来。”
满溪春一听,不由得后悔道:“是我疏忽了,不该让你一个人去追他。”
吕星宇安慰道:“平安回来就好,你可探到些什么?”
继先苦笑道:“他狡猾的很,我辨不出他说的真假。”
余玠上前道:“既然大家都没事就好,现在我们要赶紧商量备战的事。蒙古要分兵两路攻打重庆和嘉定,眼下兀良合台已经攻陷大理近半国土,大理一旦灭亡,蒙古必然北进四川,我们将腹背受敌,形势危急!”
继先道:“那就赶紧调兵备战,我愿领命镇守嘉定,我和兀良合台打过交道,了解此人,由我来对付他最合适。”
余玠道:“你什么时候和他交过手?他可是蒙古一流的大将。”
继先不想提起往事,只道:“说来话长,不提也罢。嘉定兵力空虚,一旦被他们攻破,泸州便会遭殃,布兵嘉定刻不容缓。”
余玠道:“既如此,你先回去换洗一下,待会把大先生和二先生请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继先换洗好,来到州府大堂,余玠、冉璞、冉琎、王惟忠和剑南六洞仙都在,继先坐到王惟忠旁边。余玠向众人道:“各城寨均已修好,我已先派张实将军前去镇守青居城,观察汪德臣动向。”
王惟忠忧虑道:“但姚世安不听大人军令,昨日强行带兵霸占了云顶城。”
余玠气恼道:“姚世安一向不听我调动,各城守将均是战功累累且经验丰富之人,他有何本事敢夺占云顶城?我早已三令五审并发文告,军中勋位论战功提拔,他寸功未立,却敢如此造次,不就是仗着是谢方叔的门生吗,他以为我不敢把他怎么样,那好,他既然要以身试法,我就先拿他立立军威。”说罢,便命令道:“王惟忠,立马率军把他给我拿下!”
冉璞连忙止住,“不可不可,眼下先对付蒙古要紧,姚世安在你眼皮子地下,兴不起什么大浪,以后再要云顶城也不迟。他是谢方叔亲信,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若强行夺城,谢方叔必会在皇上面前弹劾你,你身处外地,与皇上圣音难通,就是有百口也辩不过谢方叔。若皇上一时听他之言,对大局就不利了。”
余玠想想觉得有理,便冷静下来,转回话题,“汪德臣盘踞成都和绵州已久,他的东川行军大营离重庆非常近,对我们威胁不小;而兀良合台从云南发兵过来,还需一些时日,眼下对付汪德臣最要紧。”
继先道:“我们就假装不知道他们要发兵,将计就计,暗中调兵,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
冉璞道:“继先此言正合我意,汪德臣发兵必从顺庆府过来,可先派王惟忠将军赶回利州,联合利州路的兵力,做好从北面围攻成都和顺庆的准备;再让刘整将军调集泸州兵马,做好从南面围攻顺庆的准备,余大人率领重庆的兵力坚守青居、钓鱼和云顶三城,拖住汪德臣,我们不必强战,见势出击,做出正面进攻的样子,待敌军疲惫后,让王将军和泸州军从南北两路合围,汪德臣必败无疑。”
冉琎补充道:“虽然姚世安与余大人不和,但也不会怠慢军务,你只需一纸文书送到他那里,他自知深浅,定会坚守云顶城。”
余玠道:“嘉定之敌如何应对呢?若分兵调往嘉定可不可行?”
继先道:“大哥不必,我去嘉定,嘉定地势险要,无需太多兵力,让刘整将军从潼川府派一路人马即可,我再把雅州的军队调过来,我们只守不战,若汪德臣败退,嘉定之敌自然退走。”
余玠担心道:“此计固然可行,但你现在身无半职,若让你去领兵,朝廷那边我怎么交代?”
继先听此言,也犯了难,“是啊,岂有白衣领兵之事?”
冉琎笑道:“这有何难?余大人在调兵书上只说让嘉定都统领兵,私下里再将实情言明与他,这不就行了。”
余玠喜道:“好,就这么办。”
吕星宇请命道:“余大人,我愿随继先兄弟前去嘉定。”
继先道:“吕大哥还是留在重庆帮大哥吧。”
吕星宇道:“继先兄弟、余大人,吕某乃是建昌彝人,我父亲是我们那里的酋长,兀良合台攻嘉定要从大小凉山一带经过,待那时,我和父亲就发动族人袭击他们,可助继先兄弟守城。”
继先高兴道:“好,若守城成功,也给吕大哥记上一功。”
余玠道:“那就烦请吕大侠随继先一同前去嘉定吧!”
继先和吕星宇带着余玠的密令前往嘉定,他们先从泸州经过,见了刘整。
刘整道:“我已收到余大人的调兵令,得知二位要去嘉定守城,你们放心,我已让宋汀将军备好三千人马,随后就同你们前往嘉定。”
继先喜道:“大哥多次夸奖刘将军,说将军用兵神武,你既要协助余大哥攻打汪德臣,还要分兵于我,担子不轻呀,此次大家合舟共济,我们必能退敌。”
刘整道:“都是效命朝廷,理当如此。在余大人面前,我等只能望其项背,继先兄弟放心,此次定让汪德臣夹尾而归,望你们好生把守嘉定。”
继先和吕星宇道:“一定!”
二人作别刘整,从泸州带了兵马匆匆赶向嘉定。
嘉定城紧邻西南蛮地,古来常受蛮夷骚扰,又是宋国与大理的交界处,所以虽地处偏远,但却历来防守严密,城池坚固。继先到达嘉定后,嘉定太守项充率全府文武官将出城迎接,见大军前来支援,十分欣喜。
继先和项充安排好军队,便来到府中议事,项充对继先道:“李公子是余大人钦点的守将,项某谨遵余大人安排,一切听从李公子吩咐。”
继先客气道:“继先年轻识薄,军中之事要靠项太守多多提点。”
都统王梁笑道:“李公子客气了,想当年你与余大人在淮东大败蒙古军,天下谁人不知?在丹江与王坚将军火烧蒙古军大营,又是何等痛快人心。”
继先道:“王都统如何知道丹江之事?”
王梁笑道:“李公子有所不知,我也参加了那次大战,当时我随王坚将军乘小舟过江烧敌军粮草,立了功,王将军调任兴元都统后,我被升为邓州副将,后来又和项太守一起调到嘉定。”
项充道:“是啊,我们都是从荆湖前线拼杀过来的。”
继先喜道:“原来如此,这样就更好了,大家都是和蒙古军交过手的,咱们更有把握守住嘉定。”
这时,项充起身,对众人道:“自古名不正则言不顺,无令不成军,既然余大人让李公子来守城,自今日起,以我为首,嘉定合府官将皆听李公子号令,违令者斩!”
泸州偏将宋汀、嘉定都统王梁、吕星宇等一干人齐道:“谨遵李公子号令!”
继先何时受过这等推重,颇感难为情,“各位坐!既然大哥让我来守城,又有众将军照顾,我一定同大家尽心尽力守好嘉定。”
继先扫视了下众人,道:“吕星宇,派你赶赴建昌,打探蒙古军举动,待蒙古军进入凉山谷地后,可率领当地彝人偷袭敌人后方,记住!只需扰乱他们,不要强攻。”
吕星宇道:“是,我立刻赶往建昌。”
继先对接王梁道:“王都统,你率领嘉定之军严守各城门,每日戒严,不得懈怠。另外,查看城池是否坚固,如有损坏,立即加固。”
王梁道:“遵命!”
继先又向宋汀道:“宋将军,你率泸州军驻守城西山顶大营,与王梁相互照应,若蒙古军攻城,可内外夹击。”
宋汀道:“李公子放心,我即刻照办。”
继先又向项充道:“项太守和府中诸曹官员备好物资,以供军士之用。你代我向雅州知州张大人写封书信,让他调集本州兵士,随时备用。”
项充道:“我这就去办。”
于是,事情很快安排妥当。
汪德臣迟迟等不到百了回话,军情急迫,一旦拖延,余玠便会做好准备,便打算先行发兵。他令兵马分成前后两路,前路先攻钓鱼城,夺取重庆北面三江水路要冲;后路攻青居城,断绝利州路对重庆的支援,然后过果州从西面攻打重庆。于是蒙古大军浩浩荡荡向重庆进发。
余玠知道汪德臣发兵后,紧急赶赴钓鱼城亲自守城。余玠又担心青居城守将张实兵力不够,让徐朝忠、徐朝义和丁依卿三人另一部分兵力前去协助,杨豫辉和满溪春陪冉氏兄弟坐镇重庆。
徐朝忠等人到青居城时,蒙古大军即将兵临城下,张实正在调兵遣将,见他们到来,问道:“三位大侠莫不是余将军派来的?”
徐朝忠道:“余大人让我兄弟三人来协助张将军守城,现在敌军离城不足五里。”
张实镇定道:“我已知晓,正要派兵前去阻击。”
丁依卿道:“依我之见,可先派小路兵马占领对面山头,让他们带上弓弩藏到山林之内,并准备木石。青居城南面是险峻山林,攻打青居城必须要从山下谷中的这条小路,等到他们一入谷中,两边军队便可居高临下,以一敌十,从容应对。”
张实道:“好,就按丁大侠说的办。”
张实刚布置好防务,汪德臣的大军就赶来了,由于道路狭窄,只能逶迤行进,上万人马延绵几公里。等到城下时,汪德臣命军队火速集合,开始攻城。张实见状,立即发出信号,联合对面山头守军向敌军出击,一时间乱箭齐射,木石滚落,蒙古军尚未爬到山腰,便被射死、砸死无数。
汪德臣惊慌失措,他久处大漠,不善山地战术,一见如此,不知如何应对,蒙古军死伤惨重。汪德臣连忙下令停止攻城,退出山谷,再想它策。
蒙古前路军由于行程艰辛,反倒晚于后路军,于次日到达钓鱼城下,一见钓鱼城雄踞山头,四面绝壁,头枕三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攻打,便决定先驻扎城下,等候汪德臣命令。
余玠见蒙古军在城下安营扎寨,料知必是要困住宋军,余玠不急不躁,在城中与诸将坐守,牵住蒙古军好让刘整和王惟忠从后面偷袭。
当时,王惟忠得知汪德臣离开成都,便率利州兵马悄悄出动,一日之内拿下成都,然后向钓鱼城而来。青居城下的蒙古军正在修整,汪德臣听说前路军马已在钓鱼城扎寨,命他们守住所有下山道路,断绝宋军水源,猜想待宋军水源枯竭后自会下山。但他哪里知道,钓鱼城山顶土地肥沃,又有小湖,根本不缺水源和粮草。
汪德臣正在城下帐中商量再次攻城之事,忽然外面来报,说宋军偷袭,汪德臣大惊,“宋军尚在山顶,何来宋军?”
军士道:“是泸州刘整的军队,成都已被王惟忠攻陷,利州的军队马上也来了。”
汪德臣连忙出帐,只见帐外慌乱一片,汪德臣叹道:“不想余玠竟如此狡猾,我上了宋军的当了。快!全军撤退。”
军士问道:“成都已被宋军占领,我们向何处撤退?”
汪德臣想了下道:“撤向金州吧,让钓鱼城的前路军也立即撤往金州。”
军士领命而去,蒙古军急匆匆撤出青居城。随后,围攻钓鱼城的蒙古军也不战而退了。
且说张实与汪德臣大战那日,兀良合台率军已到嘉定城下。兀良合台骑着战马挥刀指向城楼,“嘉定守城将士听着,只要我蒙古大军挥鞭一指,必定荡平全蜀,你们若现在开城投降,本将可保尔等性命无忧,若顽固抵抗,定教嘉定全城鸡犬不留。”
城上将士一听此言,义愤填膺,见蒙军如此嚣张,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下去决战。王梁一把拉出弓箭,射向兀良合台,“蒙古鞑子,吃我一箭!”
兀良合台斜身躲闪过去,差点掉下马,指着王梁怒道:“待我破此城后,必让贼子千刀万剐。”
王梁大笑不已。
兀良合台正要下令攻城,继先身着盔甲从城楼上出现,向兀良合台道:“好一个钟合台!你还记得泉州之事吗?”
兀良合台一见是继先,惊慌失色,他并非怕继先,只是突见继先在此,脑海中顿时闪现从前往事,不由得又惊又愧,于是道:“继先兄弟怎会在此?泉州一别,你还好吧?”
继先笑道:“有你妹妹照顾,怎能不好?”
兀良合台道,“莲心…莲心她现在何处?”
继先冷笑道:“你放心,她过得很好。听闻将军要攻嘉定,继先特来与将军相会。”
兀良合台心中纠结,虽然两相为敌,但毕竟继先救过他一命,论私,二人也算有过一段交情,于是叹了口气对继先道:“我兀良合台绝非忘恩负义之辈,我是非分明,当年你救我一命,我理应报答,但此番战事乃是国家之事,我不敢因私废公。我大军驻扎城外,给你三日准备,三日后我再攻城,这样既不违大汗之令,也算还你之恩。”
继先听后,颇为感动,“好,将军果然是个英雄,三日后我们再会。”
兀良合台令大军在城外扎营安顿,继先回到府中,王梁问道:“李公子,兀良合台的话不可信,他这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偷袭。”
继先道:“王都统有所不知,他虽与我们为敌,但就人品而论,他也是个情深意重的正人君子。不管他何日攻城,我们都要日日警惕,严守城门。”
王梁道:“是!”
吕星宇回到建昌后,在当地族人的支持下,聚合成一支数百人的队伍,他们埋伏在山路两侧,烧了兀良合台后军押运的粮草。兀良合台闻之震惊,派一路人马剿杀彝寨,清理后方。可彝人最善山地游走,蒙古军一来,他们四散而去,等其走后,又来骚扰,弄得兀良合台后军不甚烦恼。
次日,王向天、游龙地和林秋风来到兀良合台大营,兀良合台道:“汪大人那边战事如何?”
王向天道:“我师兄弟三人听从将军命令,一直在泸州打探消息,几日前汪大人已经兵分两路去攻打重庆。”
兀良合台道:“现在是否攻下?”
林秋风叹道:“谁知汪大人刚出兵,泸州军便偷偷发兵救援重庆。我们跟随而去,后来知道实情,原来余玠早已布好防备,让王惟忠和刘整合围汪大人,现在成都已经失陷,汪大人也败退到金州了。”
兀良合台大惊,“怎么会这样?”
林秋风又道:“如今我们已是偏师独战,且深处宋军腹地,后面大小凉山的彝人也对我们威胁不小,不如先退回大理,再图良机。”
游龙地也道:“宋国灭亡是早晚之事,不在乎此一战胜败,将军要保住实力,先定大理。”
兀良合台再三思考,只得退兵。
继先算算三日时间已到,正要登城迎战,却见蒙古军拔营退兵。项充不解道:“李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居然退兵了?”
继先也颇为纳闷,忽然王梁来报,“李公子,李公子,重庆府来信!”
继先打开一看,大喜道:“项太守,王都统,重庆大胜,汪德臣退逃到金州了。”
项充笑道:“怪不得兀良合台退兵。”
继先对王梁道:“等蒙古军退后,通知宋汀将军收回军队。”
“是!”
几日后,吕星宇回到嘉定,回报说兀良合台的军队已经过了建昌,退回大理去了。
继先道:“吕大哥烧了敌军粮草,扰乱敌军后方,也算立了大功,守城成功,各位皆有功劳,等我回重庆向大哥禀报,嘉奖各位。”
项充道:“为国守城,为民而战,不求赏赐,只要打退蒙古,我等无憾。”
众人道:“正是项太守此言!”
继先道:“既然敌军已退,我和吕大哥当赶回重庆,有劳宋将军率军支援,宋将军也可赶回泸州了。”
继先和吕星宇回到重庆,余玠也收兵回来,众人相互庆贺。
冉璞道:“现在,汪德臣退回金州,兀良合台也无功而返。不如趁趁此机会继续追击,不给他们留喘息之机,一举收复蒙古占领的诸州。”
继先道:“对,蒙古军主力溃退,正是全线反攻的好时机。”
冉璞又道:“让王惟忠将军不必赶回重庆,直接领利州兵配合余大人北上。”
于是余玠令刘整镇守蜀地,自己亲率十万大军北上,对川中蒙古占据的各州全面反攻,很快,巴山以南陷落的十余州尽皆收复。余玠马不停蹄,率军取金牛道北上,直捣兴元,又令王惟忠率两万兵马攻陇蜀边界,从左路牵制蒙古兵力。
汪德臣闻之,急报蒙哥,然蒙古未料余玠出兵如此迅速,一时难以调来大军,先让汪德臣前去阻击,汪德臣匆匆忙忙率军从金州赶赴兴元。余玠得知汪德臣前来,令继先率人烧毁大散关至兴元府的栈道,汪德臣无法前进。
虽然兴元府落入蒙古已久,但蒙古在此守兵不足,余玠大军急攻城西中梁山,血战半日,拿下阵地。又令军队包围兴元城,星夜急攻,蒙古守军自知力量悬殊,坚守不出。余玠连攻数日,蒙古守军严守死防,等待救援。
形式急迫,继先怕蒙古援军赶来,对宋军不利,便对余玠道:“大哥,我军不可久滞于此,应趁蒙古大军尚未赶来,立即发兵东进,直取西京长安。”
丁依卿也道:“继先兄弟说得对,长安若破,兴元的蒙古军就孤立无援,陷入被动。我们留下一路兵马守在此处,继续围困他们,主力兵马立即东上攻打长安。”
于是余玠拨一万兵马让剑南六洞仙留下守城,自己和继先向长安进军。
三日后,宋军抵达渭水南岸,长安就在眼前。不料汪德臣连夜修复栈道,赶往兴元,从陇西和洛阳调来的蒙古军也奔赴长安。
继先得信,连忙禀报余玠:“大哥,陇西过来的蒙古军势力较强,他们冲破王惟忠将军的防线,正向长安赶来,洛阳的蒙古军也即将到达长安。”
余玠忧虑道:“我军久战疲顿,怕是收复长安无望。”
继先道:“徐大哥派人来报,说汪德臣修复栈道,已经快到兴元,欲断我军后路,我们要赶紧撤退,不然就来不及了。”
余玠遗恨不已,指着长安大呼一声:“来日定取此城。”然后向继先道:“你快去陇西,让王惟忠撤回川中,我和徐大侠他们汇合后原路返回。”
继先领命,火速赶往陇西。
由于蒙古援军已到,且余玠长途劳师,虽然兴元已在眼前,却不能再攻,只得退回川中。其实,余玠本意也并非想要一举收复兴元,只是想以攻为守,打破长期以来的战略防守局面罢了。毕竟此次大败汪德臣,收复十余州,已经是大功一件了,而兴元并不利于防守,得此一城并无大利。
回到重庆后,余玠将战事向朝中奏明,把有功官员和将领一一列出,让朝廷加封他们。为了使军队调动方便,有利于战场配合,余玠希望能总掌全川军队,在奏折中要求理宗将全川各州兵马均交由他来节制。
收到余玠的奏报后,理宗召赵葵、董槐、谢方叔、丁大全、贾似道等来宫中议事。
理宗对赵葵道:“赵爱卿先把四川战事说给大家听听。”
赵葵道:“臣刚刚收到重庆送来的奏本,余玠在奏折中说,他修筑各城寨,引起了蒙古不安,汪德臣联合兀良合台发兵攻打重庆和嘉定,被余玠击败,我军全线反攻,收复十三州。”
理宗龙颜大悦,“余玠不负朕望,朕要重赏他。”
董槐道:“此次立功将领均应嘉奖,如此才能显示皇恩浩荡,激励诸将为国建功。”
理宗道:“这是当然。”
赵葵又道:“这是余玠报上的功劳簿,请皇上过目。”
苏云接过去递给理宗,理宗看后不住点头。
谢方叔窥着理宗,道:“皇上,余玠在奏折中还有一事请求。”
理宗问道:“什么请求?”
谢方叔道:“他请求皇上把潼川府路兵权也交给他,让他总领全川兵马。”
理宗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丁大全见状,附和道:“余玠说这样更方便他指挥大局。”
赵葵见理宗不高兴,连忙道:“若川峡四路各自为政,没有统一号令,对抗蒙大局不利。”
谢方叔冷笑道:“夔州路、成都府路和利州路的兵马均由他调度,还嫌不足吗?他一向骄傲自大,在刚刚取得大功时又把潼川府路的军权交给他,岂不更助长他的嚣张气焰,平时在奏折中他就对朝廷旨意多有非议,若给他加固军权,说不定他眼里只有四川而无临安了。”
董槐见谢方叔如此诋毁余玠,不由得气道:“你怎可如此污蔑朝廷功臣,若无余玠,四川早就不保,前线将士出生入死,捍卫江山,尔等书生天天在朝堂上聒噪不停,挑拨离间,若让前线将士知道,岂不寒了他们的心。”
丁大全回击道:“董大人,没有皇上慧眼识人,余玠怎能出掌四川?他虽有功,那也是皇上用人有方。”
理宗见他们争吵不停,心中烦躁。理宗向来深嫉兵集将手,余玠本来已经大权在握,又公然向朝廷要军权,因此犯了理宗之忌。理宗不耐烦道:“你们都是朝廷重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众人谢罪。
理宗思虑一番后,道:“加封将领一事由赵葵去办,至于节制潼川府路兵权一事…”理宗打心眼里不想把该路兵权交给余玠,手握重兵在四川割地称王的大将历朝历代不乏其人,他虽知余玠忠心耿耿,但也不免会有戒心,留下潼川府一路,可以牵制于他。
理宗见贾似道一直沉默不语,便问贾似道:“贾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贾似道道:“皇上,臣不敢妄言,既然皇上问臣,臣略表愚见。余玠功劳巨大,是头猛虎,只有他才能镇守好四川,让蒙古生畏;朝廷不应拂了功臣之面,把潼川府路交给余玠利于抗蒙。”
贾似道说完,所有人都大惑不解,赵葵心想贾似道怎么会替余玠说话。
理宗问道:“贾爱卿的意思是让朕同意余玠的请求?”
贾似道道:“对,不仅如此,还应提他的官职,余玠现为兵部侍郎,可授他兵部尚书,只有威望十足,才能人人敬服。”
理宗点点头,“好吧,传旨,加封余玠兵部尚书,总领川峡四路兵马。”
出宫后,赵葵向董槐道:“贾似道念的是哪门子经,我怎么听不懂?”
董槐摇摇头,“我看里面有玄机。”
赵葵忽然大悟,“不好,上了他的当了,余玠危矣!”
董槐奇道:“这话怎么说?”
赵葵忧虑道:“皇上最怕兵集将手,余玠本已节制三路兵马,现在又要潼川府路军权,犯了皇上大忌,皇上心生不满。贾似道打着为余玠说话的幌子,给余玠加官进爵,扩充兵权,这更加让皇上猜忌他。虽然眼下皇上念他大功不说什么,可是自此以后,皇上便会时刻提防他。余玠做事顾大不顾小,若日后他稍有不慎,被谢方叔等人抓住把柄,岂不危险?”
董槐听后,道:“我说贾似道怎么突然为余玠说话,原来是这样,看他平日里不声不响,想不到竟如此阴毒!”
赵葵道:“事已至此,你我只有日后多提醒着余玠才是。”
董槐道:“只能这样了!整日里在朝中被这些奸臣贼子算计,好不窝心,真想再上战场痛快杀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