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婆子赔笑道:“夫人向来心软。这老杀才难免惫懒托大偷懒,不过她好歹也是您的教养妈妈,去了小姐们的屋子里,自然是要比那平常的丫头婆子什么的精贵许多的,人家奉承她,不敢让她多劳心,那也是夫人的体面。”
陈氏接过珠钗送上来的燕窝,用小银匙子慢条斯理的舀起来喂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吃了半盏,才说:“妈妈坐吧!你是我自小就带在身边的人,我也不想叫你没脸。只是我让你跟着三小姐,你不能不上心,她将来出息了,你脸上也有光,你也能有个奔头,可不许再托大了!三小姐年龄小,以前又是养在乡下,屋子里的丫头们不懂事的,你得帮她管着才行。”
花婆子的态度相比刚才又多了几分恭顺,低头哈腰的:“奴婢以后再不敢了,三小姐若是往东。奴婢就跟着去东边;三小姐若是往西,奴婢就跟着去西边。”
陈氏“扑哧”一声笑出来,用手绢子拭了拭嘴角,笑点着花婆子道:“花妈妈说这个话可真是……刚才余妈妈不也说了吗,你是我房里的教养妈妈,可代表着我的体面呢。你要是事必躬亲,人家还要说三小姐不体恤你。”
花婆子满头是汗。
陈氏又问:“梅子那丫头怎么样?”
花婆子终于找到可以说的了:“那丫头蠢笨得可以,根本不知道讨三小姐的欢心,教也教不会!至今只能做个抱狗丫头!”
陈氏目光微闪:“我知道了!去吧,小心伺候着。”
待花婆子去了,陈氏将手里的燕窝放下:“这孩子可真是聪明得紧啊。”竟然这么快就学会把花婆子支开在背地里玩小动作了,这要是长大了,还了得?
“夫人大概是多想了吧?”余婆子笑道:“小孩子再聪明能聪明到哪里去?不懂事的时候难免需要大人敲打敲打,提醒提醒的。再说了,这孩子年龄本就有些大,早有了自己的心思。夫人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这继女后母,想要亲如母女是不可能的,只要她记着您的恩情,记着您的好,知恩图报就不错了。”她略微停了停,“更何况,四小姐那件事儿,无论误打误撞也好,有心而为也好,还真多亏了她。”不然蔡国栋一心软,指不定就放过了二姨娘母子。
陈氏笑笑不语。
花婆子出了陈氏的屋子。才惊觉背心都被湿透了。要问她最怕谁,她最怕的就是陈氏。回了明菲的屋子,明菲还没睡,笑眯眯的先让娇桃递过一碗热乎乎的山药粥给她:“妈妈尝尝这个。养胃的。”
娇桃特意道:“三小姐特意给你留的,妈妈快趁热吃。”
花婆子谢过,端起粥来才吃了两口,又听明菲道:“妈妈有空的时候应该多去母亲那里走走,多和余妈妈她们说说话,别因为来了我这里就和她们生分了,若是手头不方便,可以和我说,我现在也有月钱了,比从前宽裕了许多。”
花婆子一口粥含在嘴里差点咽不下去,睁大眼睛看着明菲,不知明菲到底想说什么。明菲却已经让人打了热水,准备睡觉了。
第二日一大早陈氏就命人准备了各色果品六样并何首乌,燕窝,人参等物,自带了玉盘金簪二人去了知府家,又绕回娘家用了午饭才回来。才一回房,蔡国栋就非常难得的进了她的院子。提心吊胆的问她:“怎样?”
陈氏笑道:“果然如同妾身所料一般,大伯母兴致非常低,不咸不淡,意味不明,含糊其辞的,也不说要来,也不说不来。妾身想着她到时一定会托辞不来的,就问大嫂的意思,大嫂也不给妾身一个准信。妾身就想,若是到时候一个都不来,龚家肯定认为咱们骗人。可谁知至儿刚好在,非得吵嚷着要来看明菲养的那只牡丹犬,大伯母当时便准了。到时候大嫂肯定会来的。”
陈氏所说的这个至儿,便是知府的嫡长孙,唤作陈至的,今年虚岁十二,待得如珠似宝的,陈家人轻易不肯拂逆他的意思。蔡国栋笑道:“还托了那牡丹犬的福了,可要是你大伯母到时候心血来潮也跟了来又怎么办?”
陈氏拿帕子掩着嘴笑:“大伯母的为人妾身最知道,若只是家宴那还不一定,可她要是知道妾身又请了什么人,必然要托大不肯来的,除非龚家三请四揖还差不多,可龚二夫人是那样的人吗?不信您就等着瞧吧。”
蔡国栋道:“你们妇人间的事情,老爷我怎会知道?”
陈氏笑了一回,和他商量请那位从宫里来的教养妈**事情:“答应来咱们家住两年,就按大伯母家中给的礼金和供养份例,每年大概是六百两银子,虽然有点贵。可若是能把姑娘们教导好,就比什么都值。等妾身收拾了院子,挑了好日子,就去接人。”
蔡国栋道:“你看着办吧,明姿那里你多上点心,不能指望着她姨娘了。”
陈氏忙满口答应,殷勤的送了蔡国栋出去。
明菲让人去打听着陈氏午睡起来,便去请安:“母亲这几日辛苦了,只叹女儿年幼,不能为您分忧。”
陈氏的态度略微有些冷淡,道:“你还是个小孩子呢,看好明玉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虽然还不是很明显,但明菲能很敏感的感觉到陈氏态度的突然转变。她装作懵懂的样子:“母亲您这会儿有空闲吗?”虽然知道会让陈氏起戒心,可她不是人偶娃娃,也该让陈氏知道,她除了有那个身份外,她还能堪当大用。
“等会儿我要安排明日宴席上的事情。对了,后**两个舅母都会来,你大表哥想见喜福,你记得提前让梅子给它梳洗干净,到时候你也盯着些,不要失了礼。”陈氏故意停了停,“你有什么事?”
也不管陈氏的样子是不是厌烦。明菲笑着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埋着头不说话。
陈氏不动声色的道:“怎么了?”
明菲小声道:“昨日二姨娘和四妹妹那件事情,父亲有没有因此生我的气?”
陈氏不置可否,转而道:“昨**怎么去招惹你四妹妹?”
明菲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女儿没有招惹她,女儿只是想和她搞好关系而已。”
陈氏但笑不语。
明菲不安的揪着袖子玩,满脸都是犹豫,好一歇才说:“女儿若是说了真话,还请母亲不要责骂。”
陈氏脸上闪过一丝微笑:“那要看你到底做了什么了,如果错得厉害,为了你好,肯定是要责骂的。”
明菲道:“被您责骂几句那没什么。女儿怕父亲知道了,会更加不喜欢女儿。”
陈氏笑起来:“我保证不告诉他。”
明菲这才低声道:“四妹妹一直都看我不顺眼,我思来想去,似乎回来后就没有哪里对不住她,但我想着,只要我对她好,她总归会好一些的,但一直都没有机会。昨日听母亲的话去了琼华院,恰好听说她病了,我就带着明玉去瞧她,可是她一直辱骂我。
我难免生了气,我想父亲疼她,肯定会来看她,就想让父亲知道她总欺负我们,也想为明玉出点气,所以我让娇桃去看着,如果看见你们来了,就来喊我。我是故意引得她跑出来闹的……花妈妈平时严厉,不敢叫她知道,我故意把她给支开了。”以陈氏的精明是瞒不住的,更何况看这个模样,陈氏已经是有所顾忌了,还不如敞开了说明白,表现出对陈氏百分百依赖信任的好。
陈氏不说话,明菲垂着眼,从睫毛缝里瞅着她,见她半天不说话,既惊且惧,哭丧着脸拉着她的袖口,颤着声音道:“母亲,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她骂我,打我我都不会还手,不给母亲添麻烦,母亲不要赶我走,我怕,我不要挨饿受冻。我真的错了,您不要不理我……”说着眼泪流了满脸。
陈氏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最终把手放在了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却又不敢和明菲说那太过露骨的话,只长叹了一口气:“你想和她搞好关系没有错,生气也没有错,但却是鲁莽了。你把花妈妈支开,若是发生了争执,我们又晚来一步,连个劝架的人都没有,还不是,还不是你和明玉吃亏……”
明菲顺着杆子往上爬,一头扎进陈氏怀里:“母亲,女儿好委屈,女儿难道就不是亲生的?明姿她为什么那么欺负我?女儿都不想和她一起去见各位亲朋了,她总给我没脸,我不是扫把星……”她想起以前受的种种委屈,倒是真的哭得伤心,哭得稀里哗啦。
陈氏一下一下的抚着明菲的背,柔声哄道:“是,你不是,你最乖巧懂事不过。好了,别哭了,快收了泪,小心叫人听见了笑话。”
明菲忍了泪,不好意思的坐起来捂着脸:“母亲……”
余婆子要来给明菲洗脸,陈氏接了帕子亲自给她擦泪,笑道:“哭成个小花猫儿了。”
明菲腆着脸不动,就等陈氏给她擦了脸,把头靠在陈氏肩头上:“母亲真疼我,从来没人这么疼过我,我一定不给母亲丢脸。”
陈氏趁机道:“好,那你以后要做什么事儿,记得要先和花妈妈商量,听花妈**话,不要随着小性儿来。你争气,我也好在你父亲面前替你说话。”却又问起了她:“有人来告周妈**状,说她半夜三更的哭,可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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