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三藏天刚放亮,便起了身,忙把大圣推醒道:“悟空,我昨晚吃了斋饭,感觉是睡在禅房里,这醒来怎么是在这里?”大圣笑道:“你昨晚回来倒头便睡,怎说是睡在禅房?想是在梦中也未可知。”三藏道:“我从小便在寺院内过活,一年四季住在禅房里,我还能记错?”自己笑了笑又道:“许是躺在草铺上做禅床梦呢。”大圣道:“你在庙里大吃大喝,我却在这受人欺负。”三藏道:“怎么了悟空,谁敢欺负你?”大圣道:“你不看我头上多了道箍!”三藏看时,却笑将起来,大圣道:“你笑怎的?”三藏道:“我们大唐南方的儿童,头上大都围着个金丝布条,额前绣着‘福’ 字或‘寿’ 字,以示这孩子骄贵,这里也有这个风俗?许是孩子的母亲,给孩子戴福条戴错头了。”大圣道:“师父会取笑人,我这福条能勒死人哩!”三藏急忙用手去大圣头上摸了摸,那箍儿莫能晃动,便心痛道:“谁把铁箍扣在我徙儿头上了?真是缺德,我若见了这缺德人,立马念几遍《腐尸经》,把他的身子化掉。”大圣撑不住笑道:“还念什么浮尸、沉尸,该念两遍《超度经》,超度超度才对。”三藏道:“是什么人给你戴这箍儿?”大圣道:“昨儿你走后,我便买了酒菜自吃,刚吃好,就有一个姑娘来卖帽子,他说他家的帽子能防寒。”三藏道:“谁家的帽子不防寒?”大圣道:“我便买了一顶灰色的帽子戴在头上,他说既大又不好看,不如换一顶。我便任他选了一顶,他还殷勤着帮我戴上。谁知这帽子紧,我便摘下,却有个箍儿留在了头上,他又念篇咒儿,把我疼得死去活来。我便问他,为何害我,他说我若听他的话,他便不念,若帮他做了大事,他便帮我摘下。”三藏道:“你说帮他做事了?”大圣道:“我能说吗?一臣不事二主。我说我已随了唐朝神僧,怎好再帮你做事?他便又念那咒,几乎把我疼死。”三藏道:“你的棒呢?这样狠毒的姑娘还不打他两下?”大圣道:“你教我慈悲为怀,这样一个弱姑娘,我怎忍下手。”三藏道:“真是难死人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大圣道:“那姑娘还说。”三藏道:“姑娘说什么?”大圣道:“姑娘说我若舍不了师父,他有个两全齐美的办法。”三藏道:“快说,他有甚办法?”大圣道:“他说把他嫁给你,我既可侍奉师父,又可给他办事。”三藏道:“真有这样不要脸的姑娘?”大圣道:“这头上金箍为证。”三藏道:“后来呢?”大圣道:“我说师父已归依佛门,志在取经,哪能娶你为妻!”三藏道:“说的好!说的掷地有声。”大圣道:“他说他还有个办法。”三藏道:“除娶亲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大圣道:“他说他要杀了你,说我没了师父,便可死心给他做事了。说着,就往寺院里去寻你。”三藏道:“这样无耻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大圣道:“是我拦了他,他又念咒,我便一棒把他打死了。”三藏道:“死了?”大圣道:“死了!”三藏道:“你不是说他生的单薄,不忍下手吗?怎又下了手?”大圣道:“是他要去杀你,我才下的杀手。”三藏抹泪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就死在了我手。”大圣道:“是死在我手。”三藏道:“你是我徒弟,又是为我,我不就是凶手吗!尸首呢?掩埋了没有?”大圣道:“他不是凡人,他是妖怪变的,慈悲不得。尸首是个大花母牛,已自焚了,连灰尘都刮没了踪影。却有一个帖儿没焚没刮,我捡了起来,师父看看,是不是解咒的?”说着掏了出来,递给了三藏。三藏忙折开,看了道:“这是四篇咒儿,还写了顺序,也不知哪一篇是你的?也不知是紧咒,是解咒?”大圣道:“五行山顶上的大符咒,你都能解,这能解不开?”三藏道:“那是解六字真言,我心里清楚,这是紧是松,我心里糊涂。”大圣道:“念念不就知道松紧了。”三藏道:“那我念了?念痛了可不要怪师父。”大圣道:“你念!你念!”三藏从新把四篇咒儿看了一回,就先把第一篇念了,大圣的头没有反应。大圣道:“往下念。”三藏就把第二、第三篇分别念了,大圣头还没反应。大圣道:“念第四篇。”三藏就又念了,大圣的头立马疼痛起来。三藏道:“原来这是紧箍咒儿,前三篇不知害的谁人?悟空,你做善事了。”大圣道:“怎见得?”三藏道:“若那姑娘不死,你四个跟着遭殃,或许那三个也有师父,就是八个跟着遭殃,光咱两个就取不了经。”大圣道:“你再念念我那一篇。”三藏道:“又不是解咒儿,还不是念一回疼一回?”大圣道:“只念一遍。”说着取出了金箍棒,挨着那箍儿,三藏真的念了一遍,那箍只震二下却不头疼。大圣道:“再念。”三藏又连念了两遍,那箍儿也只震了四下,大圣喜道:“好了。这箍咒儿怕我的金箍棒,我再也不怕这个念咒的人了。”三藏道:“念咒的姑娘不死了吗?”大圣只不说,光笑,三藏也笑道:“我也会了,不过我不会念这咒儿来咒徒弟的。悟空,这咒帖儿怎处?”大圣忙接过来,用那绣花针扎这咒帖,一针一个洞,这帖霎时缩成一团,似有打颤之意。三藏道:“再扎那咒帖。”大圣便又扎了几下,那帖儿又缩了几缩,似有血迹渗出。三藏道:“谁往这咒帖上注入了强的法力。”大圣又想起一个点子,忙把缩帖儿放在石板上,念动咒语,手指尖指着那帖团儿,一股三昧真火射了过去,就见那咒帖儿霎间烧烬,一缕青烟飘然散去。大圣道:“又除一害,只是这头上箍儿甚时除掉?”三藏道:“反正不疼了,看着还威武点呢;若不想叫别人看到,戴个帽儿不就行了。”师徒只顾说话,却忘了四周的动静,那寺院早已热闹非凡。三藏往庙的方向看了看,就有些急道:“悟空,咱快去罢。你哪里找来这两个壮汉看护,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大圣笑道:“咱不在,他俩就会说话了。”三藏道:“你去买点斋饭去,咱们吃。”大圣道:“他两个不吃饭,咱到那边摊上去吃好了。”师徒二人便往寺庙前走去。
这时候,六个护法伽蓝、十二个丁甲神和土地、山神,也都变作凡人,混在人群中,一是暗护三藏,二是监视大圣,三是也要热闹热闹。大伽蓝小声道:“这牛首菩萨寂灭后,我心里总七上八下的。”二伽蓝道:“老大总是杞人忧天。”大伽蓝道:“若佛祖问起,如何应对?”老三道:“好对应。那大圣头上多了圈圈儿,我们以为那菩萨已得手回灵山了。”老大道:“只有这样了。往里走走,唐和尚和大圣已走进里边去了。”老五赶上来道:“兄弟看看,大圣戴这顶无沿帽若何?”老六道:“谁又送他帽子戴了?”老五道:“买的,是唐僧给他选的。”老三道:“没看清,是甚颜色。”老四道:“好象是黄色的。”老五道:“唐僧是按箍儿的颜色选的。”老大笑道:“是僧帽,和尚尼姑不都戴黄吗。咱都四散开来,后院多去几个,去盯着他二人。”这些护法神散了一院子,边走动,边观光,好不惬意。
且说那三藏领着大圣直奔后禅院。十多个和尚正守着三个方丈,那三个方丈只顾喝茶,就不多说话。看到唐僧来了,都忙站起来道:“大禅师,我一院大小专等你来。”三藏道:“佛像几时开光?”三方丈道:“但等禅师商量。”大圣道:“不要商量,巳时就是吉时。”三方丈道:“这个丑的是何人?”三藏道:“这是我的徒儿孙悟空。”三方丈道:“你这徒儿可有法力?”三藏道:“有些法力。”三方丈道:“众弟子不要劝了,今天我弟兄三个就要回山,这里的一切事务就有他师徒两个全权管理。主人之命,半刻也不能停留。”还没等三藏问明原因,三方丈已出了客厅,起一团云雾,裹入其中飞升而去。寺院里的众僧都拜倒在三藏师徒面前,三藏道:“这里的方丈怎么说走就走了,还都会驾乌云,说是主人之命,不走不行,可知这世事难料。悟空!”悟空正收毫毛,听师父叫,忙应道:“师父说。”三藏道:“方丈也走了,你看怎处?”大圣道:“此时你就是方丈。”众僧也齐声道:“请禅师吩咐。”三藏道:“都起来,先各执各事,有事晚上商量。”众僧见说,都忙爬起来,三藏道:“大雄宝殿前面都准备好了?”众僧道:“都已准备停当。”悟空道:“大家去安好次序,巳时就到,我和大法师去喝盅禅茶就去。”说着师徒两个便进了客厅,侍僧慌忙倒上香茗。那大圣运内功念咒语,留个替身在那里陪师父喝茶,真身却变个蠓虫儿入了那大雄宝殿。看时,高大的如来金身端坐在莲花台上,两边金刚、力士俱全,大圣心想道:“我不若把这金身变作燃灯老佛的金身。先年与哪吒去西牛玩耍时,曾见过老佛的塑像,师父本是燃灯的弟子,他见了这金身,必定心花怒放。”想到这,便还了原形,捻着诀,念着咒,说声“变”, 两丈如来金身,登时变为燃灯老佛。大圣还变作飞虫儿,飞回客厅,只听三藏道:“悟空呀,这茶不要喝了,外边人山人海,但等着呢。”悟空忙还了真道:“这就走。”说着师徒两个出了厅堂,伏侍僧都后跟着,穿过两院,便来到大雄宝殿前。
这大雄宝殿前拦了三匝红绫,大圣扶着唐僧站在了红绫前边,道:“都好了。”监院进前起手道:“各事准备齐全。”大圣道:“那就开剪罢。”执事僧忙把金剪递给首座,首座双手接了,转身递给监院;监院双手接了,转身递给大圣。大圣双手接了,转向大众道:“众香客听着,宝殿大门马上开启,神像宝光就要显露。因瞻仰者太多,为安全其见,请都按次序,这边前门进,从后门出来,往那边行。”众僧听了大圣的吩咐,都忙四下拢劝香客,那边排队。一时,香客都站好了队形,大圣便把金剪递给了三藏。大圣就给监院点了点头,监院忙进前喊道:“金身开光大典开始。”此时鸦雀无声,静得针儿落在地上就能听到。三藏面对大殿正门,往前走了三步,执金剪,连剪了三匝红绫,抬歩上阶,又把红门上黄护绫剪了,把金剪递给了执事僧。大圣、监院、首座、维那、都监、知客、库头、藏主、殿主、化主依次跟了上去,排在三藏身后。三藏双手合了合十,一手便按了左门扇,一手按了右门扇,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佛号,轻轻开启了大门。众僧和众香客往里看时,见那金身闪闪散着金光,都慌的原地跪在那里。大圣示意执事僧把那香烛燃上,三藏抬步进了大门,看那金身,倍感亲切,双膝一软,就跪在了那燃灯像前。仿佛回到了从前,耳畔似有恩师金音,那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悟空搀了搀三藏道:“师父起罢,晚上再来跪拜。”那三藏只好抹泪站起,转至后边,众僧也都进门拜了。悟空道:“都站起,各站其位,各司其职,叫众香客开始瞻仰古佛金身。”悟空便来在后边,扶着师父出了宝殿,上得后观台,跟来的小沙弥慌忙奉上香茗。三藏道:“悟空,这禅院有没有名字?”悟空道:“但等师父金口。”三藏道:“就叫‘金光寺’ 罢。”执事僧忙取来文房四宝,在茶桌上铺展开来。三藏握锦毫,蘸金墨,写下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金光禅院”, 后落款为“陈玄奘敬书”。 执事僧便拿了题字,下去刻匾装裱。从此,这西域便多了一处燃灯佛寺。
仰拜佛容,一连四天,众香客还是络绎不绝。因西行日紧,不能久停,三藏便就远游的客僧中选了一位德高的僧人,成了这燃灯禅院的第一代方丈,三藏便称他为一明方丈。悟空知原先这些僧人多是妖怪化身,便就争求他们的意见,愿留下为僧者,继续为僧,不愿为僧的,送上路费,各奔前程。奈不得清苦的,便拿了路费,去往别山为妖去了;奈得清苦的,便留了下来;又有好多游僧情愿留下供奉古佛,三藏便请一明方丈一一收下。三藏安排妥当,便下山西行,离山二十里,方丈和众僧还依依不舍。大圣接过缰绳,扶三藏上了马,才与众僧告别,向西行去。
却说众护法神祗在狼头山热闹了几天,各自快活不已。见三藏西行而去,大伽蓝便道:“咱们还暂住在这山神庙,每天派兄弟西去看看即可。谁愿和我回灵山述说情况?”五伽蓝道:“你一人还不行?”大伽蓝道:“我心里有些怯。”老四道:“小弟愿和大哥同往。”二迦蓝道:“别忘了给山神、土地两位老哥捎些礼物。”土地道:“别别!哪能叫众贤弟破费。”二伽蓝道:“灵山多的是宝贝,不拿白不拿。”两位护法便辞了众人,聚飞云,跃入空中,便向灵山飞去。约行有半天,到了灵山,入得山门,盘旋山上。问得佛祖在西山园中,二护法便来在园里,被阿傩拉在一棵大树荫处,问道:“狼头山是否出事了?”二护法初是一怔,后又坦然道:“没什么事,唐僧又西行去了。”阿傩道:“这就好。佛祖这几天似乎聚不起天眼通的法力。走罢,佛祖在等你们。”阿傩领着二护法来在西崖书斋内,如来正坐在禅床上看书,见二护法到了,便道:“取经人现在何处?”二护法忙行过礼,道:“已离了狼头山,正往西行。”如来问:“牛首菩萨何在?”二护法道:“不清楚。”如来道:“你们不在一起?”护法道:“菩萨到狼头山后,只叫我们跟定唐僧,他去对付猴头,也不叫我们帮忙。第二天便看到猴子头上多了一个金箍儿,能不是菩萨完了任务回了灵山!”如来道:“你们亲眼看到妖猴头上有箍儿?”二护法异口同声道:“千真万确。”如来道:“阿傩,马上聚会说法厅。”阿滩忙去金钟亭,吩咐撞钟力士撞钟。如来继续问道:“那三个狮虎兽可曾跟了取经人?”护法道:“没有。”如来道:“他三个呢?”护法道:“金像开光那天,三位方丈却把剪彩重任托给了唐僧,唐僧还坚辞,三位方丈不依不饶,唐僧只得应了,他三个聚祥云升空而去。”如来道:“那三个方丈可是狮虎兽?”四伽蓝道:“是西园里的三个宠兽,我们眼见他们升了空。”大伽蓝道:“许是他三个不愿护送唐僧,也许他三个不愿与猴子为伍,才回来的。”如来道:“他三个并没回来。”四伽蓝道:“是不是怕你老怪罪,有意躲了起来?”如来道:“上天我往狼头山看时,那山却云雾缭绕,似有三个哀嚎的兽影。”护法道:“他们虽是方丈打扮,可他们的真形小神还是看得真真切切,眼看他们裹了云雾升了上去。”如来道:“当时妖猴在哪?”护法道:“他只随着唐僧,一会也没离开,生怕别人抢走似的,我们省了好多力气。”如来道:“你们去罢,继续跟定取经人,好好保护他。”二护法退步而去。如来心想道:“这牛首菩萨难道背叛了我,是他毁了我的咒帖,使我身失好多法力?若妖猴和三宠兽听了他的指令,麻烦就大了。”越想越乱,便起身离了书房,往说法大厅去查询菩萨之事不提。
且说三藏师徒离开狼头山,一路西去。行了半天,正感口渴,忽见路旁唿哨一声,闯出六个人来,各执长枪短剑,利刃强弓,大咤一声道:“那和尚,哪里走!早留下马匹,放下行李,饶你性命过去。”三藏心惊道:“悟空!这白天乍也有剪径的?”悟空道:“师父莫怕,你下马坐在路旁等着,由老孙给他们比划两下。”转身走向前来,叉手当胸,对着六个人施礼道:“列位有什么缘故,阻我师徒的去路?”那人道:“我等是剪径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大名久播,你量不知,早早的留下东西,放你过去。若道半个不字,教你碎尸粉骨!”行者道:“我也是祖传的大王,积年的山主,却不曾闻得列位有啥大名?”那人道:“你是不知,我说与你听:一个唤做眼前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唤做鼻嗅爱,一个唤做舌尝思,一个唤做意见欲,一个唤做身本忧。”悟空笑道:“原来是六个毛贼!你却不认得我是你的主人公,你倒来挡路。把那打劫的珍宝拿出来,我与你作七份儿均分,饶了你罢!”那贼闻言,喜的喜,怒的怒,爱的爱,思的思,欲的欲,忧的忧,一齐上前乱嚷道:“这和尚无礼!你的东西全然没有,转来和我要等分东西!”他们抡枪舞棒,一拥前来,照行者劈头乱砍,乒乒乓乓,砍有七八十下。三藏道:“悟空,躲躲呀!”悟空道:“没事,叫他们砍。”三藏道:“砍伤你了,谁来护我?不躲也动动手也。”大圣道:“好罢!你们也打得手困了,却该老孙取出个针儿来耍耍。”那贼道:“这和尚是一个行针灸的郎中变的,我们又无病症,说什么动针儿的话!”行者伸手去耳中拔出一根绣花针儿,迎风一幌,却是一条铁棒,足有茶杯口粗细,拿在手中道:“不要走!也让老孙打一棒试试手!”唬得这六个贼四散逃走,被他拽开步,团团赶上,六个贼叠在一处,乱喊大爷饶命。悟空道:“大爷饶不得命,你们砍了我百十下。”说着就要下棒,早被近前的三藏拦下,道:“饶他们罢。”六贼又乱喊道:“大法师爷爷饶命!”悟空道:“死罪已免,活罪难饶。”说着,把棒变作绣花针藏了,拔根毫毛,变了根皮鞭,照那六贼身子,猛打起来。打得这些贼喊爹叫娘,跪地求饶不止,三藏道:“悟空,饶他们罢!”大圣道:“你们还干不干坏事?”六贼道:“再不干坏事了。再干,就变作鞭下鬼。”大圣住了手,道:“你们可听话?”六贼道:“听话,情愿跟随爷爷。”大圣笑道:“我才不要你们这些毛贼呢!师父,你来发落罢!”三藏道:“你们可有家小?”六贼道:“我们干这种买卖,是没有家小的,不过情人是有。”三藏道:“打嘴!打嘴!”悟空道:“打嘴!”六贼知道说错了话,便各自往脸上打了起来。三藏道:“好了。可愿皈依我佛?”六贼都看着三藏不说话,大圣道:“师父,他们都听不懂。”三藏道:“你们可愿意到寺院里当和尚?”六贼道:“俺的小命就是你给的,叫俺去,俺就去。”大圣道:“没人逼你们,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只不剪径就可。”六人都不想皈依,只愿回家从良,再不作恶。三藏便命悟空拿出银钱,每人给了一些,权作买卖本钱,再不许作恶。六人弃了刀剑,把银钱揣在怀里,谢恩而去。三藏道:“这些器械终是杀人的东西,不如毀了罢!”大圣闻言,掣出金箍棒,把刀枪拢在一起,一顿乱打,都变作了寸铁,便收了棒,扶着三藏上了马,又往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