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情为何物

卷轴上,桃花树绵延数十里,看似布局随意,但却奥妙无穷,萧嶷看着这幅图良久,明萱担心地看着他:“俨哥哥……”

忽然萧嶷一口鲜血喷到图上,明萱唬了一跳:“俨哥哥,你怎么了?”

“喂,别装死!”凶神恶煞的元十三吼道。

明萱愤愤然:“谁装了?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哼,我看他是不想解开迷阵吧。”

“咳咳。”萧嶷脸色如死般苍白,他拭去嘴角血迹:“此阵博大精深,萧某才疏学浅,并非不想解,实在是解不出来。”

“哼,你若解不出来,你的小美人就要受苦了。”元十三抖动鞭子,毫不犹豫地往明萱身上抽去,萧嶷以身挡在明萱身前,鞭子在他手臂上划出长长一道伤痕,尤其是手背已经伤口绽裂,明萱气愤道:“你!”

“元十三!”呆在一旁的慕珩终于开口,他冷冷道:“滚下去!”

元十三一呆:“可是少主,是门主吩咐让我看守这两人的。”

“你若再看守下去,只怕萧嶷还没病死,先被你打死了。”慕珩呵斥道:“滚下去!”

他眼睛微眯,已经隐隐有些杀气:“还要我再说第三遍吗?”

元十三愤愤然,这个少主虽是初来乍到,但那日雨夜一剑杀他数十名杀手,他是见识过他手段的,他不敢再多言,只好退了下去。明萱焦急地抓住萧嶷的手臂,声音带了些哭腔:“疼吗?”

萧嶷摇了摇头,正想安慰她,但喉咙中却腥甜无比,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明萱忙找帕子给他,但萧嶷此番竟然咳血不止,帕子很快被鲜血浸湿了,明萱已经慌了,慕珩见状,忙点了萧嶷昏穴,让他先晕迷过去,他对明萱道:“我去找阿爹。”

“慕珩。”明萱叫住他,她拉住他的衣袖,忽跪了下去:“求求你,放俨哥哥走吧。”

慕珩目光微微凝滞:“你为了他下跪求我?”

“只要你肯放他走,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明萱哽咽道:“你们再逼他解阵,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我知道这很为难你,但我求求你,你放了俨哥哥吧,他从小体弱多病,自从认识我之后,更加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现在更为了我被威胁……你若放了他,要我死也甘愿!”

慕珩捏住明萱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你愿意为了他去死?”

明萱泪盈于睫,她咬着唇,点了点头。

慕珩的声音已经近似咬牙切齿了:“如果我说,我不要你死,我要你用身体服侍我呢?”

明萱愣住,她愣愣地看着慕珩,似乎不相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慕珩冷笑一声,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就准备离去,明萱忽颤声道:“你……你说话要算数。”

她手抖着去解自己的衣襟,但她手抖得厉害,衣襟怎么解都解不开,慕珩看着她笨拙的动作,忽放声大笑起来。明萱愣愣问道:“你笑什么?”

“阮明萱,我笑你蠢!”慕珩的声音如同在远方飘来:“这些年,我什么女人没见过,我怎么可能对你身体有兴趣?阮明萱,我是在戏弄你,可笑你居然还相信。”

“你!”明萱气得颤抖,慕珩却大笑着大步离去,明萱坐在地上半响,忽捂着脸痛哭起来:“慕珩,你混蛋!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她跪爬到昏迷的萧嶷身边,低声泣道:“俨哥哥,怎么办,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真的不想看着你死……可是我没用,又被慕珩作弄了,天底下为什么会有他这么恶劣的人?阿爹,为什么当初我会让你救他,为什么不让他自己死在那片桃花林算了?”

慕珩靠在囚室外墙上,听着明萱的低泣,他苦笑一声:“是啊,我也情愿自己当初不如死在桃花林中。”

※※

萧嶷咳血不止,七杀门门主用了几副猛烈的药,将他的病暂时压了下去,只是萧嶷和明萱心里都明白,这几副药,只是起到回光返照的作用罢了,七杀门门主只想让他解阵,根本没想为他治病。

是夜,元十三在囚室外面看守,他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几声声音,他没有在意,又睡了过去,等他突然惊醒,赫然发现囚室门大开,而萧嶷和明萱已经不知去向。

元十三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忙召集人马出去寻找,而七杀门外,一个戴面纱的黑衣女子正准备把重伤虚弱的萧嶷和明萱扶上马车,明萱问道:“姑娘,谢谢你救了我们,可否让我们知道你是谁?”

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下,慢慢摘下面纱,萧嶷意外道:“是你?阿沅?”

“阿沅?”明萱也很惊讶:“你是女的?”

阿沅点头道:“这些事情我以后再告诉你们,现在先逃命要紧。”

她话音刚落,元十三就带着数十人追了上来,元十三看到她面容,发狠道:“阿沅,你这个叛徒,居然背叛门主!”

阿沅不语,她抽出随身长剑,对萧嶷和明萱道:“你们躲我身后!”

明萱焦急道:“阿沅姑娘,我帮你!”

阿沅喝道:“你那三脚猫功夫,顾好萧嶷就不错了,别过来!”

长剑剑光森寒,元十三大笑:“好!我就看你有什么本事!”

他一挥手,身后的数十杀手就纵身上前,双方鏖战间,元十三越看越心惊,没想到阿沅武功这么好,他哪里知道,阿沅被七杀门门主捡回来后就亲自教授武功,因此功夫自然比一般杀手要好,眼见那些杀手已倒下大半,他越看越心焦,于是自己也跳进战场,只是他武功虽好,但少了一条手臂,因此慢慢落了下风,只见战场上,双方身上都有负伤,但那些杀手都已经丧命,只剩下阿沅和元十三两人而已。

两人刀光剑影间,元十三一边打一边污言秽语不断:“阿沅,你拼了命救这小白脸,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阿沅只是咬牙不答,剑尖挑起千朵剑花,向元十三挥去,元十三毕竟少了一条手臂,他渐渐气力不支,而阿沅竟像不要命般,虽然身上负伤多处,但是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死招,元十三大骇,心想没必要为了这疯婆娘丢了命,于是就想弃剑而逃,阿沅哪里容得他回去叫人,于是瞅准他懈怠之际,长剑穿心而过,元十三惨叫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阿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想抽出长剑,没想到元十三临死之际,竟然诡异一笑,舌尖下淬着绿光的毒针射入她手臂上,那毒针入血即化,阿沅忙点了自身周身大穴,阻止毒针蔓延周身,元十三桀桀一笑:“有你陪我死,值!”

他的笑容,却在看到阿沅腰侧褐色小瓶时凝固:“难道你?”

阿沅却不容他再多说,长剑自他心口抽出,带出一地血花,元十三睁着眼睛倒地,他临死时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和不甘心。

阿沅拖着长剑,一步一步地走回马车,明萱和萧嶷忙扶住她,她却强忍疼痛道:“上车,我们赶紧走!”

阿沅受了伤,萧嶷身体虚弱,所以由明萱驾车,马车中,阿沅只觉体内毒针慢慢蔓延,只怕片刻之后,毒就会到心脏,一旁的萧嶷低低道:“阿沅姑娘,等会停车,让明萱代你包扎下吧。”

他哪里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只是些小伤,那根毒针,才是致命的,阿沅微微一笑,却并不说破:“二公子,我这些只是皮外伤,没有关系的,我们要尽快赶到临川府衙,陛下已经命各州府找寻阮姑娘,只要到了府衙,有官兵保护,我们才能安全。”

“今夜多谢阿沅姑娘。”萧嶷大病未愈,他咳了两声:“若不是阿沅姑娘,只怕我和明萱就要死在七杀门了。”

阿沅有些痴迷地看他苍白但清隽的脸,他的睫毛很长,他的眼睛很明亮,他的眼神很温柔,这个男子,是她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光芒。

她轻声道:“二公子不必谢我,我只是,报答二公子的赠药之恩罢了。”

萧嶷有些意外:“那只是区区小事,怎么劳姑娘冒着生命危险相报?”

阿沅轻轻摇头:“对二公子那是小事,但是对阿沅来说,却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

萧嶷默然,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举动,竟让这个清丽女子铭记于心:“阿沅姑娘,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你救了我们,七杀门一定不会放过你,不如你就和我们在一起,以免七杀门找你麻烦。”

阿沅只是笑了笑:“二公子,主人并不仅仅是七杀门门主,他还是少主的父亲,而少主,是如今宋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二公子,不要和他们斗,你斗不过他们的。”

“你放心。”萧嶷安慰道:“就算我斗不过他们,也不会让你回去七杀门的。”

“二公子……”阿沅忽按住心口,她吸了口气,按捺下那股钻心的疼痛:“主人的目的,是通过山阴公主,控制整个宋国,阮姑娘母亲的事情,只是个开端,接下来,只会更加腥风血雨,二公子,你这般善良的一个人,不要卷入这场斗争,二公子,你回去吧,回清涧谷吧……”

她不再说话,仿佛慢慢睡了过去,驾车的明萱忽欣喜道:“到了,临川府衙到了。”

阿沅惊醒,明萱跳了下去,对守门的官兵道:“我是婆罗国的明萱公主,你们快去通报……”

片刻间,火把燃起,灯火通明,临川郡太守亲自出来迎接,明萱把萧嶷和阿沅扶下车,阿沅摇头道:“不,我不进去了,给我一匹马。”

明萱不解道:“阿沅姑娘,为什么呢?你这样出去,会有危险的。”

萧嶷也道:“是啊,阿沅姑娘,和我们在一起,你会安全一点。”

阿沅脸色愈加苍白:“不,我和你们在一起,反而目标明显,主人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我只有走得远远的,躲得远远的,才有活路。”

她喘息了两声,从腰侧拿出一个褐色小瓶,递给萧嶷:“这是,还命丹。”

“呀!”明萱惊讶道:“阿沅姑娘,你是怎么拿到的?”

“偷的。”阿沅扬起嘴角,这个十几岁的少女第一次出现俏皮的神色,仿佛恶作剧终于得逞般开心,这给她苍白如雪的脸上添了丝可爱,她定了定,看着明萱和萧嶷:“二公子,阮姑娘,有了还命丹,希望你们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她翻身上马,明萱望着她:“阿沅姑娘,你真的要走吗?”

阿沅点了点头,明萱又道:“那我们会再见面吗?”

阿沅不答,她最后看了眼萧嶷:“也许吧,或者很久以后,我们会相见。”

她撤回在萧嶷身上的目光,扬鞭打马,瞬间如风般消失在萧嶷和明萱的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