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地狱沉沦

“公主, 陛下走了。”

刚刚还躺在床上的山阴公主坐起,她拆下手上包着的白布,只见白布下, 她皓腕莹白如玉, 哪有一丝伤痕, 山阴公主咯咯笑道:“阿珩, 你这招苦肉计出得好, 阿业果然心软了。”

“陛下本来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阮明萱和他之间的感情,哪里比得上和公主这么多年的姐弟之情。”

“哼, 阿业本来对我一直言听计从的,自从阮明萱这贱人一来, 他就把心分一半到阮明萱那去了。”

“公主放心, 慕珩还有一计, 能让阮明萱彻底离开陛下。”

“哦,真的?”山阴公主挑眉, 慕珩慢慢说出他的计策,山阴公主听罢,眼中划过一丝狠厉的神色:“一箭三雕,如此甚好,我就要让阮明萱, 彻彻底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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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业丝毫不知山阴公主和慕珩的谋划, 他喝得酩酊大醉, 这一醉, 他那喜怒无常暴虐的脾性又显了出来, 主衣寿寂之稍微不称他心,他就暴跳如雷, 让左右把寿寂之拖下去立斩,把寿寂之吓得直跪在地上磕头,央求饶命。

寿寂之头都磕破了,一地血红,刘子业仍然怒不可遏:“你们是要反了不成吗?朕说立斩!立斩!”

“这是做什么?”一个红衣跳脱的身影跃进刘子业的眼中,刘子业颓然坐下,一言不发。

“怎么又要杀人了?”

寿寂之仿佛看到救星,抓着明萱的衣角哀求道:“公主救救奴婢,奴婢不小心将酒洒了些,奴婢真得是无心的。”

“只是洒了些酒,你就要杀人?”

明萱不可置信地盯着刘子业,刘子业只觉自己在她澄澈双眸的注视下无地自容,他慢慢道:“将寿寂之这狗奴才拖下去,杖五十。”

左右将哀嚎的寿寂之拖了下去,明萱皱眉:“这种小事,你何必要打人,五十杖下去,他就要掉半条命了。”

一只酒樽砸到她脚底下,刘子业支起身体,双眼通红:“朕是皇帝,朕想杀人就杀人,想打人就打人,你算什么,凭什么一直对朕指指点点?”

明萱吓得一愣,这是刘子业第一次对她发火,他通红的双眼让明萱看着心生恐惧,此时此刻,她才清醒认识到,这些天一直跟她言笑晏晏的少年,羞涩地说要她做他皇后的少年,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

“对不起。”刘子业抱着头,痛苦地坐下:“朕不是有意对你发火的,对不起……”

“怎么了?”明萱看出不对,走上前去问道。

刘子业却一把抱住她,明萱吓得一呆,想挣脱,刘子业却闷声道:“别走,求你了,让朕抱一伙。”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哀求的意味,明萱一时之间竟无法拒绝,她放开手,任由刘子业抱住她。

良久,刘子业才道:“阿姊自尽了。”

“什么?”明萱吓一大跳。

“还好太医及时赶到,阿姊才没事。昨日朕说要放刘子鸾兄妹,顶撞了她几句,阿姊就气得自尽了,是朕对不起阿姊,朕从小到大,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他慢慢放开明萱:“所以,朕不会放刘子鸾兄妹的,朕要食言了。”

明萱惊愕地瞪大眼睛,刘子业又坐了回去,开始喝起酒来,他喝得又快又急,甚至开始咳嗽起来:“你走吧,朕没办法违抗阿姊。”

明萱见他咳得可怜,脚步动了动,想去看他怎么样了,刘子业却昂起头,双眼通红如血:“走,朕让你走!”

他的双眼可怕如鬼怪,少年的脸上满是戾气,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面色也是通红的,他瞪着明萱,明萱有些被吓到,她后退两步,最终飞奔出去。

“哈哈哈,刘子业!你真是可笑!”刘子业又灌了几杯酒,他开始疯狂大笑起来,笑到最后,眼中已全是眼泪。

他有种预感,从他决定不放刘子鸾兄妹起,他和明萱,要彻底完了。

他再也无法拥有那束温暖他的阳光了。

他再也无法脱离阴冷的黑色阴霾了。

他注定,永远在地狱里沉沦。

再也不会有人来救他,再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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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阴公主这招可真狠啊。”湘东王和萧嶷对饮着,他感慨道:“居然能想出苦肉计这招来逼陛下,为了权力,居然能这样逼自己的亲弟弟,楚玉,她太可怕了。”

“未必是长公主的意思,依我看,应该是慕侍郎的主意。”

“是,这样歹毒的主意,除了慕珩那小人,也没人想的出来了,只是楚玉,仍然让本王心寒。”

“殿下,如今明萱已经和陛下闹翻了,我很担心明萱,我不想再让那计划进行下去了,求殿下让我带明萱走吧。”

“不行。”湘东王摇头:“楚玉虽然胜了,但只是一时的,明萱对陛下的影响仍然很大,本王相信,只要明萱再在陛下身边多呆些时日,迟早会让陛下摆脱山阴公主的影响的。”

“殿下,你不了解慕珩,我们能想到的,他也一定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他也能比我们先想到,因为明萱已经阻碍到他和山阴公主弄权了,他一定会出更狠的招对付明萱的,我真得很担心明萱。”

“宣俨,你放心。”湘东王拍着萧嶷的肩:“有本王在,一定会护明萱周全的,本王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明萱的,你再多忍耐些时日,等陛下变好了,全天下的人都会感激你的。”

“可是……”

“宣俨,不要再说了,本王意已决。”

湘东王意志坚定,无论萧嶷怎么劝说,他仍然坚持让明萱继续呆在宫中,萧嶷只好暗自叹气,殿下个性这般执拗,但愿明萱在宫中能一切安好。

他忧心忡忡地回到萧府,还没回到后院,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听声音好像是大哥和惠昭,他摇头,这两冤家又怎么了。

裴惠昭跳脚指着萧赜鼻子骂:“萧赜,你这无情无义的,我千里迢迢过来和你成亲,你居然,你居然金屋藏娇!”

“谁金屋藏娇啦?你别血口喷人!”

裴惠昭指着一旁站着,楚楚可怜十分尴尬的妍儿:“她!就是她!你说,她是什么人?”

“她是我救下的一位姑娘,我跟她清清白白。”

“是啊。”妍儿开口道:“裴姑娘,我和大公子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你闭嘴!”裴惠昭气得够呛:“都有人看见了,说你和大公子在后院偷偷相会,好啊萧赜,我还没死呢,你就背着我偷偷寻花问柳,还吃起了窝边草了!”

萧赜大怒:“哪个不长眼的嚼舌根,让他出来跟我对质!”

“凭什么?你做的事情自己知道,还怕人说吗?”

“谁?是不是萧鸾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说的?”

裴惠昭目光闪烁了一下,但马上又高高扬起下巴:“你管谁说的?”

“裴姑娘……”妍儿眼见两人越吵越凶,不由怯生生道:“裴姑娘,我真的没有勾引大公子,我……我……我哪里配得上大公子呢?”

妍儿想起以前的事,心中难过又自卑,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萧赜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些不快的事,不由更加觉得裴惠昭无理取闹:“裴惠昭,我今日就跟你说清楚了,别说我没和妍儿做过那些事,就是做过了,男人三妻四妾,怎么了?怎么了?有本事,你别嫁我啊!”

“你你你!”裴惠昭又气又恼:“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休想有别的女人!”

“呸,你活着,我三妻四妾,你死了,我再多娶十个八个!”

“你!”裴惠昭大怒,她气急之下,决定动手不动口,于是又开始对萧赜拳打脚踢起来,萧赜抱头鼠窜,妍儿看着两人打成一团,急得泪眼涟涟。

“咳。”萧嶷一脸无奈:“大哥,惠昭,你们又怎么了?”

“别替你大哥这个负心汉说情,今天我就要打死他这个负心薄幸的!”

妍儿看着两人,咬咬唇,扭头就走,萧嶷怕她出事,于是跟着出去,妍儿走了两步,对萧嶷跪下道:“二公子,妍儿怕是不能报答大公子对我的恩情了,妍儿拜别二公子与大公子。”

“你要去哪?”

妍儿凄然一笑:“天大地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走一步算一步吧,但是这萧府,妍儿是万万呆不下去了。”

萧嶷暗叹,他扶起妍儿,温言道:“我知道你没有和大公子有染。”

妍儿咬唇:“大公子是何等人物,妍儿哪敢肖想,妍儿,怕脏了大公子。”

她眸中伤心欲绝,这个女子,对大哥情根深种,但大哥已有了惠昭了啊。萧嶷暗自摇头,他说道:“这样吧,我姑姑是湘东王侧妃萧映舞,她那边近日缺个知心的侍女,若你不嫌弃,就先去我姑姑那落脚吧,你放心,我姑姑人很好相处的。”

妍儿眼中滑落一行眼泪,她盈盈跪拜:“多谢二公子给妍儿找寻容身之处,妍儿岂敢嫌弃?妍儿这就收拾收拾,离开萧府。”

因此一事,萧府中,有人欢喜有人愁。妍儿离开心意已决,当天就离开萧府,去了湘东王府当侍女。萧赜因此又和裴惠昭怄了气,造谣的萧鸾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而萧嶷则担心明萱安危,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