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一响,拔腿就往外冲的学生被老刘拦了回来。
“来啊,把讲桌搬到讲台上,井翔赶紧的啊。”老刘开始指挥了。
井翔一脸冷漠,就先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搬桌机器,他毫不费力自己一个人把讲桌搬到了讲台上,木制讲桌泛着几丝光泽,还是乱糟糟的,老师上课使劲霍霍,学生不管不问,已经堆积了好几层的粉笔灰。
“你们往前来,中间两列并一并,并成四列来。”老刘托着戴筠织的桌子托到了讲台脚边。
所有的学生就跟着挪。
“哎呀,瞧瞧你们这个卫生搞得啊,一组留两个人把地上做的彻底点儿啊,班长贴考好吧。”老刘指指点点地,说完就离开了。
梅梓紧跟着管景,把桌子放在他的椅子后面,“这样行了吧?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你想什么呢?没看课程表吗?还有一节自习呢。”管景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梅梓也坐下扣扣手,心里一万个不满意,“自习有人上课吗?”
“没有。”易铭还在他的左手边。
梅梓感觉到了前排的美好,其实并不是她到了前排,只是她的座位不再被放置在班级后部。
“那就是写作业喽?”梅梓继续问。
易铭点头,又开始写题。
梅梓啧了一声,食指挠挠头,“那这跟放学回家学有什么区别?”
“戊陵是什么地儿啊?学生那么早放学还了得?”管景接上话。
梅梓靠在椅子背上,看着窗户外来来往往的黑白校服,有些生气勃勃还有点颓靡,或许是这个人的本身原因。九月底还没到日薄西山的时候,不过蓝天的面积已然悄悄缩小了,暮山紫远深近淡,一层层覆盖着天边。往画布上抹着它的颜色,好在够慢,足以让人再欣赏欣赏今日的蓝天。
差不多还有十分钟放学,梅梓和易铭都在忘我地做题。
身边人都开始骚动起来,在前面靠着黑板迷糊眼打瞌睡的老师还没清醒。
梅梓抬起头,看见不少人的桌子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反倒书包的拉链拉了起来。
这种情况要是在迎川那又得批评教育半个小时。
梅梓坐直了往前面看,看见戴筠织,她还在写作业,很认真。那条长长的麻花辫搭在她的后背上。
也没过一小会儿,太阳落得差不多了。铃声如期敲响,哗啦一声人走了一半。
讲桌前的老师终于睁开了眼睛,“嗯,放学。”
铃声还没响完班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梅梓终于合上了习题册,把它顺手塞进了桌洞里,看看这间半大不小的教室,背上书包就走了。
“哎呦。”她拐出班门就小声惊呼,她差一点撞上了散着头发的赵安婷。
赵安婷单手抱胸,右手里拿着手机,帆布鞋尖在白色瓷砖上磕磕哒哒。
“写了就这样你定吧。”赵安婷挂断电话才抬眼看见梅梓,她都没有转身。
梅梓没说话。目光从那挽了三层的裤腿到围在腰上的校服外套,最后落在了那件黑色半袖上。
赵安婷也看着梅梓,“看什么呢你?”她蹙眉,余晖打在她身上,梅梓有些看不清她。
梅梓扭头看了看挂在走廊顶墙上的监控摄像头,“打电话怎么去外面啊?”
“又没人看见,我等人呢,你赶紧走吧。”赵安婷朝走廊那边摇头。
梅梓回望了一眼那边的阳光,又看向这个布满余晖的人。笑着摇头离去了。
赵安婷看着梅梓,心里不禁不爽,“趾高气昂个什么劲儿啊?”她还等着别人,一直到余晖渐渐褪去。
戊陵的夜晚一直笼罩在不可多说的静谧里,多少个故事正在上演着。
易铭翻动着自己九科堆在一起的书本,他不免被台灯照亮的细小灰尘所吸引,已经不太读得进去。
夜晚融着氤氲的雾气掺杂着风吹不散的忧郁。
他看了看那边天色渐暗,还是离开了自己的桌前。
在漆黑的街道上闪着微弱的灯光,他尽力去望,看不到任何人。
他挠挠后脑勺,按开手机,一束光射出来,房间里又明亮了一点,都已经晚上八点了啊。
怎么一切都这么安安静静的呢?
咚咚,房门被敲响了,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已经被推开。
宣代端着盘子出现在门前,“在复习吗?吃点苹果吧。复习得差不多就早点休息啊。”她正迈着步子往这边来。
易铭把头扭回来,“嗯,我知道了谢谢妈。”
“你在这儿排名挺高的吧?”
易铭拿起苹果咬了一口,嘴里满满一股果香,“这回应该要往后退了,梅梓过来,肯定特别高。”
宣代蹙眉,“梅梓怎么来这儿了?”
易铭一愣,“不知道啊。”这应该就是拒绝回答吧。
“你好好复习就行,好好考,毕竟是高中第一次大考,认真一点儿。”宣代拍拍他的肩。
易铭点头,“知道了。”
几秒后锁孔咬住锁舌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接下来就是拖鞋踩过楼梯再打在脚后跟上的轻响。
听着脚步声远了,易铭放下了书,手在裤子上抹去了苹果上的水。
月光洒不进拉着窗帘的房间里,他转身躺在了床上。
第二天考了一个上午数学历史和化学,梅梓有点筋疲力竭,尤其是这个不安静的第十考场,她坐在最后一列的第一个座位上,在黑板上改的题目他都看不见,问老师都叫不到。
耗费精神。
梅梓打着哈欠,手里握着自己的笔袋往楼下走。
“考困了?”易铭跟在她身后,在拥挤的楼梯上。
梅梓没回头,“十场太乱了,他们真以为靠作弊就能考出第十考场啊?”
梅梓也没在乎身边有不少刚从第十考场出来的人。
“那你就往第一考场考呗。”易铭迈着悠悠哒哒的脚步落在每一节台阶上,他真庆幸这台阶足够宽。
终于离开了教学楼,梅梓终于扭头看见了易铭,“现在年级第一是谁啊?”
易铭仔细想想考场里坐在第一位的是谁,“八班那个,男的。”
“那戴筠织呢?”
“她第二呗。”
“这个座位到底怎么排的?”梅梓自然摆臂。
“入学成绩。”易铭快速回答道。
梅梓点了点头,出了学校门,在斑马线的这一头有人海似的身穿黑白校服的学生,手里都攥着笔袋。
他们都或大或小声地交谈,嘈杂。
梅梓看见了低着头那条麻花辫,她凑过去,眼前因为近视有些模糊。
她还是看见了那是张演算纸,纸上摆着化学最后那道计算题,戴筠织还在算。
梅梓看清楚后就叹着气摇头,戴筠织不理会她。
“化学式写错了,钙是正二价,你怎么把它们配平的啊?”梅梓还是没忍住。
戴筠织听后瞪大眼就看她,就在这个时候绿灯亮了,梅梓抬腿就走,易铭也跟在后面。
“条件都对,这题可惜了。”易铭的话从耳边一闪而过。
戴筠织抿起嘴唇,站在原地重新写化学方程式,写对了才肯走。
梅梓回头望了她一眼,“真有意思。”她笑着,笑戴筠织的错误和执着。
“适可而止,你再说她就不理你了。”易铭警告她。
“我知道了,考完咱俩拍照去啊?”
“好啊。”
人流众多,看不准他们就迷失在其中,但灰白校服太显眼与格格不入,所以他们依旧与众不同。
秋天舒适,是四季生活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