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坪上一阵安静,只有秋风吹过林间拂叶作响,夹杂着几片随风而舞的枯叶,乱石坪上的沙尘被风吹起,地上弥漫着一层烟尘。
秋风萧瑟,一片肃杀。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敏锐,倒是与传闻不符。”一名挎刀男子缓缓行出林间,左侧衣袖耷拉在身侧随风飘拂,竟是一名独臂刀客。
“那传言莫非是真的,若是这小子真能力抗炼气高手,那我们还是退走吧。”一个古板的声音和一名古板剑客一同出了林子,剑客长相古板,语气生硬,手中提着黑色剑鞘的长剑。
“没有气机,不是炼气境。”一名身穿厚重甲胄的魁梧男子走出林子,肩上扛着一柄大斧,斧面有半个桌面大。
燕天明淡淡一笑,“我的确不是炼气境,我只是大力境。”
“很省事。”古板剑客点了点头。
“瓮中之鳖。”魁梧男子哈哈大笑。
独臂刀客没有说话,缓缓抽刀。
燕天明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三名武林人士,仿佛是自言自语道:“让我猜猜是说派你们来的呢,李文轩?余秋田?洪雨琼?大皇子?乾国?抑或是那个一直对我贼心不死的家伙,上次是个炼气高手,这次只有三名锻体境吗?”
古板剑客摇摇头,刻板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只知道有人昨夜悬赏你的头颅,五千两银子和一本上乘武学。”
“没想到我的头颅这么值钱。”燕天明哑然失笑,“昨夜金秋宴后就有人悬赏我,看来幕后那人想浑水摸鱼啊,三位侠士,不知道能不能饶过小弟一命?”
“求饶也没用,你的脑袋挺值钱的。”魁梧汉子手中大斧砍在地上,深深嵌入地面。
“的确挺值钱,连我都想拿自己的头颅去领赏金了,”燕天明哈哈一下,右目一眯,淡淡道:“只是你们拿得到赏金吗,如果不出我意料,现在旁边还藏着一个足以把我们四人一网打尽的高手,你们杀了我,他就杀了你们,你们被我杀了,他就杀了我,总之是杀人灭口,不能有人生离这座乱石坪。”
三人脸色一变,互相对视一眼,不再言语,各站了一个位置,封锁了乱石坪进入林间的道路。
燕天明不去理会那三人,随手抖开手中包裹,布条落地,露出里面的物什。
一柄刀,白色刀鞘,白如初雪,刀锷细窄,与刀鞘同宽,刀柄上裹着布条,没有刀穗。燕天明左手持刀鞘,右手持刀柄,缓缓抽出这柄刀,弧美的刀身缓缓出鞘,刀上泛着冷清的光,燕天明爱怜地摸过弧度优美的刀身,淡淡开口:
“此刀,名为‘惊雀’。”
燕天明右手握着惊雀,左手握着刀鞘,淡淡地看着三人,高大的身影背后是慢慢汇聚而来的飘渺云雾。
三人目光陡地火热,独臂刀客喃喃道:“惊雀,刀榜四十四,燕狂徒的佩刀。”
燕天明手中惊雀刀尖垂下,闭目不语,脑海中万千人影的刀势席卷灵台。
如同写就《军贴》时那样。
燕天明抢先出手,惊雀划过一道玄妙的轨迹,飘渺的云雾似乎被牵引,填补了惊雀划破的空气中的空白。
这一刀带着飘渺的云雾而来。
独臂刀客目光大讶,不闪不避,一刀劈上袭来的惊雀,手臂一震,竟是倒退了五步,燕天明身形后翻落地,随意一摆惊雀,挥散刀上缠绕的袅袅云雾。
古板剑客和魁梧男子震惊,独臂刀客是他们三人中修为最高之人,有筋膜境修为,竟被那小子一刀击退,他们目中顿时收了轻视,变得凝重无比。独臂刀客一脸震骇,不止是为了这一刀的劲道,也为了刀上带着的若有若无的一丝刀意。
他练刀十多年也未能领悟的刀意!
燕天明脚步一错,惊雀不停,刷刷刷连环三刀劈在独臂刀客刀上,一刀逼他退三步,三刀过后,两人已经到了林子边缘。
独臂刀客低吼一声,踏地震起一圈尘土,阻挡燕天明的视线,长刀变守为攻,寻了一个刁钻的角度,劈开面前的烟尘,刀势不停,进手三刀直刺,尽数被燕天明凭着感觉一一挡下。古板剑客从侧面一剑而来,剑光一闪,洞穿了烟尘,青锋擦着燕天明的鼻尖而过,燕天明惊雀回撩,刀意壮大了一分,清冷刀光如月,古板剑客收剑而退,避开刀芒。魁梧男子突地出现在后方,一斧带着千钧之势轰然砍下,烟尘被沉烈的斧风猛地吹散。
三人合击一团烟尘,烟尘里的燕天明不闪不避。
惊雀横于头上,硬生生受了这一斧,双脚陷入土里,左手刀鞘贴上魁梧男子胸前甲胄,轻轻一震。
池塘里池水翻涌,六十四道劲轰然而发。
嘭,魁梧男子站着滑出一丈,拖出两条深深脚印,胸前甲胄碎裂,裂口处有微微焦黑的痕迹。
大玉阳催动的六十四道劲,自然是热的。
惊雀一式背剑负于身后,挡下独臂刀客劈来的一刀,燕天明身形前冲几步才刹住身形。
独臂刀客右手微微发颤,古板剑客长剑一直指着燕天明,魁梧男子胸前甲胄尽裂。
三人目中凝重不已。
燕天明感受着体内的修为,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进步的太快了,不能很好的控制,要稳固修为,可不那么容易。
那独臂刀客的刀走的是刁钻路子,古朴剑客剑势倒是堂堂正正,魁梧男子的斧头走的是一力降十会。
只不过他们的路数燕天明却是不识得,毕竟他从前也没有涉足武道,家中的长辈练的都是战场上直来直去的杀伐武艺,气血旺盛便是威力强盛,自然没有多少精妙。
这三人都是普通的修为,力量自然很难与燕天明六十四道劲抗衡,但由体魄而生的内力却远远强于燕天明,不过幸好他六十四道劲汇聚而成的大玉阳,暂时可以替代内力的作用。
锻体境虽然是锤炼体魄,但在锤炼体魄的过程中也会生出内力,而内力在踏入炼气境时则会转化成为更高等的真气。
脑海中万千人影的刀势震颤着大脑,燕天明手中惊雀颤抖不止,再度出手,惊雀横扫三人。
这是这些时日感悟林朴阴一线白霜和自己一线惊雷而得的一刀。
地上裂出一刀半月弧形刀痕,独臂刀客长刀崩掉一个口子,古朴剑客长剑被压出一个危险的弧度,魁梧男子竖起的斧面上多了一道深刻的刀痕。
刀意四溢。
红山山顶天宝庙,秋树环合,偶有红黄飘落,秋风冷,却冷却不下场中的热闹气氛。
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文人才子吟唱佳作,一干官员听诗赏曲下酒,一派乐融融。洪雨琼却是一直想着早上燕天明的无礼之言,心情恶劣,眉目冷淡。
洪帝微笑抚须,正与同桌的大臣说着平时难得一说的闲话,众人见洪帝心情愉悦,言行举止也随意起来,轻松得不似伴君同乐。洪帝身旁站着的公羊望突地一皱眉,望向崖外下方云雾飘渺的一处,俯身在洪远图耳边说了些什么,洪帝也看向了山下那处,目光微异,文人才子们的吟诵声慢慢地小了,在场所有人都随着洪远图的目光望向那云深之处。
云扬身旁的护卫也俯身在太子耳边说了句话,云扬扫视全场,笑意玩味。
公羊望伸指一点,山中云雾仿佛被无形之手搅散,众人透过变薄了的云雾看见了远方山下乱石坪那四个交战的模糊身影。
“那是何人?”洪帝饶有兴致,随口一问,公羊望摇了摇头,表示有云相隔看不太清,正要飞身而起跃向那边查看时,洪帝却挥了挥手表示不用,笑道:“正好观战下酒。”
山顶上诸人皆望向崖下山腰凸出来的乱石坪。
那坪上刀光凛冽。
三人车轮而上,攻势连绵,丝毫不给燕天明歇息换气的机会,燕天明已经被完全压制住没有还手之力了,毕竟三人虽说力量没他高,但是有更高的境界体魄,体魄强度更加全面,由筋骨生出的内力也不弱。但是三人越打越心惊,这燕天明的确只有大力境的修为,但是力气大的惊人,还要超过那魁梧男子,而且没有一次闪躲,尽数硬挡下他们三人的招数,丝毫不退,至今未露疲态。
一刀一剑一斧,三柄武器不断攻来,燕天明尽皆硬抗,不断后退,三人势头强劲,已经是压着他打了,体内池塘里的池水早已沸腾,蒸汽袅袅,池水逐渐变少,但是却越来越精炼,燕天明借着外力,稳固大玉阳,锤炼自己体魄。
古板剑客长剑一圈困住他的惊雀,长剑画圆化作牢笼困住不断挣扎的惊雀,魁梧男子手中大斧压在他格挡的刀鞘上,逼着燕天明以力相拼,那独臂刀客一刀当胸而来,走出一道弯折的曲线,刁钻刺来,不知是什么刀法。
左右皆被封住,空门大开的胸前有一刀杀来。
陷入死地。
但燕天明却是很平静。
脑海中许多感悟汩汩流过,水篇心法、一袖卷平岗、土篇心法、火篇心法,一线惊雷、万千人影、还有那久久未曾领悟的金篇口诀。
“何为金?人持干戈破盾,一点金芒破,乍现万丈寒,开海劈山斩天裂地,心意不退,一往无前,人自有锐气,年少气盛便是锐,少为壮,老始衰,留存一心锐利,去其一身暮气,金木水火土,金锐为武道之首,未有登顶之心,谁人得以寸进?炼劲气如芒,出劲如针刺,运气如刀劈,心意在处,尽是锋芒……”
脑海中灵光乍现,惊雀如同睁眼的雄鹰,猛地冲破长剑化作的牢笼,震飞古板剑客,脱困的惊雀一刀前刺,刀尖对刀尖。
刀上流淌着丝丝缕缕的刀意。
柔如水,重如山,烈如火,疾如雷,锐如金。
惊雀起落。
独臂刀客衣襟割裂,胸前多了一道刀伤,震惊急退,不明白为何燕天明刀势突变,一刀破了三人压着他的气势,在他筋膜体魄上留下一道不浅伤口。
燕天明持鞘左臂微曲,让了一让魁梧男子的力道,再猛地一震发力,被外力捶打得慢慢稳固下来的池水炸起,六十四道劲的力道在斧刃上炸开一圈气浪。
魁梧男子踉跄后退。
燕天明站在乱石坪边上,身后一尺便是深渊。
刀法终于踏入门槛了。
燕天明指腹轻轻摸过锋利的惊雀刀刃,滑出一小溜血珠,淡淡道:“借你们之手巩固我的境界,真是多谢了,接下来我要出手了。”
原来还未出手。
惊雀上的刀意猛地一涨,刀气弥散。
如同他提笔写就《军贴》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