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万乘眼瞧裴仲轻松擒敌,暗思“我堂堂龙家少主,冲锋陷阵还比不上一个下人?”豪气直冲胸臆,跃然道:“侄儿无所惧怕!”龙千寿见李凤歧等人撤离,又觉己方强大无敌了,憋着劲想追杀弱者,兄长当前更是不甘落后,不料刚抬腿就被父亲拽住胳膊。龙靖坤手拉紧两儿,回头道:“峨嵋弟子飞上那座悬空的怪峰,说不定设有埋伏,依小弟先察明情势方妥。”
文妃知他怯阵,摇着手道:“别找借口了,这仗不打也得打,龙家退则必亡,断无幸理。”龙靖坤吓了一跳,还当她翻脸不认人,忙说:“大嫂这是何意?”宓文妃道:“神农门弟子暗藏峨嵋山域,作法散播瘟疫,进山的凡人,法力低微者都被种下病因,三两年间病发身死。峨嵋派的‘埋伏’预先已设好,你们中了招还不知觉呢!”龙靖坤听不太懂,睁着眼半信半疑。文妃续道:“惟今之计,只有将峨嵋弟子一网打尽,逼迫他们交出解病的药方。否则龙家精锐尽折,离败灭也差不多远了。”龙万乘急道:“强存弱亡,大娘讲的甚是合理,父亲不要延误战机!”一把摔开他老子的手。
宓文妃两指轻拨,小案台上飞起一枝狼毫,临空写出两行金字,瞬间光散笔落,六十三道归远幡炫然生辉,一齐照向龙家两少。旋即色彩黯淡,变成普通的绢布。
文妃道:“我已把峨嵋弟子的法力传给你们,封入筋脉形骸,今后用不着归元幡辅助了。”龙靖坤望着后方,一面长幡仍然光华绚烂,似乎并未传出功法。宓文妃道:“那面幡布藏着摄魂回梦术,我还要用它了结一场荒唐戏。”脸上冷若冰霜,话音却隐含凄凉。法力入体,龙千寿浑身精力暴涨,好似笼子关不住的恶犬,大嚷:“只管叨唠怎地,冲上去杀他个干净!”拉龙万乘飞身纵跳,不自觉使出风雷法术,腾云驾雾越过试炼场与璇玑峰之间的深渊。
刹时飞临接引桥,两兄弟挥拳踢腿,就在空中胡乱发力。玄门修道炼气为主,真气积厚到某种程度,即可随意运使。他两人全不懂法理,真气深厚至极,反倒符合“道法自然”的浑沌真态,发出的功法无须咒语辅成,霜雷剑,五雷法,剔天刺……因体无内丹,几门真气互通,竟象身带微型真武阵法,各种攻击术的威力强猛异常。峨嵋弟子退入自然宫内部,命虎贲螭卫把守门口,乾坤十二剑留驻前大殿,其余弟子分入三十二间精舍。百川阁里聚集道宗五派,三十六岛仙客等友军,在侯天机的提示下各运本门道法,隔着房顶抗击来敌。李凤歧深知关键所在,并不贸然出战,着意守护魔芋大夫和神农弟子,只要保得他们平安,伤损再大都有挽回之机。
那百川阁果真灵异,放大各派道术威效,远距离传向空中:翠虚派的飞花摘叶,九华派的无射之射,三清派的玉符连环剑……千叠万重混同齐上,一时与龙家二少往来争抵。璇玑峰上暂成僵持局面。只是电轰雷击不绝,花树竹林都倒折碎烂了。
桃夭夭驾云直飞元始峰,须臾即至化圣池畔,跳下地放声高喊:“大师,乱尘大师!峨嵋派遇到了大劫难,晚辈请你……”早有清修童子迎上道:“师尊请勿喧哗,许青铉褪掉道行,正在林间静卧。”桃夭夭记起许青铉重作凡人的心愿,又知废掉道行正须调养元气,压低嗓子问:“乱尘大师在何处?”
清修童子未及答话,林中仙影飘出,麻姑飞近前答言:“大师业已入圣,前往异世游历去了。”指了指水面,续道:“化圣池乃连通异世的大门,二祖三祖和峨嵋诸多先贤,皆由此处与世长辞。”
桃夭夭忙跳进湖里,大喊:“大师,师尊,乱尘大师!”湖水之比及膝盖,底部硬实坚厚,纵使他神通广大,也没法从此穿入异世。两手划拨,只撩的水花乱荡。麻姑道:“峨嵋山遇到劫难了?这也是应有之数。”桃夭夭道:“仙宗大举围山,峨嵋派岌岌可危。以前并无这种情况发生,晚辈猜想大师必有奇计在握,令各方势力不敢轻犯。”
麻姑道:“奇计么,说来无甚奇处。紫微星如果显现纯正的紫色,自然宫法咒的灵效最大,足以驱退外来侵袭。即使仙宗攻入玄真界,也将中咒化作邪魔。此星与峨嵋师尊同性,乱尘大师气性端方,星体颜色显正,而你……”底下的话没讲透,意谓你非正非邪,紫微星变色改性,峨嵋仙界的防御力自是大打折扣了。桃夭夭悔道:“早知如此,真该请大师教导,使我性行归入征途。”麻姑笑了笑说:“那倒不必,玄门崇尚顺天应命。你天生率性旷达,不拘正邪固见,乱尘大师很是喜欢,怎会对你强加斧凿。”桃夭夭上岸抱拳,道:“大师既已仙游,璇玑峰战事危紧,还望前辈……”忽地煞住话头,望着一旁发愣。
树林中又走出一人,蓝裘金绦,长发披肩,看身姿衣服是琰瑶环,但面部敷满黑色药膏,已干透成硬壳状了。麻姑解释道:“为了除净脸上的刺字,魔芋大夫特意给瑶环配药敷面。十六年掩盖真容的魇纹,今天大概就能解除。”桃夭夭这才省觉,心里悲喜杂陈,扑跪在脚前道:“娘,您受苦了!”
琰瑶环道:“还叫我娘?宓文妃上山了吧,她还没把真相告诉你?”语气如冰似剑。桃夭夭一阵战栗,惊茫道:“真…..真相?”琰瑶环道:“哼,文姐姐好狠毒的心肠,宁肯割舍骨肉之情,也要惩治龙大老爷。既这么着,我也将计就计了。孩儿,我问你,日前你口口声声说‘烧成灰都是娘的儿子’,现下还作数不作数?”
桃夭夭张口结舌,茫然摸不着头脑。琰瑶环催道:“说啊,作数不!”桃夭夭道:“作,作,作数。”琰瑶环道:“我是你的儿子,你是我的母亲,儿从母命天经地义,你跟着念一遍!”桃夭夭依命复述。琰瑶环道:“好极了,牢牢记住誓言,咱们这便去见那宓文妃。”桃夭夭忽感莫名恐惧,无助的望向旁边。麻姑长叹道:“命数难违,这一关终须是要过的。也罢,我陪你们走一趟。”扶起桃夭夭,用行云符托琰瑶环飞行,自己鼓翅伴随。